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特别
回到家路口的时候，钟启铭叫住她，开口道：“小岸，你有喜欢的人吗？”
答岸一僵，眨了眨眼，下意识道：“没有。”
“那我追你你会同意吗？”
“啊？”答岸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她根本就不喜欢钟启铭啊。
钟启铭看着她怔愣又带着淡淡拒绝的表情，心里明白了，他圆场道：“开玩笑的，我觉得我们还是适合做朋友，是吧。”
答岸干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玩笑。
晚上，周忻给她发了条莫名其妙的信息：[你喜欢吃什么。]
答岸一阵无语，她怎么觉得最近遇到的尽是一些莫名其妙难以理解的事情，又是被周忻冷落又是开玩笑表白，她都要被折磨疯了。
她戳着键盘，打字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下一秒，时间似乎没有间隙，周忻秒回：[除了鸡蛋灌饼，糖炒栗子，奶茶，我只知道这三样，可以给我列个清单吗？我记脑子里。]
答岸震惊到目光呆滞，这又是搞哪样？她忽然想起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难道周忻要谋划一个惊天大秘密，了解她的喜好，然后一举将她拿下？
不对，他拿下自己做什么？
答岸还没打完一个字，周忻的信息又弹进来：[我的腿受伤了，我受伤了。]
接着又是一条信息弹进来：[我下午问你有没有空，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骗我，可我没法对你生气。]
再接着又是一条新信息：[那个钟什么的，如果你和他出去玩，就别再让我看到，我受不了。]
答岸下意识打了一行字：[你的腿怎么受伤了？]
周忻：[磕的，我在你家楼下，你从四楼的窗口往下看就能看到我。]
答岸心神一动，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往自己的心口狠狠一撞，那是她房间的窗户。
她跌跌撞撞的往卧室里跑，途中差点把烧水壶撞翻，手背不小心烫红一片，她顾不上疼痛，拉开窗帘，往窗下看去，周忻也刚好抬头，两人目光猝然相撞，隔着深沉的夜色。
他站在路灯下，身影显得孤独又清傲，答岸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套上一件保暖外套便往楼下奔去。
不到一分钟，答岸飞奔到楼下，此时路灯下空无一人，周忻不在了。
“周忻？”答岸试探性喊了声，没人回应，忽然眼睛被一双冰凉的手覆盖，紧紧贴着眼皮，答岸猛地转过身，周忻的手也垂落下来。
相看无言，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想打破沉闷的气氛。
周忻从兜里掏出几颗糖果，摊在手掌心，递给她。
答岸看了眼那几颗大白兔奶糖，她敛眸道：“我不喜欢吃大白兔奶糖。”
她不喜欢吃带奶味的糖果，特别是大白兔奶糖，又甜又腻的，从小就不喜欢吃。
只见周忻修长白晳的手指蜷曲了起来，他握紧了那几颗糖，似要把它们捏碎，半晌，他又缓慢放回了兜里，神情有点受伤，像做错事的小孩儿，答岸忽然有点反悔，她不该直白的拒绝他一片好心。
“我妈很喜欢吃，我以为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周忻声音非常沙哑，像含了沙子，答岸察觉到他神色不太好，以为是腿受伤的事，“你的腿还好吗？受伤就不要乱走了。”
“我不觉得疼，而且，很快就会好了。”周忻在昏暗的楼梯口坐了下来，修长的小臂搭在腿膝盖上，此时已是十一点，没什么人上上下下，答岸也跟着坐了下去，周忻立马拦住她的动作：“等会。”
他脱掉自己干净的黑色外套，在手里三两下叠成方块，接着在地上铺好，才道：“楼梯脏。”
答岸眨了眨眼，在他身旁坐下，底下软软的，很舒服。
“你和那个姓钟的，真的从小玩到大？”他故意避开了青梅竹马四个字，他不喜欢拿这个词形容他们。
答岸解释道：“也不算吧，小学的时候他们家就搬走了，后来就没联系过了，他们今年才回一趟这里。”
“真的？”
“真的啊。”
周忻神情缓和了不少，没那么紧绷了，他缓缓笑了起来，答岸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莫名其妙。
半晌，她想起了什么，以为周忻在计较下午骗他的事，她心虚道：“下午的事，我骗了你，是我敷衍了你，对不起，你千万别生气。”
周忻闻言，自嘲的扯出一个笑，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望着眼前的虚空道：“换做别人的话，他早就被我打死了，可是我气不起来，因为对象是你，我已经失去对你生气的能力了。”
“啊？”
“答岸，如果我真的生气了，回头看我一眼，一眼就好，不看我也行，回头就好，但我可以保证，我不会朝你发脾气的。”
答岸直愣，她的心剧烈的颤动着，扑通着，强烈跳动着，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周忻道：“我很好哄的，但仅限于你，你回我信息，不到一分钟就跑下来见我，就足以让我原谅你了。”
答岸呆呆的看着他，光线太昏暗，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更难以形容心里的滋味，她不知怎么去形容，酸涩，抽疼，柔软，密密麻麻。
半晌，她翕张着浓密的眼睫毛，张口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特别。”
回到家，房门紧紧关闭，答岸失神落魄的躺在床上，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脑海里一直浮现着周忻最后说的那句话。
他说：因为你对我来说很特别。
今天是除夕之夜，春节的大街，呈现出一片祥和喜庆的盛况，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各家各户张灯结彩，巧手剪窗花，提笔对春联，年夜饭的飘香从窗户里溢出来，溢满人间。
答岸收到了周忻的祝福，也有钟启铭的，自从那天之后，钟启铭再也没有上门找过她，最多只是手机聊几句闲话，答岸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那个看似开玩笑的表白在她心里长了一根刺。
除夕之夜，答岸和周忻见了面，他们去了一个新开发的游乐场，趁着过年的气氛，在除夕那天晚上举办了各种新颖好玩的节目和民间艺术表演，听说还会在特别的时刻等来一场盛大的烟花盛宴，游人如织，家庭亲子，赶热闹的游客，个个面若春风，眼里带笑。答岸心里暗暗猜测，莫非这个游乐场就是当初钟启铭想要约她去的那个。
兜兜转转，她终究还是去了这个地方，只是身旁站着的人变了，比起种启铭，她更接受和周忻待在一块儿。
夜晚气温骤降，衣领灌着冷风，答岸只穿了一件宽松毛衣，搭配着一条碎花褶皱裙，整个人显得娇小又温柔，像温婉大方又不失俏皮可爱的江南姑娘，周忻和她并肩慢悠悠的走着，保持着和她一致的步伐，不紧不慢，一转身，给她买了跟冰糖葫芦。
答岸小口小口的啃，糖渣在口里化开，混合着山楂的酸甜，非常开胃。
走过一座石拱桥，灯光映照水底，水与桥相交，形成一个虚实相生的倒影，不远处小摊子摆着猜灯谜的传统游戏，答岸来了兴致。
其实传统意义来讲，猜灯谜的游戏一般是每逢元宵节才会有的，但随着传统文化商业性越来越明显，整个游乐场不仅有猜灯谜，还有舞龙，木偶戏等，令人眼花缭乱。
“两位小朋友，要不要猜一个，猜对了不收钱，还有额外奖励哦。”那老板朝他们热情招呼，目光时不时的停留在周忻那张迷倒千万人的俊脸上。
答岸从他手里接过一盏精致的小彩，当看到谜底时，她略感意外的笑了笑，露出几颗乳白色的牙齿，对他说：“周忻，要不你来猜一猜”
周忻见她眉眼弯弯，他也跟着身心愉悦，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答岸故意念得整齐严谨，吐字清晰一字一句的说：“厅前饮酒谪仙人，打一个字。”
周忻一只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抵住下颔，凝眸沉思，好像在翻阅新华字典一般，下一秒，他抬起眼，眼睛生亮，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岸，答岸的岸。”
“有两个答案，你是指哪个？”
“你，我眼前的这个。”他深深陷入那双暗含秋波的水眸，一字一句道。
答岸感觉心里颤了颤，没好气的说：“猜对了。”
站着一旁的老板见状，也跟着拍手鼓掌附和道：“小伙子真聪明，获得本店精美小礼品一份！”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上拿下一份礼物，是一个中国结，上面刺着一个金丝描边儿的“福”字。
周忻把它递给了答岸，答岸神情自然的收下了，接着，轮到周忻拿起一个小彩灯，他摊开白纸的谜底，几不可闻的“啧”了声，似乎觉得这个谜底太简单，没有任何挑战性，他还是一字一句道：“有一个日本人，拿着一把刀，杀了一口人，留下四点血。”
“哈？”答岸脑子有点懵懵的，周忻又重复了一遍，答岸思考了接近三分钟，说了好几个带有四点水的汉字，比如“煎，熬，煮，烹，热，熟”，全盘否掉，最后投降了。
“照，拍照的照，你这小呆鱼。”
“……”答岸茅塞顿开，给自己脑袋瓜拍了一掌，“对吼！”
“说话就说话，干什么打自己。”周忻手疾眼快的拦住她的手，“也不知道疼。”
“又不是打在你身，疼也是我疼。”答岸反唇。
“你打我，我不怕疼。”周忻半似开玩笑半似认真道。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祟，答岸忽然生出作恶的想法，看着那一头在风中吹得些许凌乱的碎发，忍不住想伸手去捋一捋，薅一薅，这么想她也就真的做了，答岸踮脚，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然后五指一掐，掐进了他的碎发里，胡乱揉了一把，看着周忻些许迷茫又疑惑的眼神儿，她更是起劲儿，笃定周忻不会跟她生气似的，把他一头碎发揉得凌乱不已。
“你这是……干什么？”
答岸揉上瘾了，怎么也不舍得放手，她身体凑近了一些，差点紧挨着他的胸膛，随口道：“你能不能弯下点，我给你整理一下头发。”
“……”
周忻没拆穿她的谎言，听话又顺从的弯了点腰，答岸只拍了拍他的头顶，顺便给他理一理翘起的头发丝儿，便收回了手，“我摸你头，你不生气吗？”
他挺直了脊背，敛眸道：“你摸就不气。”
答岸没注意到他的小表情，自顾自说：“看来你也不是传说中那么不近人情嘛，你只是慢热，闷骚了一点。”
周忻闻言，不同意她的话，嗤笑道：“你想错了，你什么时候见我这样纵容一个女孩子？答岸，记住我的话，你是第一个。”
答岸顿住脚步，微微瞪大了眼睛。
周忻慢条斯理的往前走了。
两人离开了摊位，答岸为了掩饰方才的错乱，随口掐一个话题，转脸看着他，好奇道：“周忻，你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通假字，通欣喜的欣，意为凿破阴暗，阳光，喜悦，我妈说的。”
答岸“噢”了声，赞许道：“很有意义的名字。”
周忻嗤笑一声，深深望着她，眼底光华流转，胜过今晚的月，薄唇轻启：“还有另一层寓意，心喜，joyful。”
“哪个xin？”
“心悦你的心。”
答岸一愣，睫毛颤了颤，她惊讶的抬起眼皮，被心悦你这三个字撩拨的心口一动。
为什么要用心悦你这三个容易让人误会的字眼？为什么不说开心的心，伤心的心，恶心的心，非要用心悦你？
答岸轻轻撇过脸，不想看他是什么神情，两人来到一处小广场，灌满了人，几乎看不到头顶，周忻忽然走到她身后，一双冰冰凉凉的手掌覆盖了她的眼皮，答岸下意识的阖眼，也不反抗：“你干嘛？”
“想看流星吗？”
“今晚有流星？”
“嗯，满天流星，就在你的眼前。”他凑近答岸耳边，嘴唇似乎贴着她的耳骨，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如电流般酥麻，答岸被撩拨得更是心神荡漾，故意加重语气道：“那你放开手，我要看。”
随着“哇”的欢呼声，如排山倒海似的猛烈轰来，眼皮上的阴影被轻轻撤离，答岸倏地睁大眼睛，一朵绚烂的烟花从黑暗的天际炸裂开来，满天星光闪烁，宛若散落在人间的银河点点，一条条蓝色银光垂落下来，像极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盛大而浪漫的流星雨。
答岸已经忘了反应，她目光呆滞的抬头望着天空，周忻说什么她也听不清了。
她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周忻，他的脸上倒映着烟花绽放时五光十色的光芒，迷离又逼真，两人在人山人海中，咫尺相望。
最后，她听到了一句话：“除夕快乐，和你一起过的第一年。”
另一边，沈舒舒正一个人漫无目的在哄闹的大街上走着，她衣着单薄，穿了一条打底裙，纤细好看的脚裸显露在空气中，微微有些冻红，瓷白的脸蛋些许苍白，身子止不住发抖。
兜里的手机还在不停的震动，是爸爸的来电，她不想接，索性关机，不知不觉，来到一家还没打样的小饭馆，沈舒舒已经饥肠辘辘，她礼貌推开玻璃门，老板见她一个小姑娘除夕夜孤零零的，关心询问：“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啊？不回家吃团圆饭吗？”
沈舒舒随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店里只有她一个客人，她苍白一笑：“家里没人，只能出来吃了，叔叔，给我来一份牛肉面吧。”
老板给她上了份大碗牛肉面，里面放满了牛肉，还额外给她加了份肉汤。
沈舒舒看着眼前明显份量增加的面，心里一阵温暖。
有时候，亲情还比不上来自陌生人的温暖，看似血浓于水的亲情此时显得多么可悲又讽刺。
她眼睛有点刺痛，眼眶红红的。
拿起木质筷子夹了口，味道极好。
此时，饭店老板他们一家也张罗吃年夜饭了，老板和他的妻子，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家四口，坐在一块，饭菜摆在桌子上正热气腾腾冒着白气，不知道他们在说着什么开心的事情，欢乐融融的气氛和形单影只的沈舒舒形成鲜明对比。
沈舒舒湿了眼眶，她倨傲的仰起头，把即将决堤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她吃完面，付了现金，老板给她道了句新年快乐。
沈舒舒也礼貌回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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