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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虐心严重,慎重订阅


“我曾经跟踪过温玉一段时间,  虽然我哥叫我别插手,那会儿年轻气盛,一心想给我哥出气报仇,  就撩开袖子自己干了。他是国家公务人员,只要抓住一点点把柄,他就完蛋了。”

        周筳韫不知不觉跟着他的话屏住呼吸,  眯着的眼睛完全睁大。

        “那两个月,我每天就睡在车内,目送他上班,  等他下班,他去哪里,我去哪里,他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我一一记录下来。很可惜啊。”龙乔嘴角一扬,讥讽的意味。

        “他公是公,私是私,宁愿自己走路都不会搭当事人的顺风车,  更不用说其他事了。我不到两个月就放弃这条线。后来过了很久再次回看那些记录时,突然就发现他下班经常去一个小区,当时我只想抓住他是否行贿或者假公济私这一方面,而他只是去小区门口站一会儿,  或者等一会儿,没跟人接触。我就没怎么注意到。”

        龙乔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于是脑子蹦出一个想法,  或许能从其他方面搞垮温玉,时隔两个月我再次跟踪了他,温玉依然,  依然每天去那个小区,他藏得很好,在小区右侧的花坛一棵大树底下。我特别好奇,他想见谁,但坚持了一个月那个人还没出来,我耐性没了,甚至觉得温玉脑子是不是有坑,每天下班不回家要跑到这傻站。直到有一天,”

        龙乔目光望着向他。

        周筳韫接话:“有一天,那个小区的男人恰巧那个时间段出来,看见温玉喊住了他。温玉说办公只是路过。”

        那年他跑来r市重新创业,而温玉刚调到r市法院不久。

        他们之前闹翻了,被伤到之后难过了很长时间,加上公司刚刚建立整日忙得半夜才回家,他那时强迫自己不去找温玉。

        “对。我蹲了大半年,终于见到那个人的真面目。我兴奋了好久,用摄像机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你要是有兴趣,可以登录我xx云账号,密码是我哥生日。”

        “没兴趣。”周筳韫摇摇头。

        “嗯,好。但当时我还没有萌生要靠近你的想法,你们可能就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但我还是稍微调查了你,知道你叫周筳韫,还是一个小公司的老板。”

        “后来坚定我要找上你,是因为我找的私家侦探给了一份非常重要的信息。”

        面前的火堆渐渐熄了,只有一些烧黑的灰还冒着星光。

        周筳韫没觉得冷了,他脑子乱糟糟的,心也是,盯着龙乔一张一合的嘴吐出怎样不为人知的事。

        “他们发现了温玉有一份人身保险,受益人是你的名字。”龙乔边摇头边说:“温玉这个人我不说多了解,但好歹跟踪了大半年,藏得太深,要是他自己不说,这谁能知道。”

        周筳韫整颗心扑通扑通地跳,慢慢低下头。

        “但我跟你之后,从你角度来看,温玉确实不喜欢你,甚至冷漠,我自己也没搞清楚,他可能没对你抱有男女之情,单纯地非常在乎。毕竟这世上没几个人敢在人身保险上将受益人名额给一个无亲无故的人。”他无比震惊,所以他立即就下定决心从周筳韫身上下手。

        “你应该开心,至少他死了,你还能收获一大笔钱。”龙乔哈哈大笑,笑声荡在狭窄的空间,来回萦绕,像地狱传来的,钻入他的耳膜,渗入他的脑子。

        周筳韫没讲话,龙乔如同一个成熟猎手,精准寻到猎物的致命点,轻易击溃他的防线。自己挺傻的,还故作镇定与他兜圈子,不管自己说得天花乱坠,龙乔认定了,温玉会单枪匹马地来。

        这样的事情,不止一件。

        程昀也说过,跟他分手后,温玉有一段时间精神恍惚过,记忆力下降,神经衰弱,大半夜猝醒,老是出现幻觉,手指抽搐频率大大提高,他认为自己撑不住到那个赌约结束了,他活得实在太痛苦了。

        给院里请了大半个月的假,不是去看医生,而是找了一位律师,拟了遗书。

        遗书内容有他十年来的所有存款一百万加上一套房,全无条件赠送给周筳韫。

        律师还不信地问了好几遍,温玉都是坚定不移地点头。

        一百万对于一个经商的人不足为奇,但对一个公职人员,不吃不喝都得十来年,甚至二十年。

        所以他从很早就开始存了,存了好久好久了。

        一百万,娶他最心爱的人,远远不够。

        程昀说温玉做梦都想见你,都想和你在一起。

        周筳韫不希望温玉来,一点都不希望,因为龙乔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自己留有余地,才敢如此畅所欲言,什么话都交代了。

        而龙乔不会伤害自己的,温玉可以不来的,完全不用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呼吸开始急促,身体竟然出汗了。

        他脑袋枕着手深深埋进膝盖里,不到最后一刻,不想示弱。

        门被敲响了,  “龙哥,他来了,在东桥边。”一身黑衣的男子打个电筒,探出个头。

        “他一个人?”龙乔睁开假寐的眼,打量了一眼周筳韫,操起一旁的刀起身。

        “对,就是一个人。我叫人在十公里外就开始守着了,确实只有他。”

        周筳韫将头从膝盖里扬了起来,看着龙乔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龙乔打开门,扫了他一眼:“你在这看着他,我去。”

        “好的,龙哥。”那人钻了进来。

        天未亮,男子估计是想补觉,直接将周筳韫脚上的绳子打了死结,绕在一旁的木板上,防止他逃走,然后把电筒一关,屋子一片黑漆漆。

        黑暗里,他屏住呼吸,趁机扭动绳子,只能每天睡觉的时候磨,其余时间不敢,现在绳子已经深深勒进他的肉里,血浸湿了麻绳,嫩肉翻绞,他将手一直埋进膝盖里的。

        刚开始还有点疼,不过这会儿没知觉了。只是麻木地机械式地重复这一个动作。

        天微微亮,男子的鼾声如雷之际,他的整个手腕皮开肉绽,磨得骨头森森显露,他深吸一口气,将绳子扔到一边,去解打了死结的脚上的绳子。

        由于手僵又疼,解绳子的过程抖得无法集中,急得额头狂冒汗,又不敢大喘气,脸憋得通红,呼吸困难。

        绳子结太死,他一紧张胳膊肘碰到了木板,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太过安静以至于声音巨大。

        他立马转过头,发现那人眼睛迷迷蒙蒙地睁开,趁他还没彻底清醒之前,周筳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绳子套住他的脖子,

        “你干嘛!”

        男子拼命拉住绳子,想挣脱。

        周筳韫不知哪来的力量,憋足气,狠狠箍紧绳子,但他脚无法自由活动,那男子挣扎过程中,身子扭动幅度过大,不小心绊倒了他。

        男子脖子绳子一松,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而周筳韫食不饱力不足,刚一次性消耗太多,元气大伤,栽倒后无力再爬起,手快断了,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男子反应过来后,尤为生气,起身对着地上的周筳韫狂踢了好多脚,边踢边破口大骂:“格老子的,还跑!叫你跑!还想要老子命。你是活腻了吧。打死你,打死你!”一口粗糙的地道方言。

        周筳韫几乎是一瞬间明白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对不起,对不起,他,给你多少钱,我给十倍。”他吐了一口血,忍着疼说:“我有很多钱。”

        听到这话,男子停止殴打:“你比他还有钱?”

        “我曾经是他啊老板,比他有钱多了。”

        男子蹲下身,嘿嘿地傻笑:“你怎么不早说,他让我干一个星期,给了我十万啊,十万够我在村里盖一件新房子了,那你这样是要给我一百万?”他声量拔高,连十万都未曾见过的,一百万瞬间刷新他的认知,嘴快裂到后脑勺去了。

        这个数字令他心头一悸,他点点头:“可以,只要你放我走,我立马给你一百万。”

        “我怎么相信你?你看起来很精明,刚刚还想着要我命。”男子心有后怕。

        “刚对不起了,是我冲动了,对不起,我衣服里有我的身份证,你拿着。”周筳韫气息弱弱的,身体难受,心也是。

        男子从口袋里摸出了他的身份证,“周什么啊,这两个字我不认识。是你的名字吗。”

        “zhou,ting,yun。我的名字。”

        男子好奇地又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名字。”

        周筳韫耐着性子地说:“我爸爸从小热爱诗词,但长大继承了家业,没有走上文学之路,为了弥补遗憾,又因为唯独钟爱温庭筠,但又不想撞字,怕对先辈不敬,便避讳了,换了字同时也换了音。”

        “哦,我相信你,你是大户人家。”男子开始动手解开他脚上的绳子了,”我怎么找你呢。”

        “我公司在r市,地址在xxxxxxx。进去报我的名字就行。”

        男子停住了:“可r市离我这好远啊,车费你得报销。”

        “可以,来回车费都报销。你叫什么名字。”

        “王大柱。”

        “行,我记住了。”周筳韫咬着牙起身,差点又摔倒了  ,男子扶了他一下。

        “你不要走这条路,会遇见龙哥的,走那边,一直走,走到镇上,到点了会有去城里的车,这是三块钱。”

        外边天亮了,周筳韫好多天没见到外面的世界,突然呼吸到新鲜空气,混沌的脑子拨开了一点云雾。

        这里是温玉的家乡,外边的河流应该叫美人湖,据说历史上四大美女之一的西施曾在这里洗过脸,以前是湖便称作美人湖,后来因为灌溉水里通了河,但名字一直没变。

        每次乘车都会被这片吸引住,春天的时候,河周围全是黄灿灿地油菜花,夏天的时候只能看见河堤边上茂密的毛草。他让温玉带自己过来玩玩,但温玉总是义正言辞地拒绝,坚决不带他玩。所以他没来过。

        可景致无比熟悉

        昨天下过雨,河水涨挺快,已经快到岸边来了,周筳韫俯下身子,手艰难地舀了一捧水,往脸上一浇,冰冷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颤。

        “周老板,那我回家了。”

        “你放我走,你自己没事吗?”周筳韫瘫坐在地上。

        “没事的,我家里就我一个人,要钱不要命的。不过干完这一单,我就要娶个白白胖胖的大媳妇。”男子又嘿嘿傻笑。

        “好。你先走吧。”周筳韫大躺着,闭眼恢复力气。

        ————

        冬天的乡村未亮之前开始酝酿着雾气,从田野里,溪涧处,高山上缓缓蔓延开来。

        龙乔打着手电筒,一脚深一脚浅地迈向命运之门。

        怀里的刀早已捂得发热发烫,胸膛也在此刻开始热烈地跳动,终于要和这个人交锋了。

        如同离弦之箭,没有回头可言,也不想回头。

        到了六更天,雾达到最为浓烈的状态。

        那个人在朦胧的云气里长身玉立,挺腰负手,正对着他。

        温玉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下,都好像游刃有余,满不在乎,理智过人。要不是十分了解这个人,他可能早就相信了周筳韫的鬼话。

        温玉怎么可能不爱他,爱得要死了快。

        他心里冷笑,他今天就让这个男人显出原形。

        “他人呢?”温玉冷眼看他。

        “他好不好与你接下来的态度有很大关系。”龙乔与他相隔五米的距离,他讨厌温玉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都到了这份上,还端着官架子。

        “嗯,你说。”

        龙乔嘲讽地哼了一声:“我要你跪在我哥坟前磕头认错。”

        “先见他。”温玉有点急促,表情不耐烦了。

        “你先答应。”

        温玉点了下头:“可以。”

        龙乔一点也不惊讶他能答应,扔了根绳子过去,“自己捆上,捆紧点,如果耍什么花样,周筳韫一定比我先死。”

        温玉从泥泞的地上捡起绳索,快速地将自己双手并在一起,绕在手腕上,用嘴协助咬着,很快就绑好了。

        “行了。”

        “跟我走。”

        温玉沉默不语地跟在龙乔的身后,走了一段时间后,头突然疼了起来,他皱起眉头,眼前慢慢开始出现了幻觉,连续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来的路上神经已经出现紊乱状况,他逼迫自己打十二分精神撑到见周筳韫安然无恙后。

        但现在已经到了极致,有点控制不住了,身体摇摇晃晃,他甩了甩脑袋。

        “等一下。”微微弱弱的声音很难想象是从他口里发出的,所以他叫了几声。

        “怎么了?”龙乔见他脸色苍白,眼睛迷离,聚不了焦,一把扶住他:“没给我哥请罪之前,你还不能有事。”

        “我,口,袋里,有药,拿一下。”

        龙乔感觉他不是装的,伸手去他衣服右边口袋摸出一瓶药,“这个吗,吃多少?”

        温玉意识模糊不清,手不断抖动,头支撑不住地滑落在龙乔的肩膀上,眼前出现无数个人影,无法重合,他痛苦呻、吟出声,“全,喂给,我。”

        龙乔拧开瓶盖,还有大半瓶,“你要死也是死在我哥坟前,而不是这里。到底吃多少?”

        “全部,就是全部。快一点,我不会有事,我还要见周筳韫的。”温玉仅靠那一点薄弱的意识,回话。

        “那行。”龙乔全药粒全倒在自己的手里,扔掉瓶子,一手揪起温玉的头,温玉口微微张开,大把的药灌了进去,温玉用力拼命地往里咽。

        表情愈加痛苦,龙乔别过头,不想看。

        “好了没有。”

        没人出声,龙乔未来得及转头去查看,一个沉重的身体又靠了过来。

        他接住温玉,决定在路边休息会儿。

        温玉眼睛沉沉合着,眼窝凹进去许多,龙乔第一次近距离打量这个无坚不摧的男人,是他害自己哥入狱坐了十几年的牢,还联手乔云霖逼迫哥哥自杀,他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冷酷无情高高在上的大法官,此刻靠在他脚边,像一只丧家犬,可怜又脆弱。

        任人宰割。

        刀尖拂过白洁无瑕的脸,惊得赶来的周筳韫心直跳,他本来想着躲在一旁伺机而动,无奈一来就看见龙乔在动刀子。

        “你放下!!”他连忙扑过去抢刀。

        龙乔趁机揭开温玉衣角,对准他的腰间一刀下去,:“你别动。”

        鲜血顿时直流,触目惊心。

        周筳韫不动了,呆呆地注视着许久不见的温玉,他那么虚弱,好像垂死的老者,嘴唇泛白,脸色更是跟纸一样,眼泪瞬间憋不住了,在眶里打转,头一低,落在地上。

        温玉只是迷迷糊糊间小小地哼唧了一下,不是痛苦,反而是一种得到释放后的惬意声音。

        他跪在原地没动,哽咽道:“你别这样继续错下去,龙乔,回头,我们不会计较的。”

        “你们当然不计较,死的又不是你哥哥,滚开,我不想动你的,周筳韫。”龙乔刀还在温玉的腰间没拔/出来,血突突直冒,畅快淋漓的感觉冲上脑门,复仇成功的快感是他最大的享受。

        “好好,那有话好好说,你把刀放下,行不行。”

        龙乔龇牙咧嘴地骂道:“周筳韫,你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你活该被温玉骗,被温玉吊着,得不到他的爱,你干什么因为他流了一点点血而大惊小怪,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周筳韫显然情绪也绷不住了,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看见他受伤,我可以不跟他在一起,你不要碰他,把刀拔/出来!”

        “狗屁不知道!你就傻逼,就爱舔着温玉,他该死的,你给我清醒点!”龙乔瞥到周筳韫骨肉分离,血糊糊的双手,问道:“你手怎么了?”

        周筳韫默不作声,想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过会儿,龙乔蓦得了然于心地大笑:“你们之间的爱情可真叫人感动啊,周筳韫,你真是世上第一痴情种,我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他不再废话了,眼前这人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

        浪费他的感情!

        龙乔把温玉手上的绳子解开:“你这么心疼温玉,你替他来吧。”

        周筳韫迟钝了一下,脑子太过浑浊,一时没反应过来。

        “手伸过来!”龙乔厉声道。

        “好。”周筳韫伸手过去。

        龙乔看着勒痕深凹的手腕,还是将绳子捆在手腕上方一点,淡淡地说:“周筳韫,试着接受一下。”

        周筳韫抬眸望着他,疲惫的眼里盛满疑惑不解。

        “接受以后的人生彻底没有温玉。”用力地打了一个死结。

        这句话像炸弹,炸掉周筳韫仅剩的理智,哑着声说:“你不要,真的,别。”

        躺地上的温玉隐隐约约见听到熟悉的梦寐已久的声音,脑子风暴激烈斗争后,使劲睁开眼,好像在梦里,傻傻地望着周筳韫,露出一点笑容:“你,还好吗?”

        周筳韫视线急速地寻找到声源,龙乔手脚更快,迅速拔出刀,架到周筳韫的脖子上。

        “温玉,”龙乔踢了踢温玉:“醒来就给我起来。”

        疼痛从腰间传来,他不自觉地用手一摸,粘稠的液体,是血。他脑子短暂地停滞了一下,慢慢理清现状,他要见周筳韫,对,不能让他等太久。

        温玉捂住流血的伤口,利索地爬起来,仰头便看见了魂牵梦萦的脸,喜不自禁,想向前抱一抱他,增加真实感,龙乔带着人往后挪一步。

        “温玉,人让你见了,自己答应的事别忘了。”

        温玉此刻听不进别的话,目光定定地落在周筳韫的脸上,他愧疚地说:“我是不是让你等太久了,对不起啊。”

        “你跑来干什么,我们没任何关系了不是吗。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领你情的。”周筳韫忍住泪,摇摇头,想提醒他你自己的处境很危险,话卡在嗓子眼没声了。

        “马上你就可以安全回家了,不要担心。”温玉好想抱抱他,又嫌弃自己一身的泥,太脏了。

        “要不是因为你,我本来就安安全全地在家,你快滚吧。”

        温玉眼神暗了一下,表情委屈:“嗯,怪我。所以我更应该来。”

        “傻逼吧你。”周筳韫无语。

        龙乔刀抵在周筳韫白皙的脖子处:“我实在没空听你俩叙旧腻歪。”

        他刚电话叫来的人也恰好过来了。

        “军子,绑着他。”

        军子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模样,来的时候嘴里还叼着烟,手臂挂着麻绳,听到指令后走到温玉面前,不屑地瞟了一眼,“自己识相点。”

        温玉望着周筳韫,周筳韫摇头,眼神急切地示意着对方,要反抗,以他的身手打倒这两个很容易的。反抗啊!!

        温玉回之以柔和坚毅的目光安抚着,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手给军子绑。

        周筳韫急得连连叹气,唯一的机会被浪费掉了,不是理智吗,不是绝对冷静吗,这时候怎么没了,他在心里大骂。温玉关键时掉链子,没用,胆小鬼,连这点险都不敢冒。

        “怕他耍花招,你押着他。”

        “得嘞。”军子爽快地将温玉的手折在后背,押着他的背前进。

        温玉见到周筳韫,神智恢复得很快,但身体还是虚,特别是流了过量的血后。

        “你手怎么了?”他眸露凶色,转而对着龙乔厉声道:“他手怎么了,我让你别动他的!”

        军子用力将他手一折,“老实点。嚷嚷什么!”

        龙乔被吼得莫名其妙,看了看周筳韫发红溃烂的手腕。

        周筳韫藏得再好,但被绑着恍眼得很。

        “我自己弄的,与他无关。”

        温玉看着那森森骨头,心疼得抽抽,“你是不是傻,我会来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这明显是绳子的勒痕,口子这么深,肯定是想挣脱绳子逃跑。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骗我骗得还不够吗,你别说话了,我烦你。”周筳韫别过眼,继续走。

        温玉被堵得无话可说,全程就盯着周筳韫的手看,那双手曾经带给他许多欢乐与温暖,牵过,拥抱过,抚摸过,怎么能变成这样,挂在指尖的小血珠,一滴一滴往下落,还有干涸的斑驳血迹,极其刺目,很痛吧  ,一定很痛,温玉心如刀绞,手开始挣脱。

        没有人能够碰周筳韫,他自己从来都没有舍得动一下手,哪怕轻轻的。

        军子吊儿郎当的,懒懒散散跟着走。

        三人很快到了目的地,在河岸边的小土坡,墓地简陋,没有碑,但四周很干净,坟前插满娇嫩欲滴的小雏菊,朵朵争姿妍开。

        “你过去跪下。”龙乔对着温玉说。

        周筳韫说:“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温玉我不需要你这样。我只会瞧不起你。”

        “周筳韫你够了!”龙乔在他耳边说:“你别做这些无谓的言辞,你觉得谁信?”

        温玉站在坟前,冷眼如刀:“我跪了你就放了他。是吗?”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我说过你的态度就是他的下场。”龙乔到了这地方,神情愈加严肃冷峻,眼里的恨意越烧越旺。

        温玉抬脚慢慢走到坟前,周筳韫不忍直视,失声道:“温玉,你不要跪!啊——”

        乔龙刀子滑过周筳韫手腕伤口处,刺激得他大叫。

        “我叫你别掺和,你就是不听。”

        温玉转过头:“你别弄他。”然后回头直接跪在地上。

        “磕头。”

        龙乔将周筳韫交给军子,自己走过去,一脚踩到他的腰上伤口,强迫他屈腰:“请大法官诚恳一点。”

        昔日清高骄傲,不肯服输同命相斗的人,竟为了不清不白的罪折腰磕头,荒谬,周筳韫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这一幕让他泪眼模糊,低着头,不想看,对他冲击是致命的。

        “可以了吗?放了他。”温玉微微低身磕了一个头。

        “道歉了吗?”

        温玉不得不再次面对坟,轻轻道了句:“对不起,我错了。”

        “大点声。我听不见。”

        周筳韫猛地推开军子,撞倒乔龙:“温玉,你是疯了吗,你道什么谦,老子不需要你这样。你现在就滚。滚呐!!滚得远远地,你是我的谁,谁要你这样的。”

        温玉爱怜地瞅着近在迟尺的恋人,心头一热,“我心甘情愿的,周筳韫,你记住了,是我自愿的,你不必有负担,或者愧疚,我这辈子只会为你死一次,因为我的生命只有一次。”

        周筳韫泪越发汹涌:“谁要你为我死了,我不需要,我根本不喜欢你了。你怎么做我都不会为所动的。”

        温玉笑笑。

        乔龙爬起来,捡起刀,率先抓住周筳韫,“温玉,这是你欠我的,我家是因为你的诬告变得不幸。你让我失去哥哥。”

        军子按住温玉,将他头死死挨着地。

        “是,对不起。你放了他。”温玉说。

        “你丝毫没有悔过之心,温玉,像你这样的人怎么真心忏悔,你可能都没觉得自己错的,你刚刚是不是骗我的?”龙乔刀尖又抵到周筳韫的脖子处,只是这一次没有心软,滑进去一点。

        温玉眼睛直直盯着周筳韫,大声说:“没有骗你,你提任何要求都可以,只要你放了他。”

        龙乔说:“承认我哥没有奸/杀温润,没有吸/毒。”

        突然的禁忌之言,让周筳韫眼泪戛然而止,怎么,怎么敢说这话,温玉从前没有答应,现在也绝不可能答应,况且温润是他心头无法言说的伤,是他藏了十五年,最为宝贵的东西,龙乔分明是故意刁难,折辱温玉。

        “可以。”温玉闭着眼道,表情痛苦难耐,

        周筳韫不可思议地瞪着温玉,登时血直往脸上冲,泪无声继续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刹那间击垮他心理所有防线,心里默念,温玉啊……

        刻在骨髓里的恨意,经过了十几年,终于在这一刻爆发,龙乔眼瞳里的癫狂之色,愈演越烈,这会儿到达了顶峰,他森然道:“还要承认你作了伪证,替我哥翻案。”

        “好。”

        周筳韫看见一向傲娇,有着凌云壮志的温玉一而再,再而三地卑躬屈膝,说着违背原则的话,打破自己的底线,他未有一丝一毫的感动,更多的是无法形容的痛苦,难受。他知道温玉的自尊,执着,热爱,即使只是口头说说,都是对他高洁正义的灵魂的折磨,侮辱,亵渎了他纯洁的信仰。

        “可以放了他?”温玉睁开眼,面色讷讷的,目光稍显呆滞。

        “你死了我自然我放过他。”龙乔将身上另一把长刀递给军子:“打断他的腿,然后温玉你自己跳进河里。我会放了周筳韫的。”

        军子虽然混,但没干过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握着刀,手不住地发抖。

        “再给你一万。”他深知荒山野岭的刁民给钱什么都干得出了。

        周筳韫尖声打断:“别。我给十倍。”

        脖子上的刀又逼进一寸:“你自己命都不保,少想其他的。”

        “你们不要这样!!求求你了,龙乔,温玉他也死了弟弟啊,你也应该理解那种痛苦啊,他不比你好过,甚至是比你更痛苦的。”周筳韫失去思考能力,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所以他要把丧弟弟的痛苦强加于我身上吗!?我欠他的吗!”龙乔冷冷地斥骂:“他弟弟自己往河里跳的,凭什么赖在我哥头上!军子,动手!”

        “龙乔我是不是一直待你不薄,你在我身边几年来,我一直把你当我亲兄弟看待,从来不设防,什么重要的事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你。即使被你骗了,我也没计较过,就当着为这几年的友谊,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吧,够了够了,他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周筳韫此刻才觉得语言是多么苍白无力,到了这一步,他不知道说什么了,做什么了,他心里好痛啊,全身都感到痛…

        龙乔漠然道:“怎么会够,命只能用命来抵,其他的什么都不够。”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啊啊啊,”周筳韫眼睁睁地看着军子手起刀落,温玉闷哼一声,左右小腿各被砍了一刀。“龙乔,我不会放过你的。”他情绪彻底失控,崩溃道:“你今日在他身上动的刀子,我会一百倍还给你!你最好不要放过我……不然我也会让你血债血偿的!!”

        “好啊,我求之不得,死在你手里,比死在谁手里都要好上一百倍。”

        温玉齿间溢血,“还好,不痛的。”他每说一句,喷一口血,空中好似下了场朱红色绵绵细雨。

        “温玉,你起来反抗一下,行不行!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哪怕有一成的把握,你都会试试,今天你怎么了,怎么那么贪生怕死。你好没用!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周筳韫眼前阵阵发黑,歇斯底里地吼着:“起来啊!别人用刀子,你怎么像个没用的废物一样!”

        温玉柔情万分凝视着自己的恋人,目光极为爱怜,好像在安慰他。

        龙乔这次找对了他活着世上唯一的软肋和弱点,所以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脖子伸出去,任人宰割,他也活累了。

        “可以了吗?龙哥。”

        “不够。”

        军子只好咬着牙,半眯着眼又砍了两刀。

        “啊啊啊,不要!!温玉,你,“周筳韫急得哇哇直叫,血流了一地,染红了坟头,真像一场献祭,他快窒息了,怎么会这样。

        ”龙乔,你住手!!即便你杀死温玉,你也逃不了的。你这种人该死,该蹲一辈子监狱,和你那杀人犯哥一样,活该!”

        “哼,谁说我要逃?”龙乔带着周筳韫一步一步挪到河边,河水湍急,还有水浪相撞的声音传来来。

        “温玉,我数三十下,你没爬过来,我就带着他跳下去了。”

        周筳韫往后看了看,他不会游泳,打小就对水有一种恐惧,他曾经很想温玉教他,温玉水性好,大学游泳课经常看他出风头,而自己怎么教都教不会。

        温玉拖着废掉的双腿,往他俩的方向爬来。

        一路淌血,渗进地里,滋润着土壤。

        温玉又冷又疼,凭着意志力在一点点靠近。

        周筳韫骂到最后,魂都不知飞哪儿去了,他眼里只有血红血红的人儿,在剜着他的心,扯着他的神经、整个人不行了,受不了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突然侧着身体将自己和龙乔,向前猛烈一推,双双撞进了河流里。

        温玉心脏猛地撞击了一下,不知是何种力量,他拖着废掉的双腿,忙爬到河边,扑通一声卷入这条静悟不变的河流之中。

        贺子秋一路飞奔赶来,恰好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哥,温玉。”

        他来不及穿救生衣,纵身一跃,潜入水底。

        温玉已经抱着周筳韫在往水面拖,一把刀已经深入周筳韫的胸口,血流不止。

        贺子秋强让自己镇定,他手直哆嗦,差点打滑,沉下去了,越靠近,入目一片血色,久久散不去,鼻尖浓腥的铁锈味,让他的泪与浑浊的河水融为一体。

        温玉的腿还在涓涓冒着血,强撑着将周筳韫交给贺子秋。

        贺子秋忙拉着温玉,他有力气,有很多力气,他可以拽两人的。

        温玉憋着气摇摇头,挣脱他的手,转身沉入河底。

        周筳韫不会游泳,喝了好多水,呼吸已经困难,情况刻不容缓。可温玉不在了,他哥怎么办?

        但他还是拖着他哥游向了河岸,警员也相继下水一齐托着昏迷的周筳韫,刚露出水面,周筳韫接连不断地吐出河水。

        河岸上的警员在拉他的时候,只觉得有个蚊子般的声音一直哼,而后声音越来越大,机械式不断反复重复。

        “别救我,别救我,救他,不要救我,求求你们了,不要救我,救他,别救我啊啊啊……”

        眼看他笨重的身子在往后倒,好多警员在后面托着,不至于他下滑。

        周筳韫嘴唇泛白,瞳孔涣散,那把相互推搡间,误插胸口还在流血的刀阻止了他过多的思考,本能地叫喊。

        吓得泪狂飙的贺子秋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去寻找温玉的身影,可水涨湍急,早已不见人影,他憋着气寻找了一圈又一圈,依然无果,他浮出水面,大喘着气,高声喊道:“水里面还有两个人。多来点人,快搜救,请务必救一救。”

        然后他又潜入水底,直到力气用光,也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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