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梁国
江知白这样说了，梁泽晨也不再劝，招呼着他进房间里吃梁国特有的牛羊肉干，江知白接过大块的牛肉干，熟练的撕成一条条，摆在盘中，又拿起叉子叉着其中一条肉干，蘸着中央的辣酱就往口中放，仪态完美的不可挑剔。
梁泽晨挑了挑眉，笑道：“之前知白说去过梁国我还不信，看看这幅姿态，就说他是梁国的贵族也有人信吧！”
江知白顿了一顿，放下手里的银叉，道：“有些辣了。”
梁泽晨拍了拍脑袋，道：“对，我记得你肠胃不好，吃不了辣的，这些你也少吃些，不太容易克化，稍后让他们给你煲点汤。”
江知白冲他点了点头，装似不经意道：“说起来我还远远见过梁国的先帝几面呢，没想到几年后就……”
梁泽晨叹了一口气，也放下手里的银叉，道：“按照你们楚国人的话来讲，‘家丑不可外扬’，原本我是不想说的。但是知白你既然好奇，我就跟你讲讲吧。”
“以前我一直以为父王是个顶天地里的男子汉，深爱着与他青梅竹马的母后，也深爱着我，把我送到封地上是为了锻炼我。直到父王突然西去，母后联合外祖父迎我回去，我才知道原来我父王心里爱着的，竟然是他的第一任妻子，听说还是楚国嫁过来的公主。那位公主体弱，父王不曾照顾好她。失去她之后，父王才娶了我母后。”
“上次楚梁交战，并不是像大家说的那样，父王野心勃勃要征服楚国，他只是想要逼迫楚国君主交出他的儿子，就是先前那位楚国公主的孩子。他真的是疯了，竟然觉着那位公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给他生了个孩子，怎么可能，我从来没听说过我有个哥哥！”
“我当时脑海里想的全是这个哥哥，一时不慎就被你抓了过去，而我父王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内来救我，他根本不把我当成他的孩子，但是迫于我母后和我祖父，只得过来迎我，听说他原本并不想退兵，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回去之后日日饮酒，也不再上朝议事，就连每年的马术大会也不参与，完全没有草原之主的样子，后面几年实际上都是我母后在管事……”
梁泽晨说到这里，面色也有点发苦，捏紧手里的银杯，仰头一饮而尽，砸了咂嘴，道：“我真是搞不懂这些事，要是真心喜欢那位女子，为什么又要娶我母后，为什么又要生下我呢？他对我很是严格，动辄打骂，我还以为他是对我期望很高……”
江知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至少你还有你的母亲和外祖父。”
梁泽晨点了点头，道：“是，我母亲与外祖父对我倒是极好的，要不然这梁君的位置，也轮不到我坐。”
房中静了一会，江知白望着窗外，道：“你不是说，只要骑上马去草原上跑一跑，无论什么烦恼都能忘掉吗？宫中倒是有几匹好马，城郊的马场虽然没有草了，但是地方也是有的，梁君陛下意下如何？”
梁泽晨眼前一亮，道：“不用去宫中了！我这里有马！还有，不用叫我梁君陛下，听起来忒累，换个简单点的吧。”
江知白道：“泽晨。”
要是在楚国，直呼君主的名讳是要治大不敬之罪的，就算他是摄政王时，他都不敢叫云落一声“云落”，但是面对梁泽晨，他却没有那么多顾虑。
梁泽晨果然哈哈大笑，迭声道：“好好好！”
几人去换好了衣服，挑好了马，由江知白带路，从驿站后门抄了条近路去了马场，快要入冬了，路上的风也不像以往那么和煦，江知白披风上的兜帽被风拂掉，发丝和披风都在身后飞扬，比起平日里更添上一分鲜活与生动。
梁泽晨偷偷的侧过脸看他，看的心如擂鼓，差点连马绳也握不住，被身后的品达提醒才回过神来，文达马术一般，被他们甩在后面，却仍然大声喊道：“摄政王大人当真厉害！名不虚传啊！人美马术更美！”
梁泽晨恼了，心道这文达真是不会说话，嘴上没有个把门的，用的都是些什么词啊，而且这嗓门也太大了，生怕江知白听不见吗？要不是这条路上没有别人，他真想把给他丢人的文达给打一顿！
这一路跑的颇为痛快，梁泽晨和江知白的马术最好，同时到达了马场，品达的马术也不算太差，不一会儿也到了马场，倒是文达这个御前侍卫的马术最差，等他到的时候，之前三人都已经面不红心不跳，根本看不出来做过什么剧烈活动了。
江知白穿着一身白色的宽松的马术服装，与梁人日常的穿搭很相像，也不显得突兀，反倒有一种别样的俊美风姿，要不是身上披了件披风，戴上了兜帽，还时不时捂着唇咳那么几声，真让人以为他也是个梁人。
他们几人牵着马往马场里走，边走边讨论起梁国的风水人情来，聊得很是开心，终于聊到了政治，谈到了关税。
江知白说的直接而且通透：梁国看上去也是个帝国，实际上是有七八个小部落组成的国家，之前梁国先帝还在的时候，因为手腕强硬，这七八个小部落私下里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所以战争要比交易更容易得到梁国想要的物资，但是梁泽晨与先帝不同，这几个部落又有了新的动作，都与楚国有接触，所以楚国有机会抬高价格，对梁国很不利。
这也是为什么梁泽晨说要过来给楚国贺寿，得到了他外祖父为首的大臣们的支持。
制定一个统一的关税，对梁楚双方都很好，甚至这个关税制定的稍微高一些，对梁泽晨排除异己更方便。
梁泽晨显然并不是不懂，笑道：“话是这样，可到底我是吃了亏，楚国还是需要给我一点补偿的——比如知白，你跟我回去，做我的将军怎么样？为了你一个人，我愿意提高一成的关税。”
这个诚意十足，也越发显得梁泽晨这位年轻的君主有胆识有魄力。
要是换一个人，说不定就会同意了。
可是江知白一想起梁国，心底就不太舒服，只得敷衍道：“再说吧。”
在来这里的路上，他吹了风，肠胃又开始隐隐作痛，梁泽晨见他脸色发白，额头带汗，连忙道：“这里可有休息的地方？”
江知白指了指屏风后面，那里摆着一张床，不大，但是很软，风格简单而舒适，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梁泽晨本想扶着江知白过去，然而不知道想到什么，干脆把他抱了起来，往里间走去。
江知白疼的厉害，却也觉着这样太过亲密，低声道：“别……”
他勉强说了一个字，便又疼到咬紧了牙，恨不能昏过去。
梁泽晨原本想走的慢一点，这样就能多抱他一会，见他这样，也吓到了，便加快了脚步往床边走，一边催着文达和品达回去找大夫。
这个马场一看就是江知白以前偷偷买下的，他失势后这里也没什么人了，几个人来这里本来是想放松放松，没有外人倒也方便，只是没想到江知白突然犯病。
无论是宫里的御医还是驿站的大夫，到这里来都需要一段时间，而江知白这胃疾犯得突然，梁泽晨也顾不上许多，凭着记忆解开了他的衣衫，伸出温暖的手贴着他的肌肤，顺时针替他揉动起来。
碰着他的身体，梁泽晨也好像能感受到他没有说出口的痛苦，眉眼间不自觉的带上了些许愁苦。
揉了好一会，见江知白似乎好些了，他又想去找些热水过来给他喝，刚刚出门就想起这里已经荒废了几个月，想要喝热水还得自己烧，只能作罢。
他回去的时候，江知白正扒着床沿呕的辛苦，早上吃的那些肉干都吐了出来，肩膀抖动间，身上那件白色的骑装便汗湿了大半。
他吃的并不多，吐到后面，都是些夹着血丝的黄色胃液。
汗湿的额发贴在苍白的脸上，眉眼间都是倦怠和痛苦，就连撑在床沿边上的那只手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梁泽晨到底也是个不怎么照顾过人的，见了这般模样，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扶着他的肩膀，不让他栽下去，一个劲的道：“没事的，没事的，大夫马上就来，再忍忍，知白，再忍忍。”
江知白疼的有些模糊，听了这些话，竟然把他误认成为已经过世的母亲，喃喃道：“母妃，真的会好吗？”
梁泽晨听清“母妃”之后，就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他也听说过流言，说大楚这位摄政王其实是楚国先帝的私生子，母亲就是那位先帝唯一的妃子，柳妃。
他以前还觉着能传到民间的皇室秘闻都是假的，听了江知白这一声“母妃”，却有点动摇了。
怪不得楚国的皇帝对他如此恶毒和怠慢，原来江知白竟然是他的异母兄长。
江知白在楚国还会有好日子吗？梁泽晨心中担忧，越发坚定要把江知白带回梁国的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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