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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梓


须臾,殷长宁将药取回来,交给洛肖。

        多少省了麻烦,洛肖露出一个笑来,“谢殿下。”

        不及殷长宁开口,一枚暗器破窗而入,直奔殷长宁心口,分毫不差,洛肖眼力好,反应快,当即出手阻止。

        因着仓促,洛肖往桌上随手一摸,便将那物件甩了出去,待打落那暗器后,才发觉用的是殷长宁平日携带的那把骨扇,啪塔一声掉地下,所幸没给摔坏。

        不然,便是将他卖了,怕是也赎不回来一把。

        乌衣鞘闻讯而来,霎时鱼贯而入,将寝宫团团围住,一时兵器相争,一向冷清的东宫,顿时热闹起来。

        刺客显然有备而来,竟杀窜进了寝殿。

        当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洛肖被迫出手了结了冲到他跟前的杀手,倒也干脆利落,一旁的殷长宁一言不发,弯腰捡起地上扇子,转过身去,有意无意间挡在洛肖面前,眼神冷得可怖。

        洛肖自然是瞧不到这一幕的。

        见殷长宁游刃有余,又值东宫大乱,加之一盏茶的调息,他内力也恢复了那么一两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洛肖趁着两方人马厮杀,果断翻窗走了。

        殷长宁一挥扇,麻利割了一人脖子,扭头去找那人身影,然而窗前空无一人,只有夜风顺着窗灌进来,湿了又干的袖子被吹得轻轻拂动,他望着那处窗,无声张了口,又蓦然紧闭,连同那对漂亮的眼睛。

        殷长宁攥着扇子,闭目仰面,终是喟然一声。

        外头的乌衣鞘正大开杀戒,生怕收拾这烂摊子迟了,里边那位心生不满,正卖力绞杀,不料他们平日里惯常用软扇玉子之类做武器的主子,眼下却面无表情提着一柄刀出来,千金织就的白色亵衣上满是血污。

        明明面如冠玉,眼下却格外渗人。

        乌衣鞘并非没见过自家主子动手杀人,但今晚却是格外暴戾了,且不说一刀一个刺客,专挑刺客多的地方去砍,砍到最后,眼梢都隐约泛着一抹胭脂红。

        像极了杀红眼。

        以至于一众乌衣鞘都下意识离他家主子远点,就怕他家主子正杀在兴头上,顺手将他们项上人头一并砍了。

        聂风赶回东宫时,一场杀戮已然落幕。

        太子正用手帕细细擦着手,身姿如松,黑发凌乱披在肩上,满身血污,点点血迹溅在那张过分昳丽的脸上,正主却浑然不觉,见他来了,便平静交代道,“记得处理干净,这般臭,仔细别脏了本宫的院子。”

        “喏。”对方明显脸色不虞,聂风不敢多问。

        待太子走了,聂风才问起前因后果,但乌衣鞘面面相觑,竟无一例外沉默了,聂风眉头一皱,正要骂人,一旁有眼力见的乌衣鞘委婉道,“主子他用刀了。”

        “……”这下,饶是聂风,也不禁眉头一跳,喉间一噎,霎时什么也不问了,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聂风望了一眼太子寝宫,不禁担忧起来。

        太子人前少有失态,今夜这又是怎么了?

        可别又是想起了那件事。

        那个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这么一想,连带着锦衣卫也看不顺眼起来。

        谁不知道,当年洛大指挥使任职,年纪轻轻便深得帝心,位高权重,红极一时,人人竞相争着拍马屁,他麾下那些个锦衣卫则更加,平日里从不用正眼看人,趾高气扬的,恨不得踩到众人头上作威作福。

        如今人走茶凉,这才稍稍收敛些许。

        可不也还是趾高气昂,自诩高人一等的做派?

        凉风习习,聂风搓了把脸,麻木教人处理好这一地的尸体,掉头进了寝殿,将今日所探之事逐一告知那位。

        太子显然兴致缺缺,听完也没什么表示,换了一身衣裳,又乘着夜色去捣鼓那片园子,聂风只好守在一旁。

        竹林是太子三年前杠着锄头一点一点开垦出来的,如今长势喜人,恍惚间倒有几分像城外西郊那片竹林。

        十里竹林,年年青翠如故。

        说起来,太子跟姓洛的初次争执便是在那里。

        好像还顺带救了一个小屁孩?

        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

        “甄弱?”听了这名字,饶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也不禁失笑,他生的本就眉宇逼人,加之一身肃杀绛色官服,地上那怯生生的小孩愈发不敢应答。

        一旁容貌昳丽的少年大抵是看不过去了,老成持重道,“你又何必以取笑他人为乐子,左不过一个名字罢了。”

        “我笑他什么了?”那人听了不禁挑眉。

        “你……”少年一开口,才知进了对方陷阱。

        “我什么?”那人勒住马缰,悠悠然掉过头去看少年,眼底满是戏谑,“不是要替人出头吗?怎么不说了?”

        “我……”少年资历轻,哪里招架得住老狐狸。

        “说话磕磕巴巴的,可别是个结巴。”那人意味深长看了少年一眼,“不然,以后娶媳妇可就难咯。”

        “你!”少年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耳根子薄得很,就这么一句玩笑话,竟也红了耳朵。

        那人瞧见了,登时笑得更欢了,伸头去看少年通红的耳朵,还不忘调戏上一句,“哟,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呀?这般不禁逗,瞧这红的呀,莫非偷搽了阿娘胭脂?”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少年愤愤然。

        “莫不是说中了罢,瞧把你激动的。”那人依旧笑意盈盈,四两拨千斤道,“小公子,你生的这般俊俏,倒也不必这般讲究,反正抹不抹胭脂都一样,一样俊俏……”

        “住嘴!你这厮寡廉鲜耻之徒!”少年急了。

        “哟,这还急眼上了。”那人被骂了也不恼,赫然兴致盎然,毕竟人生苦短,乐子难寻,迟了一步接人的一众锦衣卫却是一致表情诡异,时不时眼角抽搐。

        起初那位大人还觉得他这些部下病得不轻,都这般了还要咬牙坚持为朝廷办事,委实可歌可泣,正感慨着,突然一个锦衣卫大着胆子凑过来,压低声跟他说了一句话,“大人,您对面那个孩子,是宫里那位的。”

        “……”

        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

        但这也不能怪他啊,洛肖心想。

        皇帝将小太子护得严严实实,他都走马上任三年了,也没见上过一面,认不出那也是情理之中,至于其他,他自认为没毛病,这位小太子确实长得够俊俏啊!

        换身衣裳,说是女娃,恐怕也没人起疑。

        “小……公子,我没旁的意思,就……”洛肖一番苦思冥想,生怕一不留神又惹到这位脸皮薄的,谨慎措词道,“夸你……长得好看,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少年又如何看不出对方搪塞之意。

        “真没别的意思。”洛肖也没成想,这荒郊野岭走一遭,还能碰上宫里这位金枝玉叶的小太子,这般不禁逗,他一向口头放肆惯了,要他收敛,委实困难,“长得好看,还不许人夸了?你这就不忒讲理了吧?”

        “……”

        也是,论口舌之争,他们大人就没在怕的。

        试问朝廷上哪些个老匹夫,哪个没遭过这位大人的荼毒?被呛得脸红脖子粗,最后悻悻然夹尾巴溜了。

        见少年半晌没动静,只抿着嘴唇盯着他。

        洛肖权当少年气消了,于是乎扭头看向地上那小孩,南方水患,难民流窜,长途跋涉,路上死人并不稀奇,可怜就可怜在这小孩一朝痛失双亲,胞姐又被恶人捋去了,他们找到时,只剩一锅飘着肉味的热汤。

        他们又不好直言相告。

        最后只能对小孩说,他阿姊被贼人捋走了。

        他正要问小孩,要不要跟他走,一旁的小公子先他一步动作,翻身下马,走到小孩跟前,老成持重道,“你年纪小,父母不在,又与阿姊失了联系,若你执意一人上路,只怕多有坎坷,不如暂留上河从长计议。  ”

        洛肖挑眉,这人瞧着年纪小,行事倒是稳重。

        “我……”小孩怯生生的,正犹豫不决,一旁的洛肖可没这闲情和功夫等他拿主意,于是笑意盈盈开口,推波助澜道,“小孩,你眼前这位小公子人美心善,你不若跟了他,至少能保你性命无虞,温饱不成问题。”

        小公子闻言,顿时瞪了他一眼。

        洛肖仿佛浑然不觉一般,依旧自顾自说着,势要把小公子夸上天,“再者小公子家大业大,左右也不缺你一纸卖身契,待你年长些许,教他放你出府便是,想来我们如小公子这般的善人,定然不会为难你。”

        小孩抬起一张脏兮兮的脸,看看洛肖,又看看小公子,最后垂下头,盯着满是泥泞的地面,用手指搅着缝着补丁的衣角,半天不说话,真真一个闷葫芦。

        “我想跟着你。”

        “这就对……”话说到一半,洛肖嘴角微抽,因为那小孩用眼睛亮晶晶看着的人,似乎正是自己,他不禁笑着,看似和蔼,实则暗含威胁地问道,“你要跟着谁?”

        “你。”小孩初生牛犊不怕虎,眼巴巴看着他。

        “……”

        一旁的小公子蓦然失笑,难得主动搭腔道,“大人既救了人,不如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让他跟着你罢。”

        “我这做的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意,可不兴养废物。”洛肖依旧笑意盈盈,嘴里吐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不留情面,“尤其是这般羸弱之人,自己性命尚护不住,又如何在刀尖上立得住,这般累赘,我要你何用?”

        “再者,你这名字与我犯冲,你若想跟着我,就得把名字改了,连着姓也一并改了。”洛肖环臂坐在马上,满是戏谑地瞧着那小孩,“这样,今后你便不再是甄弱。”

        “即便是你亲阿姊来了,唤你,你也不能应。”

        “如此,你可愿?”

        洛肖暗自嘲了一声,正要伸手勒马缰往回走,谁料,后边却响起小孩干干脆脆的声音,“我愿的,大人。”

        “……”洛肖径自将眉头一挑,回头看他。

        小孩踉踉跄跄跑到他跟前,规规矩矩跪下给他叩了三个头,掷地有声道,“我娘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你救了我的命,我定是要跟着你的。”

        “……”洛肖默了半晌,“你娘姓什么?”

        “齐。”

        “你娘倒是个蕙质兰心之人,既如此,那你从今往后,便改姓齐罢。”洛肖临了一顿,扭头看向一旁作壁上观的小公子,故意笑道,“小公子,我瞧你像是个会起名的,好人有好报,不如便由你来替他取个新名?”

        小孩当即怯生生看向对面。

        小公子沉思片刻,也不推诿,随即道,“既来之则安之,虽然古人多以桑梓代家乡,但我以为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家,如此,你不如取名为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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