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繁厚的窗帘遮挡住外面投射进来的光线，江落第四次睁开眼，他确定自己这是失眠了。
现在距离十二点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他还在回味自己的精彩发言，酒精在焚烧过后只给他剩下一点理智的余烬，这余烬把他死死捆在床上，要不然他可能会冲出家门跑到外面绕着村子跑一圈。
实在睡不着，江落悄无声息地爬到床尾，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开始冲浪。
今天一天都忙的够呛，白天拍片晚上杀青宴，他摸手机的次数屈指可数，班群里有人他，他点进去爬记录。
八班人平时在班里都保持着个人形象，一到群里就是整个裤衩子乱飞，在群里走两步都能被绊倒。
【八班彭于晏】：不准下雨哥们，哥们你说说话啊哥们！你要是还活着就回我消息啊！有本事不回消息你有本事开门啊！
下面跟着一排：你有本事不回消息你有本事开门啊！
江落动动手指，切出班群翻到马路的聊天框，他头像旁边挂着个99+的小红点，让江落看着就没有点进去的欲望。
这人不知道抽哪门子的风，上来先刷了十来张【兔子扭捏jpg】表情包，在江落耐心即将告罄时他终于引入正题了。
—马路天使：落儿啊，你和帅逼什么情况啊？你俩同居了？
—马路天使：你俩是不是传说中失散多年的表兄弟啊？好像仔细想想你俩鼻子确实挺像的，都跟插了根棍似的。
……
江落看他从远房表兄弟猜到同父异母，乱七八糟的关系挨个说了个遍，中间马路突然消失了一会儿，再出现的时候带着一连串的省略号
—马路天使：………………见鬼了，落儿！有人说你和帅逼搞对象！
看到这儿，江落心里卧槽一声，他忽地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黑影阿飘后，打字问马路
—不准下雨：谁说的？这话也有人信？
马路应该是睡了，江落发出去的消息半天没人回复，屏幕发出的光照在他神情严峻的脸上。他点进七中贴吧，最新回复第一个标题叫：吐了，同竟在我身边
眉心一跳，江落将帖子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这楼主文化水平有限，写的话四句重复两句，再有一句语焉不详的废话，剥丝抽茧勉强捋顺这人的逻辑，翻来覆去就是在说高二某班这俩男的是基佬。江落没忍住打了俩字：傻逼。
除去通篇废话，楼主贴了一张画质模糊的偷拍上去，江落一眼认出背对着镜头的是他自己，另一个摸着他脸的人是景翊。这手机聚焦就邪门，景翊的脸拍的一清二楚不说，楼主还刻意锐化过，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谁。
为了不被屏蔽封号，江落把这俩字删除，点进这楼主的主页看了看，是昨天刚注册的小号。
他把图片点开，盯着看了一会，被偷拍的时候景翊在帮他擦不小心划到脸上的黑笔水，这个角度拍摄正好挡住他手里握着的纸，看上去跟景翊深情地摸他的脸似的。江落翻了翻下面的评论，吃瓜群众占多数，还有和楼主对骂的，江落截图发给马路
—不准下雨：这个是你吧？马路小天使？你也别跟他对骂了，没意思。
“这怎么没意思了！落儿我跟你说这个b百分百是疯狗那丫的。”
马路的声音一如既往激情澎湃，江落这段时间跟景翊一起吃饭，吃饭时间显著增长，他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你跟他对骂也没用啊，听我的，放宽心。”
他倒是老神在在的，马路跟个小太监为皇上操心似的，他说：“那就这么算了？他他信口雌黄！”
江落很欣慰，马路的文化水平比那楼主高多了，坐他对面的景翊放下筷子开始擦嘴，江落他俩今天要出门，他先哄两句马路：“与其在这儿和他对骂浪费时间不如多做两套题，你还能收获知识是不？行了，你去做题吧，我还有事儿先挂了啊。”
他三两下把包子吃完，问：“你有什么安排？”
景翊正在摆弄手机，他头也不抬道：“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江落摸着下巴：“嗯，火星？”
“正经的。”
“没啊，我平时都不过生日，咱俩待在家里就挺好的。”江落说：“今天就是□□通的一天。”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景翊的手背在他额头上碰了一下，他说：“我就想和你很普通地过一下，要不然去看电影？”
最近忙着拍《焚炉》，江落有一段时间没看电影，景翊的提议两票通过，江落收拾好下楼，出门被一头秀发糊了一脸洗发水味。
孟超在楼道口逆风而立，尚且泛着潮意的长发把江落脸捂的严严实实，他语气哀怨：“你俩能别老使唤我这个老年人吗？啊？宿醉之后把人从床上捞起来送车，景翊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景翊把自己和光哥的消息记录调出来给他看：“我问光哥谁起了，他跟我说你早醒了。”
“我靠，等我回去再跟老光算账。”孟超让开身，带着他俩往巷子外面走：“我把车停外面了，你俩把我带上去就行。”
他一马当先在前面，江落问景翊：“你让孟哥把车送来干嘛啊？”
景翊今天一大早就起了，出门的时候服装店还没开始营业，他和两个工作人员一块进门，在卫衣区来回转了三四圈。
他挑了一件宽松款式的乳白色卫衣，结账的时候犹豫一下，指着旁边的黑色同款说：“麻烦这件也包起来。”
两个人穿着黑白配的衣服，各自捧着一桶爆米花走进观影厅。这影院开在一家门户冷清到快要倒闭的商场里，来看电影的人数也少之又少，江落选了个豆瓣评分七点多的电影，直到电影开场，影厅里都还空着几大排。
电影票是景翊买的，位置选在倒数第二排，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影片刚放完片头，景翊的目光移到江落的侧脸上，这人看电影看得专注，连个余光都没分给他。
景翊莫名产生出一种被电影比下去的感觉，仔细回想好像他和江落的关系转变都是因为电影，从选角到拍摄，再到杀青。这部总时长不到十五分钟的微电影，每一块都像是按下加速键一样，迅速的把他和江落绑在了一起。
“哥。”江落扭头过来，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是不是长得比男主还帅啊？”
景翊：“……”
“你盯着我看了快十分钟了，到底要干嘛啊？”
“没事儿。”景翊说完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对江落说还是对自己。
一场电影两个多小时，江落看着看着头就歪倒在景翊肩上，昨天熬的太晚，尽管他努力保持清醒，还是忍不住想眯一会。忽睡忽醒的状态下，江落能感受到景翊的手从他头顶滑下去，捏了捏他的鼻子。
他捏的力道不重，江落在他肩膀上蹭一下，躲开这只作怪的手，彻底睡过去了。剩下的一个小时，景翊一只手捂着江落外侧的耳朵，静静地看着荧幕，这部电影的音响声音很吵闹，他却还能将江落的呼吸声听的这样清晰。
放映结束后，两个人往外走着，江落问：“到底谁是凶手啊？外卖小哥还是那个小偷？”
景翊摁下电梯按钮，说：“不知道。”
江落震惊道：“你不是后面一个小时看了吗！咋不知道啊？”
“没仔细看。”景翊之后那一个小时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什么凶手，他连死者都不知道是谁。
“咱俩这是纯给人家贡献票房去了啊。”江落感叹一声，电梯门在下降途中打开，外面一对中年男女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江落说：“妈？”
中年妇女化着妆，嘴上涂着平时都不会用的大红色口红，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在脑后高高盘起，她看到江落时立马和身边的男人拉开距离，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看到站在江落旁边的景翊，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这两个人站在一块，身上的衣服都是相同款式的。江落他妈脸色突然变得很差，她拽着江落走出电梯门，逼问他：“他是谁？你背着妈妈在外面干什么了？”
江落被她的长指甲抓的胳膊生疼，却也不能挣开，他说：“这我同桌，这学期刚转来的！你能不能把手撒开？”
“你和他只是同桌？”江落他妈继续问。
江落看了景翊一眼，说：“今天我生日，他请我看电影，不行吗？”
他妈松开抓着江落胳膊的手，江落没心情再去看她现在的表情，直升电梯已经开始下降，他朝着步梯所在的方向走。景翊自始至终站在旁边看着这位中年妇女的表情，她在听到江落说过生日这句话时，整个人好像被一根柱子贯穿在原地，动弹不得。
江落这些年表现出的避让他妈看在眼里，慢慢的，他们都把四月二十三这一天当作了一年中普通的一天。
所以她遗忘了自己孩子成年的这一天。
中年男人从背后搂住她的肩膀，说：“快开场了，我们进去吧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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