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顺遂
楼梯墙面依旧斑驳肮脏，各种物业招聘和□□广告贴在墙上，充斥着一股腐烂的味道，这个楼梯，她爬了十几年。
楼梯的设施不好，没有灯，在无数个黑暗中，她一个人独自走了那么久。
刚走出楼梯口，她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一个人站在楼梯外，穿着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双手插在裤兜里。他身材高大清瘦，只是一个背影，就能带来强大的安全感。
答岸看得眼睛酸酸的，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周忻立马回头，便看到了一张哭得泪流满脸的脸，一双红肿的眼睛还带着残余的眼泪。
他心口一窒，蹙着眉，“她欺负你了？”
“没有。”答岸摇头，“她跟我道歉了，还说了很多话。”
周忻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要是那个人再欺负答岸，哪怕顶着目无尊长，大逆不道的坏名声，他也会毫不犹豫冲上去跟她撕破脸。
有他在，谁都不能欺负他的人。
“对了，你怎么来了？”
周忻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放学去找你，没看到人，问了沈舒舒，她跟我说你回这里了。”
答岸垂眸，声音闷闷的：“我只是想回来看看她，毕竟，她还是我妈妈。”
周忻拿起那只手，放在嘴边呵气，明明天气并不冷，他嘴角笑了笑，温热的气息吐在手上，痒痒的，“下次回来记得捎上我。”
答岸想抽回手，他的气息太撩人，把她弄得直绕痒，“你先松手。”
“不松。”
“我捎上你，行了吧。”
“嗯。”
“松手。”
“不松。”
“……”
答岸在心里大骂了一声无赖。
“你骂我。”周忻忽然说。
“没骂。”
“你骂了，我听到了。”他语气坚定。
答岸知道拗不过他，索性接过他的话，“对，我就是骂你了，怎么着？”
周忻死皮赖脸蹭了蹭她软乎乎的小手，眉眼弯弯，咧嘴一笑，“你骂我，我开心。”
无论答岸说什么，做什么，在他这里都没有对错之分，因为a选项无论对错永远都在第一位。
这是规则。
规则不能违背，只能忠诚。
南方的冷空气来得短暂又仓促，昨天还穿得臃肿，今天只套了一件外套也不觉得冷。
今天刚好是平安夜，学校安排在这两天进行月底考试，节日的气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考试冲散了。
学校给同学们放了一天的元旦假期，这对于高三年级来说已经非常仁慈。
平时他们只有一个下午的休息时间，仓促的走又匆忙的来，假期，就成了非常奢侈的东西。
这次考试周忻只考了年级第四，和第一名六分之差。
而他的语文古诗词默写题刚好是零分。
因为他背的那十几篇，完全避开了雷区，命中率为负数，仿佛题目跟他作对似的。
曾经你视我如粪土，如今我让你真真切切地高攀不起。
周忻的脸已经黑了一个上午了。
蒋寒看着他一脸憋屈的模样，趁此机会落井下石：“忻哥，被命运捉弄的感觉怎么样啊？”
周忻一本书拍在他的大脑门上，用口型无声说了句“滚”。
那本书被拍倒在地上。
殷茵刚从洗手间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她蹲了下来，顺手把书捡起，放在周忻桌上。
周忻没看她，淡淡说了句：“谢谢。”
殷茵的心脏扑通扑通用力跳着，他的声音意外的好听，像天寒地冻里的一抹春暖花开，重重的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的脸微微透红，声音细小如蚊子呢喃，“不用谢。”
等她回到座位，捂住了那颗狂蹦乱跳的心。
能和他说上话，哪怕只有短短两句，都能让她开心很久。
答岸听闻这件事，趴在桌子上笑了老半天。
她笑得脸颊通红，直冒眼泪，“你和年级第一究竟有什么深仇？”
她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你和那六十四篇课文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周忻黑着脸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冷声说：“应该问你自己，跟我有什么仇，各种报复我，就是不肯答应和我在一起。”
“当初是谁一口答应下来的，可别耍赖啊。”
周忻故作冰冷的脸一秒就破防，他嗤笑一声，看着答岸：“我要真的耍赖，还会陪你玩这么久啊，我这是惯着你，笨。”
答岸收起了笑容，呆愣了下。
良久，她嘀咕了句：“谁要你惯了。”
周忻还是听到了，他扬起嘴角，勾着下巴，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又骂我了，真是把你惯坏了是吧？”
他凑近了一些，似笑非笑看着她的双眼：“恃宠而骄？”
答岸把自己死死埋进课本里。
她不想跟这人说话了。
“没事，你再娇气我也宠你一辈子。”
某人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
“只宠你。”他改换成捏了捏腮边的肉。
答岸想拍掉他的手，不小心拍到了自己的肉，脸上碰到指尖微微泛着疼。
周忻凑得更近些，拉开她的手，仔细端详着被无缘无故打了一掌的脸蛋，语气无奈又霸道：“谁让你打的？我允许你打自己脸了吗？”
“未经我允许，伤到我们家答岸怎么办？破相了哄不好怎么办？”
答岸听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差点被气上天。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用的是古代宫斗剧里戴的那种长指甲套，把自己给划破相了。
忽然，一片阴影覆盖下来，周围寂静了一瞬。
周忻在她泛着疼的脸上落下轻轻一个吻，像蜻蜓点水般轻轻触碰，带着柔软的触感。
“我会心疼的。”他说。
元旦假期到了，大家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一天，此时班上的同学蠢蠢欲动，连作业都无心写下去了，大家像脱缰的野马等着铃声一响，就拿着书包冲出去。
跟坐牢的犯人刑满释放似的。
答岸他们不着急，蒋寒找了个地方，大家打算一起去吃饭，度过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迎接新年的到来。
这是答岸和周忻一起过的第二个元旦，以前并没有多少感慨，而现在忽然期待起来。
他们来到了一家烧烤店，此时人满为患，座无虚席，一家人大大小小团聚在一起。
他们来到一个大包厢，里面是一张张熟悉的脸。
江汀穆他们一行人穿着r大附中校服，早就落座了。
一行人打了招呼。
烧烤是已经烤好端上来的了，按照惯例，蒋寒还是订了一箱啤酒回来。
所谓诗酒趁年华，也只有青春鼎盛之时，才敢于挥霍光阴，一醉求欢，无所畏惧。
此等酒酽春浓的大好时刻，林迟朝站起来，把空杯子倒满一杯啤酒，大声喊：“大家新年快乐！来来来碰一杯，bottomsup！”
蒋寒忽然在他身边贱兮兮地问：“所以你是bottom还是up？”
“去你的，给老子滚。”
“哈哈。”
大家都相继站起来，举起酒杯，答岸和齐微薇以茶代酒，沈舒舒倒是很能喝，她直接拿了个新的杯子倒满。
蒋寒大声祝福：“往后的每一年都要在一块儿，一起过！”
“好！”
齐微薇也兴高采烈的呼喊：“新年快乐，万事顺遂！”
周忻转头看着答岸，眼底光华流转，在人声吵闹之际，他柔声说：“新年快乐，答岸要平安顺遂。”
蒋寒听到了，也喊了起来：“对，祝答妹妹新的一年里，平安顺遂！”
一群人异口同声高喊着：“答妹妹平安顺遂！”
“干杯！”
酒杯在空中碰撞，酒水被碰洒出来，大家豪气冲天，仰起头直接一杯下肚。
答岸忽然有点想哭，或许是因为太感动，她眼眸染上了一层湿。
她不善言辞，也不爱说话，以前并没有什么朋友，她不曾拥有的，现在全都拥有了，像迟到却不会缺席的祝福。
一切都来的刚刚好。
一群人一边吃着烧烤一边闲聊，这里扯那里扯，仿佛有永远说不完的话，尽管他们说的都是一些废话。
在哄闹中，顾泽转过头，手心攥紧，不一会儿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看着正小口吃着烧烤的沈舒舒，紧张开口：“新年快乐。”
沈舒舒一愣，她抬起头，对上顾泽的眼睛，淡淡回了句：“同乐。”
她收回视线，仿佛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顾泽眼神暗淡下来，他抿着嘴唇，沉默。
蒋寒提议：“吃完烧烤咱们去放烟花吧。”
温季凡：“城区禁止烟花爆竹，你是想在拘留所度过新年吗？”
蒋寒白了他一眼，“咱们可以买那种小型的烟花，仙女棒什么的。”
“你一个大男人还玩仙女棒，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童心未泯啊？”温季凡呛他。
蒋寒骂他不懂浪漫。
坐在不远处的林迟朝大笑起来，打趣道：“啊对，你浪漫细胞最多，单身到现在哈哈哈！”
齐微薇正啃着烤鸡翅，抬起头便看到几双目光往她这边看过来。
齐微薇立马瞪着蒋寒，“你又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了？”
蒋寒一脸无辜。
时光在欢声笑语中悄然流逝，吃完烧烤，已经是晚上是十点多。，这会儿大家都吃撑了，有人提议去散步消食。
这里临近滨海公园，有一条长长的沿着海岸而建的步行路，望不到尽头的路灯延伸到很远，夜晚的风很大，还能听到浪花不停地拍打着海滩。
这里没什么人，全世界都是他们的。
答岸吃撑了，她懒得走动，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蒋寒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仙女棒，还有好几扎香烟花，他把仙女棒分给齐微薇她们。
齐微薇点燃了一根仙女棒，少女的头发丝被风吹起，她背着漆黑的大海，把玩着手里的烟花，烟火照明了她笑得欢快的脸。
蒋寒看到这一幕，脸有点红，他不自在的撇过头。
答岸也想玩，她要了一根。
周忻给它点燃，不一会儿，火花发出“滋滋”的声响，在黑暗中灿烂又美丽。
听说一根仙女棒可以燃烧九秒，瞬间释放出180亿个火焰，和银河一样美。
须臾的烟火也不输永恒盛大的浪漫。
长久的东西看久了会腻，而美好的事物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停留也足以直杀心底。
答岸晃了晃手，火花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线条。
一声温和的声音传来，“答岸，看过来。”
答岸顺着声音看过去，眼睛大大的，带着些许疑惑，嘴角还残留着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笑意。
只听“咔嚓”一声，周忻便按下快门。
一张清纯干净的脸定格在屏幕，少女眉眼弯弯，笑着的时候皓齿若隐若现，唇色娇艳欲滴，仙女棒的火花倒映在她的脸上，好看的移不开眼。
“拍的怎么样？”答岸有点紧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很在乎自己的外貌，特别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周忻丝毫不掩饰：“非常好看。”
蒋寒他们一群人已经把香烟花放得差不多没了，一群人打打闹闹，你追我赶，欢笑声和海浪声交织，像冲破黑暗和漆黑的大海，传到万家灯火中。
林迟朝忽然举起手机，朝着大家大喊：“来，咱们拍一张合照，纪念这个欢喜的日子！”
大家一呼百应，纷纷站在一块，背后是两排明亮的路灯，整整齐齐。
林迟朝举高手机，站在最前面，答岸和周忻肩并肩靠在一起，在喊“321”的时候，周忻把头贴近答岸，两人的头亲昵的碰在一块。
她好像听到周忻笑了。
答岸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
一群人穿着不同的校服，一中的校服是蓝白边的外套，r大附中的校服是红白边的，他们站在一起竟十分的和谐，一点也不突兀。
照片把一群少年定格。
他们沿着海岸线一直走，有一种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的感觉。
此间少年自是狂，道阻且长而不回头，哪怕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路，也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因为，不止只有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友谊的力量，大抵如此。
嬉笑打闹声传到很远，一群意气焕发的少年迎着冷风你追我赶，乌黑的碎发在风中乱舞。
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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