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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碎棋


“……”殷乐依声往回看了一眼,忽道,“那便有劳裴副使了。”

        “……”裴夙沉默一瞬,颔首作揖道,“臣等职责所在。”

        “……”殷乐却不言语,只微微颔首,须臾,转身离去,聂风亦收剑紧随其后,一旁红袍宦官见了,连忙追上去,似是要与太子殿下说上几句,冬芜姗姗来迟,赶巧与殷乐等人正面迎上,她与那名红袍宦官身上着色皆惹眼非常,一个肩上锦鲤戏水,一个胸前云鹤掠日,目光一接便各自客气颔首,须臾,冬芜所作与方才裴夙如出一辙,皆是朝殷乐颔首作揖,一如既往恭敬道,“见过太子殿下。”

        “冬副使无须多礼。”殷乐平静道,“不知方才街上出何乱子?引得两位大人一道来了?”

        “不过几个小贼罢了,殿下无须担心,臣等自当替君解忧。”冬芜微微一笑,一笔带过,分明不容殷乐追问下去,临了又是一笑,目光不动声色落在一旁红袍宦官上,适逢温玄翻跃落地,折返而来,目光亦落在红袍宦官身上,冬芜微微挑眉,笑意渐深,开口道,“倒是今日刺客一事,陛下若知,定不会轻易饶过,所幸翁公公、聂统领二位及时赶来,太子殿下亦无大碍,不然,臣等罪无可赦。”

        “冬副使所言过矣。”殷乐忽而开口道,似并未觉察冬芜与温玄二人异样,面上温和,双眼半阖着,缓将手中剑递给身后聂风,平淡道,“今日一事乃本宫考虑欠妥,自信全身而退,不料酿成如今局面,却是本宫不是,回宫后陛下那边本宫自会交代清楚,副使不必担忧,追拿贼人一事便有劳诸位了。”

        “殿下客气了,臣等职责所在。”冬芜笑道。

        “既如此,咱家便送殿下回宫了,陛下那边可还等着呢。”红袍宦官笑意盈盈道,他原是个子极高一人,平日惯于佝着身子,面上一经露笑,便显得奴颜媚骨,好在长了一对天生自带薄凉的丹凤眼,也不至教人看轻了去,更遑论此人是那新晋东厂厂公,正二品官职在身,如今又是皇帝跟前红人,与当年正一品锦衣卫指挥使较之亦不承让半分,有此人在,饶是亲军都尉府,也须得往边上靠去,更不须说如今连自家头儿都早早折没了的亲军都尉府,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吊着一口气罢了,自然无须将其放眼里,偏生这翁闵玉又是和气融融一人,向来笑脸迎人,教旁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既目送太子离开,冬芜便问起一旁温玄,“交手了?”

        温玄点头,他一向不喜开口,故而能不开口便不开口,冬芜算他半个师父,自幼看着他长大,自然亦晓得温玄性子如何,那头裴夙还未走,显然要与她聊上几句,冬芜正欲往那边走,忽而目光一顿,幽幽落在一处角落,温玄正跟冬芜后头走得好好的,冬芜一停,他亦跟着停住,只见冬芜忽弯下腰去,兀自将一物仔细捡起,放至掌心细细端详半晌,温玄近了扫去一眼,只一枚裂成数瓣的白棋。

        “当真有趣。”也不知想到什么,冬芜兀自一笑,分明揶揄道,径自将碎棋纳入袖底收着。

        温玄云里雾里,递去一眼疑惑,冬芜却懒与他解释,只潦草安抚一句‘不关你事’,便抬脚往裴夙那头走去,随她一同过来的还有数名红袍锦衣卫,紧随其后,面色皆冷,不近人情,那头杵了几名蓝袍锦衣卫,深沉持重,手中提刀侍立一旁,深巷之中,红蓝交映,相安无事,此番景象实属难得一见。

        “大人。”两名蓝袍锦衣卫合力往外搬出一具尸体,却是东宫影卫,已然死去多时,一手握着燃烧殆尽的信号鸣镝,一手满是未干涸血迹,脖颈上一道深红,一刀致命,裴夙蹲下身来,伸手将那支鸣镝从死去影卫手中抽出,小心翼翼端详片刻,尾端沾了些许血迹,裴夙皱眉,又腾出另一只手去翻影卫屈着的手指,将其平展开来,却是干干净净一片,正思忖间,冬芜至了跟前,见他一脸正色,便敛去裙摆蹲下身来,纤细两指熟稔往影卫一身黑上挑拣,随即目不斜视开口问道,“如何了?”

        “是同一人。”裴夙言简意赅道,眉头微微蹙起,思忖道,“不过,此人行径捉摸不透,上一次入府掳去佚痕,桌上留了字条,‘死有余辜’,此次潜入府邸劫去了奕寒星,披着锦衣卫的皮子行刺太子,我与他交过手,若是江湖中人,应当风云榜上有名,但我细细想了一遍,前十是左撇子的人,唯只二人,一是愁云李问闲,二是阴阳剪无名,前者与雨剑仙齐名,任侠一名,素不喜朝廷纠葛,也从不用刀,后者不朽阁第一杀手,以剪命二字著称,杀人素来只用一把阴阳剪,只做人头买卖。”

        “依你之言,此人极有可能是江湖人士,却不在风云榜上?”冬芜捻去指尖血迹,淡淡道。

        “……”裴夙一顿,回忆当晚与那人交手经历,皱眉道,“只是猜测,那人极熟悉地形,乃至暗哨,掳去佚痕那晚,若非歪打正着,路上被我瞧了个正着,兴许他便是顺着那条小径出府也未尝不可,今夜又冒充我们的人混入府中,西院一向戒备森严,走水过于蹊跷,阮渊一过来,奕寒星便被劫去了,我与阮渊皆怀疑西院那把火便是此人放的,为的便是混淆视听,趁乱劫人,免去与我们缠斗。”

        冬芜抬眼看了一眼裴夙,一如既往犀利道,“那么目的呢?”

        “他掳去佚痕作甚?若是仇家,换作我,便一把火烧个干净,还须费神去寻一把刀?况且此刀远不及夺恨有名,他若惦记刀,何不去劫齐桑?夺恨喝过的血若去酿酒,只怕都够喝一年了,两任指挥使用的皆是这把刀,纵使寻仇撒气,也应寻这刀,何至于翻死人旧物,冒险掳去一把不知什么名堂的刀?除非……”冬芜话说到一半,忽而一顿,对面裴夙亦与她一般反应,继而不约而同对上一眼,却皆是沉默不语,半晌,冬芜又恢复寻常神色,淡淡继续道,“至于奕寒星,那人为何要掳去他?救?杀?不论前者后者,此人必然认识奕寒星,若是仇家,何不就地杀掉奕寒星,还要费上功夫掳去外边?无非两种可能,一是那人觉着一刀下去便宜了奕寒星,二是那人觉着奕寒星尚还有利用价值。”

        “若为救人而来,其身份亦无非两种,一是故交之谊,二是受人之托,”裴夙顺着冬芜的话往下说,不似冬芜那般锋芒毕露,若非触怒于他,裴夙一向惯于温声细语,教人听来如沐春风,但此刻却不自觉蹙起眉头,一面盯着地上那具尸体,一面缓缓道来,“若是故交之谊,冒死相救也未尝不可,倘如此,两人定然相识,也就不会有刀剑相向可能,若是受人之托,那人认不认得奕寒星另说,但奕寒星则极有可能不认得来人,加之奕寒星生性多疑,若想让他与不知底细的人走,只怕是难事。”

        闻言,冬芜忽而转头望向杵在一边的温玄,“温玄,你方才与那人交手,可有何想法?”

        “……”温玄瘫着一张脸,本就凉薄的丹凤眼微微半阖,一如既往惜字如金道,“留不得。”

        “……”裴夙亦知温玄习武悟性高,眼下听他这么一说,稍一迟疑,便问他如何留不得?

        温玄皱了皱眉,言简意赅道,“临摹功法,据为己有。”

        “……”裴夙与冬芜皆是一怔,尤其裴夙,几乎霎时间记起那晚与那人过招印象——刀法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倒像临时创制,思及此,裴夙神色愈发凝重,却将心中那个突如其来的念头狠狠压下去,陡然起身,盯向先前那道蓝色残影逃窜而去的方向,补充道,“若是漏网之鱼,兴许也未尝不可,奕寒星与那人亦交过手,一地银针,想来关系不甚融洽,可知奕寒星对此人存有戒心,并非自愿离去。”

        “若同一人……”冬芜忽而皱起眉,又看向这条幽深小巷,环顾四周,不自觉回想起袖底那枚被捏碎了的白棋,异样一闪而逝,最终只余眉头深锁道,“自府里到此地,算不得太远,那人若只一人,即便轻功再好,也无法越城跑一个来回,将人安置妥当,又来行刺太子,除非此人……未出过城。”

        “……”裴夙沉默一晌,瞬即掉头往回走,见状,杵在一旁的蓝袍锦衣卫瞬即单膝跪地,果不其然,只听裴夙忽低声喝道,“传令下去,以此为轴,搜查方圆十里人家,如有异样,立即回报,不得有误!”

        “是!”

        语毕,南署一众蓝袍锦衣卫瞬息匿去踪影,锦衣夜行,冬芜仍蹲在原地不动,眼神淡淡,毕竟北署只负责审,不负责抓,少顷,她才唤来部下,将地上那具尸体抬回北署叫仵作验上一验,正欲起身离去,忽又一顿,径自摸出那几瓣白色碎棋摊在掌心,双眼微眯,唤来温玄道,“齐桑那小子可还闹腾?”

        “……”温玄默不作声。

        “你不必如此与我,我知你与那小子交情好,故而次次隐瞒与我,”冬芜抬起手指慢条斯理翻看掌心碎棋,即便如此,温玄仍一如既往闷声不语,冬芜兀自笑了,犀利道,“那小子哪回闹腾你不是暗中跟去?你真当我不知?齐桑胡闹也就罢了,你跟着胡闹什么?他图的是一个痛快,你图的什么?”

        “心安。”温玄面无表情道。

        “好一个心安,”冬芜忽地冷嗤一声,瞬间握拳收紧五指,顿时碎石硌肉,头也不回道,“既如此,那我便成全你的心安,此事你若办成了,过往既往不咎,你如何都行,你要与那小子一道寻死我也不拦你。”

        温玄沉默一瞬,缓慢开口,“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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