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明珠
将军听罢惊愕，本以为是下人趁着自己不在欺负奶娘，却不想竟然是因为自己奶娘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奶娘，煜儿……”
“莫听她瞎说，奶娘年纪大了，自然回满头白霜。”她握着将军的手，慈祥的说！“平安回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将军默然，随着奶娘进了大厅，书生笑呵呵的跟在一边，时不时的说个笑话逗奶娘笑。
三人聊了一会儿家常，将军便让那个小婢子扶着奶娘回去休息了，而将军则要和书生去逛逛灯会。
换了一身青衣的将军更加的俊郎，墨发冠起剑眉星目，少了一分久战沙场的冷冽，多了一分温润。
灯会上的灯笼形状多样，有金鱼的，有莲花的，个个精致华美。
小贩的吆喝声不断，各种小吃，各种精致的面具，还有一个个灯谜。
每个人都神态祥和，充满幸福，这一刻，将军觉得自己三年来所受的苦都值了，百姓们再也不用颠沛流离。
书生这看看那瞧瞧，不时的还朝着娇美的姑娘们暗送秋波，待在回过神儿来，将军早已不知所踪。
只好到处寻找将军的身影。
将军游走在人群中，终于在一个卖同心结的摊前停下脚步，一个个精致的同心结整齐的摆放在摊子上。
“公子，买个同心结吧？这是我婆娘做的，个个都精致的很嘞，你买回去送给心上人，保准儿她欢心嘞！”那小贩说。
将军没有心上人，也从未买过这些女孩儿们喜欢的东西，从小到大陪伴他的只有兵器与功法，战神的后裔就是为了天下而活！
可是鬼使神差的手伸向了那枚最为小巧的同心结，触手的却是极为柔软的触感，是一只女子的手。
将军触电般的收了回来，朝一边看去，一个身着粉罗裙的姑娘正双颊带羞的看着自己。
那是一双无神的眼睛，却是将军见过的最美丽的眼睛。
“这位姑娘，刚才举动在下实着无心之举，望姑娘海涵。”将军彬彬有礼的说。
姑娘不言，身边的小婢子说：“没事啦。”
姑娘垂下眼睑，长睫在柔和的灯光下折射出长长的倒影，她抿着唇角，脸颊上浮起一丝羞涩和歉意，踌躇片刻，才道：“小女子身患眼疾，公子莫怪。”
哦，多么可怜的姑娘啊，她拥有着美丽的眼睛，可惜却缺少色彩，陪伴她的，只有黑暗。
将军想说些安慰的话语，可是看着她平静的面孔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她不需要同情：“在下赵煜，敢问姑娘芳名？”
小婢子开口：“我家小姐赵姓单名一个茶字。”
“赵茶赵茶……”将军轻声反复的念着女子的名字，似是在哪里听过，又记不得到底在哪里听人说过：“我与姑娘真是有缘，都乃赵姓。”
赵磊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点一点的看着，他试图挣扎试图操纵这具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身体，到最终都只是徒劳罢了，他心想：倒也挺会撩妹儿的。
姑娘弯着唇角笑意盈盈的说：“是呀，当真是巧。”
接下来将军倒是不知道怎么接话茬了，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一直到将军以为自己都要和时间融为一体的时候，他开了口：“姑娘这时间已经不早，灯会也该散去了，你二人纤纤女子，独自回去不安全，不如让在下送你？”
“有劳公子了，马车就在附近。”小婢子替姑娘开了口。
“无碍。”
待女子上了马车，待马车使离，将军静静的目送着马车远去，姑娘的一颦一笑依旧留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将军还在回忆着，身后却被猛的拍了一下，他回头，瞧见书生一脸坏笑的看他：“我说你哪儿去了，原来是去单独行动了。”
“什么时候找到我的？”将军问。
“就你刚刚和那小姐认识的时候啊。”书生笑：“那姑娘倒是长得好生俊俏，叫什么呀？”
“赵茶。”
书生听罢惊了起来：“赵茶？”随即又嘀咕着道：“果真是赵茶，我说像是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若真是赵茶那就对了！”
将军蹙起剑眉：“你认识那位姑娘？”
“不是吧？”书生惊叫了起来，一脸奇怪的问：“她是赵茶啊！你皇叔的六女儿？你不知道她？没见过她？”
耀武王八子一女，赵茶排第六，母妃黎悦妃，天生患有眼疾，是个瞎子，但其容貌精致绝美无人能比，素来有天下第一佳人之称，虽目不光芒，但唯神所眷爱，有神赐之技，可血流而不死肉身不腐而不坏，有七窍玲珑心，食其心者可与时间绝离，长生不老永葆青春，被奉为神女，耀国明珠。
“六公主？”将军细细的想着，自己的回忆里似乎从未出现过六公主赵茶的身影。
“这也怪不得你。”书生道：“我竟忘了你从小就将所有时间都放在了练武之上，总想着征战外邦为父母报仇，就算进了皇宫也不过是请缨出站，佳节时日你从来不进宫。”
将军不答话，静静的听着书生的滔滔不绝，等书生终于说完了，花灯会也散了，两人觉得无趣，便朝将军府走去。
书生在将军府门口停下脚步，说：“我走啦，明个儿再见，你我可要好好的喝上一杯。”
“嗯。”
将军目送书生离去，待书生白色身影湮没在黑暗中时，将军终于觉得三年来的疲乏一股脑儿的席卷而来。
将军回房退了衣裳，吹灭了灯罩里摇曳的烛光，躺在床榻上沉沉的睡去了。
从未有过的安心，将军向来浅眠因为不知道何时就会遇上敌军偷袭，就算在睡眠中也是绷紧着神经。
可这一刻将军认为没有必要了，因为战乱以平，再也没有人会攻击这个国家了。
当晚夜里便下起了细雨，雨滴砸在廊子上传来啪嗒啪嗒的清脆响声，一直到第二天清晨还在下，整整下了一整夜的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
将军早早就醒了，许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总是在别人未醒的时候就醒了。
雨里带着潮气，空气中带着泥土的腥味，将军在屋子里升起了火炉，屋子里太潮，书生来了，身子骨可受不起。
将军觉得有些闷得慌，打开门准备透透气，带着湿气的风拂过他脸颊，他动了动鼻尖，仔细嗅着混合在泥土味中淡淡的山茶花香。
院子里种了一片片红艳艳的山茶花，碧绿的花枝和火红的花瓣在风中摇曳，看似柔弱却坚韧不拔，总能在大风和暴雨下存活。
将军搬着躺椅在廊子下小憩，身上披着一件绣着山河图的斗篷，阖上眼静静的听着雨珠砸在地上，花瓣，廊子上的声音。
那山茶花的香味虽淡，但也是沏人心脾，就好似那姑娘身上的味道，将军这么想着，脑海里又出现了她的一颦一笑。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早已死去的心又开始死灰复燃了。
他强大，神勇，是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战无不胜的远征将军，是新进爵的平安候，可他的心也有柔软的一面。
可是，她是他的妹妹啊，是注定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啊。
将军想到这儿便苦涩的笑了起来，一切皆有天意注定。
书生穿着一身白衣飘飘而来的时候，将军上前给他披上怀里的斗篷，将他迎进屋里，将军略带责备的说：“今儿个天气寒，你也不披件斗篷，你以为你的身子骨还能像以前一样让你折腾？”
书生合上油纸伞，不以为意的说：“你这不是给我备着了吗？”看了看将军缓缓沉下的脸，他又笑嘻嘻的说：“俗话说得好，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别在意啦，一切有天意注定。”
将军紧紧的将嘴唇抿成一条线，一眼不发的为他倒了一杯早已热好的清酒，书生接了过去，啄了一口，温热的酒顺着喉咙入腹，顿时腹中暖洋洋的，热酒驱寒有奇效，可是这酒被蒸发的早已没了酒味。
砸吧两下嘴，书生觉得不过瘾，但又不敢和未热过的酒，对于自己来说太伤身，将军定然也不会让他喝上一口。
悻悻的皱了皱鼻子，眼珠在将军的身上打量了几分，贱兮兮的笑了起来：“今儿来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你在小憩，时不时来笑一下，想谁呢？”
将军不说话，可知他者莫若书生，心里早已明白个清楚：“在想六公主赵茶？”
将军直率，见老友已经明白便不隐瞒的嗯了一声。
“喜欢就追啊！”书生一副着急的模样，这个榆木脑袋终于开窍喜欢上一个人了。
“我们是兄妹。”
“又不是亲兄妹，你怕啥？”
将军沉默，过了半响才开口：“自有天意注定，一切随缘吧……”
今年的山茶花开的格外好，格外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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