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番外：南柯一梦(十三)

差一点就要出漏子了。琅嬅火急火燎地赶回地宫。

        这次召见来得十分突然，几乎在毫无预示的情况下突然下达指令，还不说清缘由。巨大的水晶墙面沉默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白银祭司似乎在等待着某种契机。

        风暴终于抵达了吗？琅嬅如同一缕幽影滑进十字回廊左侧的男祭司房间，站立在已经赶到的白辰微身边。但愿不会引起任何注意。她以眼角余光撇向白辰微，不安与焦躁萦绕着他。但是很明显，他的表情安静了下来，重新恢复了冰冷而不羁的样子，斜斜地抬起视线，等待着白银祭司打破沉默。

        这里还有其他人。琅嬅收回心神。‘领域’赋予了她超越魂力本身的力量，能够在不经意的情况下洞悉常人无法觉察的细节。

        “今天召集你们于此，是为了搜寻那几个叛逆者的下落。”白银祭司的声音从坚硬的水晶墙面里响起，打破了沉重的压抑，声音在大厅中发出嗡鸣，“白辰微，你有没有获得白有苏等五人的行踪？”

        “目前还没有。”畏惧写在了这位杀戮王爵的脸上，“他们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逃脱了追捕。”

        “你应该立刻运用你的天赋，去感应他们。”白银祭司的命令中透露责备，他的声音冰冷而坚硬，像是一把刚刚从冬天的冻湖里取出来的剑。

        开什么玩笑，什么时候大范围魂力探测天赋进化到如此程度了？琅嬅微微侧目，注意到白辰微也是一脸木然。

        “白……白银祭司……”白辰微试探着说出自身的理由，无意中提到了‘牵引线’，“我的天赋虽然是大范围的魂力感知，但是，再大的范围，也有个限度，在魂力全开接近峰值消耗的状态下，我的感知范围勉强能够覆盖昆明城区已经是极限了……要知道，他们五个此刻可能在西南地区内的任何一个地方，我总不能漫无目的地随便搜索吧？而且，我又没有对白有苏进行标记，没有牵引线的辅助……”

        他们在研究这个，是发现了什么吗？琅嬅心跳乱了半分，她知道白辰微感觉到了，否则绝不会突然停下话语，看样子他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透露的信息有点多了。因为很明显，在自己刚刚说到“标记”和“牵引线”的时候，琅嬅身体内部的魂力几乎弱不可辨地波动了一下，仿佛春天最细的雨丝，在湖面打出的涟漪——但即使如此细微的波动，在白辰微精准感知的天赋下，依然如同汹涌的海啸一般明显。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让人与你配合，开启‘天网’，一同展开超越极限的搜寻。”白银祭司的声音溢满得意，看来他们对这种方式非常自信。

        身后传来沉重的石门开启的声音。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无形的压力跟着传来。琅嬅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白辰微身上，并未过多注视新来的身影。

        白辰微终于明白，刚刚白银祭司在等待什么。

        琅嬅与他一并转过头，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走进房间的，就是之前刚刚从凝腥洞穴里出来的小男孩，他身上带着侵蚀者再熟悉不过的气息，他是这一代新生的幸运儿。只是之前他身上浸泡着血浆肉末的破败粗布袍子，已经更换为了黑色皮革的华贵装束，上面点缀的金属与一只寒鸦的花纹。他的模样俊朗，皮肤白皙发亮，带着冰雪的气息，神情是幸运儿特有的顽劣与高傲，让白辰微看到很久以前的自己。

        白辰微的手心渗出冰冷的汗水。

        这种熟悉的昭告——对新世界的昭告，让他感到一丝不安，以及……一丝久违的念想。

        对杀戮，对侵蚀的念想。

        他也终于明白，刚刚的寒意来源，他在内心估算着底细，无论游戏发展如何，这场杀戮大局已有崭新的趋势。

        琅嬅则平静地回过头，血红色的眼瞳里光芒浅淡。

        他朝着两人缓缓走来，一种怪诞冰冷的元素萦绕着他，寒冷成为他体质的一部分，像是一座无形的冰川正在朝他们靠拢，凛冽的寒冷气息甚至让白辰微的肌肤上起了一些鸡皮疙瘩。然而他毫不畏惧，用红宝石般透彻的眼睛打量着两人，他的眸子依然如同火焰般闪烁着，像是瞳孔里盛满了芬芳的鲜血，猩红色瞳孔的边缘，一圈无法解读的古老文字仿佛是用最鲜红的蔷薇花刺出的红色咒语。

        “新的六度王爵，眠霜。”白银祭司介绍。“白辰微，你将与他一同合作，作为此次【天网】的【视者】。”

        视者。除了寒霜似，两人的神色有了明显的变化。因为他们都知道，天网内【视者】是天网探寻的核心，本该是白银祭司其中一位负责。

        那为什么……白辰微的手心浸出汗水，突然，一个讯息在他脑海划过，那个小男孩支离破碎的躯壳，空洞的眼眶中的无尽深渊。他镇定了下来，心中有了答案。

        白辰微压抑着自己颤抖的声音，镇定地转身，看着白银祭司，问道：“白银祭司，你说我需要和寒霜似一起进行极限搜寻，请问‘一起’的意思是指什么？他的天赋和我一样吗？也是能够大范围精准地对魂力进行感知捕获吗？”

        空旷的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眠霜也在白辰微身后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目前此方的高位王爵，眼神里完全没有丝毫的畏惧。

        随着寂静的持续，白辰微内心的防线正在逐渐瓦解，因为，他非常明白，白银祭司不会浪费一个重要的王爵名额，在已经拥有了的重复类似天赋上面。如果眠霜和自己的天赋相同甚至只是近似，那么，对白辰微来说，他蔷薇般闪烁的红瞳，就是对白辰微的红讯。

        “不是。”白银祭司的声音在沉默许久的房间里再次响起，“他的天赋和你完全不同。”

        白辰微突然松了一口气，胸膛里刚刚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缓下来。但是，那种扭曲的不安感并没有消散，他很想探知感应一下眠霜的魂力程度和天赋，然而，他不敢……

        更多的恐惧溢出白辰微身体，几乎要把房间注满，趁着这个机会，琅嬅悄悄伸出思想的触手。

        六度王爵眠霜，你在想些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然而，下一刻，她收回了延伸出去的思绪，并且编织罗网，牢牢封锁自身的意识。如果有人此刻想要获悉她内心的动向，那么感应到的只会是一面冻结的冰湖，厚重而严寒。这是个陷阱。琅嬅垂下目光，令自己看起来和白银祭司门前那些毫无生气的石像无所区别。这个计划早就被设计好了，早于白有苏祖孙的远走，甚至早于智者的离去。他们此刻实施这个计划，不过是寻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撒出这张大网，从而令大多数人不会怀疑。

        那么，他们的目标究竟是谁？

        不断晃动的蓝色光线，在全无魂力的石室中，天网的各项指派很快被祭司布置。

        网脉开始在脚底铺垫，所有人肃立于原地，局里局外策划下一步落子——这所有的铺垫就像十七年前的缩影，他们又一次被命运指引，推向漩涡呼啸的本源。

        ——陈诺。

        他们的生死将再次被鲜血铭刻。

        分工细致而详尽，以至于有大材小用之嫌——比如，白辰微的职责只是为眠霜打下手，两人合作展开天网，进行极限搜寻——但是祭司却不允许任何人离开，所有聚集在地宫内的人员皆不可以随意走动，违命者格杀勿论。

        琅嬅回头看了一眼白辰微，杀戮王爵锐气全无，只顾低着头走路。看来，他也觉察到了什么。

        清晨的风凛冽而冰寒，高处更是如此。自从白有苏祖孙离开云南后，白银祭司便接掌了整个宫邸的管辖权。他们驱赶所有闲杂人等，警戒自由云顶四周半公里范围内的一切动静。

        高塔的三角形塔尖隐没在浓厚的水雾中，有着远离尘世喧嚣的空灵。云端之上，王爵们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琅嬅注视着下方排成三列，如同河流一般蔓延至远方的白银使者队伍，不禁怀疑此次任务的真实目的。

        “琅嬅，你负责进行超远距离的中枢调度，将所有白银使者，送往西南诸省各个制高点。”白银祭司的话音同以往一样平静，但是所作的布局，却是异常不可理喻。“布局完毕后，眠霜会用他的天赋，连接所有白银使者的视线和感知，形成超越极限的观测范围。”

        不，不对，涉及的人太多了。琅嬅微微眯起眼睛。塔顶的冷雾冻结了他的衣袍，却让思维愈发沉静。寻找几个隐藏起来的叛逆根本不需要如此大张旗鼓，劳民伤财。就算……就算反向审查自己人，这样的布局也太过繁复，根本不像他们从前的做派，尤其是左侧房间内的那位男性。

        在琅嬅的记忆中，‘力量’一向雷厉风行，从来不会多浪费一个步骤。把大量的人力精力花费到这样一件小事上，活像是初出茅庐的牛犊们赌气作出的决定。

        “当所有聪明人看起来都像是在犯傻的时候，其真实目的是为了掩饰一些不可告人的细节。”智者曾向她提过这点，并且告诫她不要太过注意任何表面上的动静，不要把注意力分散在叫得最响的口号上，不要被情绪困扰……

        捕捉视线。琅嬅注视着眠霜的背影，玫瑰色的红瞳点亮了对面白银使者的目光。连成天网。第一个人走近敞开的光门，身躯微微扭动了一下便消失在空气中，他抵达了极西之地的珠穆朗玛雪峰顶端。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所有交换过视线的白银使者都会步入光门，进到既定的地点。但是，他们却没吩咐我撤网，难道这些人需要驻留在原地，生死于厮？

        琅嬅把脸背向后方，不再注视驻留塔顶的其他二人，而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些分散到各处的白银使者身上。她想看看，白银祭司究竟指定了那些地点，如果完全连接在一起，会是什么情况。

        另一张无形之网，在她脑中形成，这与魂力无关，就是思想的力量。

        很快，白银使者就全都消失在光门中，一张完整的布局图也出现在琅嬅脑海。没有非常特别之处，但是绝对能控制西南全境，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立即报与昆明知晓。另一个源头？琅嬅目光移向白辰微，表情依旧冷漠如冰。

        她走向最后一道光门，飘散在塔顶的冷雾中。

        另一面，深渊回廊连绵不绝的葱郁林海和黄金湖泊金色的湖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一大块翡翠中间凿出了一个圆洞，液体的黄金将翡翠中央的坑洞填满。魂力辐射强烈到能够灼烫皮肤，叫全身的魂路跟着收缩悸动。

        “琅嬅，发动天网需要消耗巨大的魂力。所以，在转移完所有白银使者之后，你需要前往深渊回廊中心的黄金湖泊，将精纯的液态魂力，通过棋子转移到昆明，为白辰微和眠霜提供足够的魂力支持……”

        白银祭司的指令回响耳边，金色光阵随手指滑动急速编织。当它下沉进湖心的时候，漩涡的刻痕覆盖满整个湖面。这个仪式需要如此巨大的魂力支撑。黄金湖泊散发的剧烈魂力，让琅嬅的瞳孔急剧锁紧。她微微咬牙。甚至可以比肩楼兰城的覆灭。如此巨大的付出，目的仅是搜寻叛徒？

        她抬起手，湖面突然翻涌起涟漪，金色光芒转动成密集的光阵，在湖面上形成，然后金色纹路瞬间朝湖底沉去，随后，湖泊中间突然出现一个小孔，然后金色的湖水开始旋转起来，纷纷涌向那个孔，仿佛湖底被拔掉了塞子，汹涌的金色湖水持续不断地变成旋转的漏斗，消失在湖底。

        第一声嘶吼从湖的另一面传来，打断了琅嬅的思路。她看见，某只被称为‘捷足’的魂兽，发疯似地撞断一溜树木，冲至湖边，接着就像绵纸引燃了火焰一般焦枯，碎成粉末。从它形体里飘散出的金色魂路，瞬间溶解进金色湖水，不留踪迹。

        吞噬。当魂力的消耗超过一定限度，就会吞噬生命用以补足。

        嚎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从湖心地区向外围扩散。数十秒后，天空中的所有间隙，就都被成千上万魂兽的吼叫声填满。它们一只接着一只焦枯腐败，周身的魂力以及生命力全都被金色湖泊强行吸纳。水面持续下降，死亡开始显现。湖边茂密的榕树，树叶枯黄，树干皲裂。它们就像风中的火把一般发黑，在短短几分钟内变成埋藏于地下数十万年才能形成的木炭。

        如此诡异的变化震慑着琅嬅，她张开更为庞大的光阵，封闭整个深渊回廊，用以防止失控的魂兽洗劫临近的村庄与城镇。

        天空中密布起魂力丝线，绵延清晰，密密层层，这是眠霜借由所有白银使者的双眼建构起的看不见的罗网，真正的‘天之网’。

        琅嬅低下头，凝视着依旧在下降的水位。她知道，周围数公里内的魂兽皆已死亡，树木次第焦枯，这种损伤是永久性的，就像楼兰古城。所以，这绝对不是只用一次就废弃的仪式，而是一个永久固化的庞大魂术，一个覆盖西南诸省全境的魂术。

        一张可以遍及势力范围，无缝监测的罗网。

        忽然，另一个念头仿佛破土的新芽钻出头脑的土壤。如果，这张网原本并非用以监测，而是控制呢？比如，控制思想，进入任意制定目标的头脑。那样，就会给白银祭司带来出乎预料，而又绝对忠诚的傀儡，因为他们可以将自身的意志强加给任何一个自由灵魂。

        琅嬅打了个哆嗦，她不敢预设这样的后果。

        自由云顶之上，白辰微掌心里魂力翻涌，黑色冰晶在他掌心里飞速凝固成一把长剑。他把剑尖指向地面，然后围绕着此刻正在天空平台中央面对面站立的他和眠霜开始飞快地跑动，剑尖划过地面，形成一圈仿佛被灼烧成的黑色圆环，锋利的黑色冰晶从焦痕处生长而出，将白辰微和眠霜围了起来。

        白辰微和眠霜中间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个金色的泉眼，然后，汹涌的金色液态魂力从泉眼里咆哮而出，黑色冰晶将所有液态魂力圈住，水面渐渐升高，将白辰微和眠霜的膝盖以下全部浸泡在了精纯的黄金魂雾之中。

        白辰微和眠霜同时闭上双眼，然后再次睁开。

        他瞳孔里翻涌的白色气浪，像是细小的白蟒，朝着眠霜的猩红色瞳孔席卷而去。

        全国境范围内，每一个制高点的白银使者猩红色的双眼瞬间化成寒冰白汽。眠霜那双蔷薇泣血般的瞳孔，也变成了白色晶体。

        整个亚斯蓝的魂力异动，此刻，全部都在白辰微的视线范围之内。无数涌动的金色光点，无数金色光线构成的人形，无数奔走咆哮的金色轮廓的魂兽，通通被捕获进了白辰微此刻凌驾一切的感知范围。

        “哎呀。”他的嘴角轻轻勾起一个阴冷的微笑，“找到了。”

        眠霜看着他，他的嘴角也微微地扬起，两颗尖尖的白色牙齿，从他的嘴唇上划过。

        【白银祭司房间(左)】

        “他们蛮聪明的，居然一直躲在洋人的‘赤胆忠心咒’的保护范围里。”白辰微看着水晶墙面里的白银祭司，禀报开启天网之后获取的信息。

        他的嘴角轻轻勾起，他不羁而邪气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容之上，他砂砾般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像是一枚刀片在震动：“那么我现在立刻出发，我保证让他们——”

        “不用。”白银祭司冰冷的声音将白辰微的话硬生生打断在空气里。

        “白银祭司，一直以来都是由我负责核心猎杀，可是这一次……”白辰微的声音很平静，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

        “这一次，由新的五度王爵【恩约】协同六度王爵眠霜一起执行。”白银祭司的声音很冰冷，“白辰微，你先退下吧。”

        “是。”白辰微的眼神已经逐渐僵硬。

        白银祭司房间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白辰微走出房间。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左臂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的瞳孔像是在强光下骤然锁紧成一个黑色的小孔，黧黑色的眸子颤抖着。

        白辰微看着走廊尽头朝他走来的两个少年：眠霜的眸子依然如同黑暗中的炭火，闪烁着炽热的光芒，而另外一个少年——苍白的肌肤像是长年在深渊中躲避阳光导致的孱弱，他的五官清透而淡然，透着一种苍凉，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应该有的神情。他的额头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看起来像是曾经在眉心中间有一道锋利的刀口，愈合之后留下的一道淡淡的玫瑰色的伤痕。

        白辰微的面容苍白如纸。

        眠霜和恩约从他身边淡然地走过，仿佛白辰微并不存在一样。

        大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地关闭。

        白辰微双眼里白色雾气翻涌起来，所有周围的建筑墙壁通通被黑暗渗透侵蚀，只留下所有金色魂力构成的世界。

        不对。

        不对劲。

        白辰微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眠霜的身体是金色丝线编织勾勒出的躯体，然而五度王爵恩约，却是一个浑身由黑色液体包裹起来的躯壳，那些黏稠的黑色液体在他的身体表面流动挣扎，发出持续地尖叫，比黑暗更黑暗的人形液体。

        而就在这个时候，黑色液体的人形和金色光线的人形同时转过身来，黑暗中，一双猩红的眸子和一双彻底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白辰微。

        白辰微猛然闭上了眼睛。

        搜索的结果早在琅嬅返回之前就已经呈报完毕，因此当她到来时房间里还站立着两个人，一个是有着玫瑰色眼瞳的眠霜，而另一个……“回禀白银祭司，深渊回廊的警戒已经撤除，受到影响的魂兽也恢复平静。”她瞥了一眼那个使用智者躯壳的少年，两者散发的气息截然不同。

        “介绍一下，新进的五度王爵恩约，围捕叛逆的事务就都交给他们了。”白银祭司的声音不辩态度，冷漠、厚重。

        琅嬅没有反应，静默得仿佛石柱。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直到新的任务下达。”

        “遵命。”

        至始至终，琅嬅都没有给两个新进王爵正脸。他从眠霜脸上微微读到一丝睥睨，而恩约，就像冬日的湖泊般冰冷。

        石门在身后关闭，但是琅嬅的思想却遗留在了门里，像个无法触及的幽灵。因为并非属于魂力体系，所以在其他祭司没有使用自身领域之前，根本无从感应。

        这一次，她听到了白银祭司们的对话。

        “天网建立得如何，眠霜，可以连接所有人的视野吗？”

        “禀告白银祭司，勉强能够。但是西北部风源与火源接壤之地，魂力扰动严重，一些信息难以探测。”

        “再加人手如何？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设计效果……”

        一段时间的空白，似乎无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他已经努力了，温妮。”突然，话音转变，那位男性来到房间。“你知道的，没有那样东西，我们永远无法开启天网的真正威力。所以，得尽快想办法才行。”

        “你觉得会在谁的身上？那东西不能离开生命独立存在。”

        “猜不到，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都有可能。”

        “白有苏、陈琳、白辰微……”

        “别忘了还有那个与他一同进入原浆洞穴的人，那个人最有可能……”

        琅嬅一怔，收回分散的思绪。

        他们在寻找智者的领域，那才是真正开启天网的钥匙。

        低着头一路前行，面前曾经被施以强力魂术的水池已然失效，白色石块牢固地浮于水面，连接整个甬道。是智者撤去了这里的防御，力量没能按照原来的方式恢复……

        最终的猎捕在月圆之时到来。要收网了。

        “你说他会听话吗？”眠霜似乎在问恩约，却并未期待回答，“这次任务不能出任何错，谁出错谁就是……”他以一个邪性笑容代替下面的话语。

        “我需要进入天网。”琅嬅打破沉默，这下眠霜笑得更爽朗了，从微笑变成大笑。

        “你可以看我的眼睛。”

        “谢谢，我打算用我的方式，不麻烦你。”

        “这个不行。”眠霜皱起眉头否决，却被琅嬅阻断，“这是白银祭司的命令。”

        所有人都愣住了，其中六度王爵的面孔尤为扭曲。他的嘴唇蠕动了一阵，最终也没把“你确定”这三个字说出来。

        “不过我有条件。”他用牙齿咬住下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一切听命于白银祭司的吩咐。”琅嬅答道，“请背过脸去。”

        逆向使用眠霜的天赋，单方面借助他的能力，琅嬅从他的内心读到了不愿和恼怒。庞大的天网笼罩了一切，细到一树一木，都可以尽收眼底。

        “希望这次合作愉快。”退出天网的时候，琅嬅拍拍这位六度王爵的肩膀，报以他一个悠然的微笑。

        还有一天，就是揭晓一切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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