第20章 体验
好像是一个下午。
日头挺烈的，但并不刺眼，暖洋洋的从窗户外照射进来，照的身上的衣衫也暖洋洋的。
他们就这样背靠着窗口站着，午日过后的阳光从他们的身体周间穿过去，铺满整个房间，本就不算挤塞的房间看着更敞亮了。
金灿灿的。到处银闪闪的。
简洁干净的单人床铺在视线的末端，临着房间门口。
一侧的书桌上摊着打开的书本和试卷资料等，像是刚停下或写完的作业。
剩下其它的好像就只有一个不算大的书架，书架上书本挤挤约约满满的，和绘画相关了。
腿间两步远的画板上别着一幅作品，他们的视线都落在了上面。
——是一个繁华的商业街头，行人缭绕，房屋建设街头装饰都有点特别，很生的感觉，更像是——国外的某个热闹的街道。
对方不知道讲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自己就低头笑了，然后又抬头搡了对方一把，对方只肩膀向另一边歪了一下，反射般又歪了回来，腿根很稳的样子。
笑容淡下去后，自己有点沉默。
“要是能出去街头卖艺就好了，好想去体验一下街头卖艺啊，就像国外的街头画家一样，一定很有意思，很好玩。”
自己说了这样的话，内心很是向往的样子，又似乎，在说什么天方夜谭一样的事情。
于是说完后，更沉默了。
能感觉到对方一直在看着自己，半响后，他更靠近了自己，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好哥们一样。
哥们？
孟亦烊有点疑惑，只是哥们吗？
然后他很想看看对方的样子，于是抬着头，下巴也抬着——哦，对方比自己高，至少半头，脸呢？为什么看不清。
明明心里应该很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但脑子里就是出不来那个画面，视线里也是。
好难受啊，这种感觉。
听见对方说，“别着急，等我大学毕业了，工作后挣的第一笔钱，我们就出国游玩，真的到国外的街头去卖艺，去当一回街头画家，反正也没人认识我们，不丢人的，到时，你给人作画，我在旁边收钱，然后挣到钱了我们就在那多玩几天。”
对方说的很轻松，好像这件事明天就能实现一样，是没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只有自己知道。这很难。
短暂的对视后，自己点了点头，然后对方的手从肩膀上滑下来，垂在身侧，牵住了自己的手。
这才对嘛。他想。
可是怎么就对了呢。他又疑惑。
早上醒来的时候，孟亦烊一睁眼就很清醒，有种很饱眠的感觉，没有任何困顿。
很重点的是。
梦——这一次，他记得很清楚。
梦境里感受到的所有，画面都很清晰，一点没遗漏，像真实的经历一样。
孟亦烊躺在床上，没有动，没有立刻起身去洗漱，他像梦境里的自己一样，沉默着——被里面的自己传染了一般，又不知到底被传染了些什么。
直到妈妈在门外喊了他两声，要他赶快起床吃早饭，这种“沉默”才被打断了，正常的“活力点”补充了进来，他回了妈妈声“好，马上。”，就起床了。
软毛巾泡进温热水里，拧干一下，摊在一双手掌上，左右画圈的在脸上揉几下，眼睛处揉一揉，耳周耳后揉一揉。
就算是洗完脸了。
刚被水分浸过，洗漱间的灯光下，整张脸白净好看的不行，湿润的眼睫有种墨感，黑出一条清晰的线，在眼尾有些翘起，称的瞳孔都更亮了几分。
眉毛一根一根的，眉型很流畅，对于孟亦烊这个年纪来说，青涩中又带一点英气。
是很难去挑剔什么的少年眉，连点杂眉都找不到，杂眉……
孟亦烊摸了摸自己的一边眉尾。
他明明记得自己的眉尾下方是有少量杂眉的，挺明显的那么几根，怎么没了……
另一边也是——凑近了镜子，仔细看了看，确实没有了，眉型似乎……更工整了，是他的错觉吗？眉头好像也比印象中黑密了一点，突然多长出了几根？一样。
这样细小的变化并没有让他太多留心，因为昨晚的梦到这一刻还清晰的留存在他的脑子里——毛巾拧干搭去毛巾架上。
他双手撑在洗脸池边沿，眼睛还对着镜子，目光已经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没再去关注自己的眉毛了。
那个身形……
他又想起了昨晚拿在手里的那幅作品——自己笔下的丁楚石，他的“师傅”。
“小亦！洗完脸没有！快一点！等下面坨了！”
“好！来了！”
妈妈的一声吼又打断了他。
——清汤面，一个荷包蛋，几根青菜，几缕肉丝，一点油光飘在上面，今天的早饭。
妈妈做的清汤面孟亦烊还是很爱吃的，暖乎乎的吃在肚子里，很舒服。
“快点吃，我再下一碗，一会儿你吃完了给丁老师带上去。”
“哦。”
“上次的时候他喜欢吃吗？”
“……”偷瞄妈妈一眼，“喜欢吧！”
那次他没跟妈妈说碗打翻的事，碗没拿回来，妈妈也没问。
面煮好了盛在一个海碗里，孟亦烊妈妈自己才坐下来吃饭，自己那碗汤汁已经快被面吸收光了，而孟亦烊已经吃完面在喝汤了。
“我爸一早就出门了？”
“嗯。”孟亦烊妈妈抬头看看自己儿子，刘海在洗脸的时候弄湿了，有些一缕一缕的也不知道拿把梳子梳一下，她正想提醒，却发现了另一件事。
“小亦，你修眉毛啦？”
“啊？没有啊！”
“怎么今天看着这么整齐？”孟亦烊妈妈又仔细瞅了瞅自己儿子的眉毛，“咦？我记得你右边眉尾不是有一颗很小的痦子吗？怎么没有了？自己去拾掉了吗？”
“没有？怎么会？”孟亦烊有点不信，“我拾它做什么？”
汤也不喝了起身就又去了洗漱间。
——照镜子。
看了又看，用手指扒拉着自己眉尾的那戳眉毛丝找了又找——还真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昨天早上，好像，它还在的。
严谨确认后，冲冲的从洗漱间出来了，“妈，还真没了，怎么就没了呢？”
“我瞅瞅。”孟亦烊妈妈站起来也用手指翻了翻自己儿子的眉毛，最后说，“没就没了吧！本来就小，也不是很明显，可能你长大了它就长没了，”脸后缩着又端详了下孟亦烊的一双眉毛，“我儿子的眉毛真是越长越好看了，”点着头，“行了，快去给丁老师送面上去吧，一会儿该凉了，还怎么吃？”
“哦！”孟亦烊呼楞一把自己额前的刘海，也就不在意这事了。
在门口端着面碗和丁楚石对视的时候，丁楚石也觉得孟亦烊今天似乎有什么地方发生了点变化，但一时又找不到，把面碗接过来，他上下多打量了孟亦烊两眼，就让孟亦烊进屋了。
孟亦烊没说错，他妈妈做的清汤面很好吃，味道清口不腻，这口感可以去开个面馆了，保证生意不会太冷清。
一上午的时间。
丁楚石和孟亦烊都各忙各的，丁楚石没收过徒弟，也没在哪当过老师，对于这种身份，确实也不是很熟练，关于如何教导别人，他还真没什么逻辑和概念。
就跟孟亦烊说这里的资料他可以随便翻，工具颜料什么的他可以随便用，自己随便画点什么吧——练练手。
你底子不错的。
最后的时候他夸了句。
丁楚石今天的情绪有点低，因为他之前拒绝的那位“私房画像”不肯罢休，昨天下午小安跟对方联系之后，没一会儿人那老总父亲就给吴总打电话了，然后吴总又打给了小安。
小安自然又联系了丁楚石。
丁楚石还是一句话——不接。
然后小安说那女孩子要亲自来跟丁楚石谈，就在明天——周一，人老爸确实是有江湖地位的，施压了吴总也不好太拒绝。
就答应了。
丁楚石有时候也会体谅一下吴总的为难，决定亲自拒绝这位“癖好特殊”的老总女儿。
但应对起这种事情。
就很容易把他惹毛。
这么些年，丁楚石的脾气总是很容易暴躁，随时随地的对着任何人都是说来就来的一通脾气——自我，眼中不容沙，不容人。
最近似乎好了一点。
又似乎没好，毕竟“根”在那里。
孟亦烊心不在焉的一上午，眼光总是追逐着丁楚石，那种难以形容的“熟悉感”从昨晚睡前开始，就没消下去。
他觉得丁楚石好熟悉。
这种熟悉感让他头痛，精神力绷紧。
但又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无端吸引力，让你想要去探索他，去发现什么，找出什么。
什么呢？孟亦烊想。
丁楚石刚好在窗口处翻找什么东西，明亮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看不清五官，只有背影、侧身，来回的转换，在孟亦烊的视野里。
丁楚石今天穿了一件浅色的圆领上衣，还怪显年轻的……
他恍惚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向自己跑过来，就是这样的身高，差不多的身形……
而自己，站在一颗大树下，在某校门口——显城医科大学。
那身影不断的靠近自己，在自己眼前站定……自己抬手，帮他整了整衣服。
……一把被抱在了怀里。
孟亦烊腾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凳子响了下，吵到了丁楚石，他回了头，看到少年很慢的步子开始走向自己。
明亮的光线依然从丁楚石的侧脸穿透着，让五官总是不明朗，孟亦烊看不清，只是似乎，愈发确认着这个身形。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确认什么，但就是有那么一点东西，让他心痒，让他难受，想去窥见，想去明确一些——随便是什么。
他走到师傅眼前，停住。
终于看清了五官——长这样吗？原来。
“师傅，我们，是不是见过？”
丁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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