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到了一僻静的安全地带，萧涪江才将苏九熙缓缓放下。
他冷声叫道：“苏九熙。”
“嗯？”
苏九熙看起来呆呆的，连反应都迟钝了不少。
萧涪江唇角微弯，带着几分冷淡。
“苏小姐，你平日里武功那么好，今日这是怎么了？”
苏九熙冷晒，“萧小将军，我功夫本就不如你，死里逃生亦是侥幸。”
萧涪江眸子半眯，语气带着质问。
“那你为何不带着我？反而将我置于结界外？”
苏九熙一时哑然，也不能直说，那是她为他选择的最佳观戏角度吧？
“嗯……”苏九熙大脑飞速运转，她调整好心情后苦笑道：“萧小将军，我说什么还有用吗？反应你也不会信。”
萧涪江淡声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
苏九熙耸了耸肩，“因为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会信。”
萧涪江：“……”
他彻底没了耐心，略带威胁的口吻，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
苏九熙淡然一笑，“其实当初在敬南城中见你的第一面，我未曾能够认出你。”
萧涪江：“然后呢？”
苏九熙抱臂，“我当时还在好奇，哪里来的这样一个惊才绝艳之人？”
萧涪江：“然后呢？”
苏九熙：“没了。”
“没了？”
“嗯。”
苏九熙拾礼，“萧小将军，小女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她转身离去，只留少年一人，心中的疑问几乎打成了结。
苏九熙背对他忍不住偷笑，说话说一半，剩下的，就靠他自己脑补吧。
炎彦从后面如幽灵般渐渐出现，打断了萧涪江的思路。
炎彦十分聪明，正是萧涪江手下的得力干将。
萧涪江问：“她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炎彦看了看二人，试探性的说道：“我觉得，她对你一见钟情了。”
萧涪江：“……”
一见钟情？
……一见
钟情？？？
萧涪江道：“你年纪小，可别瞎说啊。”
炎彦摇摇头，趴在他耳边小声道：“我觉得，苏小姐话的意思，便是没认出公子前，就对你一见钟情。”
“因此这一路上，几乎对你百依百顺。在危难关头，也能豁出性命来救你。”
萧涪江想矢口否认，可仔细思索，竟然破天荒的觉得，炎彦说的，好像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萧涪江重复道：“她喜欢我。”
炎彦点头如捣蒜。
萧涪江哑声，无论怎样，苏九熙一定知晓了他的秘密。
她是真喜欢也好，是做戏也罢。
他不能在心软了……一定要铲除所有的可能性，做到万无一失。
小老虎找到以后，四人一虎便离开了不朽之境，一路上气氛有些许的微妙，话也变得有些少，都在默默得做自己的事。
因为前两天耽搁了不少，这几天行进的速度加快。
刚刚两日就已经到了北边。
抬头一望，最高处摆着及其亮眼的玄武。
鲜红的紫檀木雕刻着龟的纹理，金蛇盘旋在它的身侧。城墙是用石物砌造的，飞檐青瓦，城门处悬挂一方牌匾。
上面笔墨横姿写着三个大字：北武城。
北武城，到了。
萧涪江懒散的赏玩着银枪红缨缀，桃花眼微眯，带着一种勾人的神色。
嘴角若有若无的扯出一丝弧度，耀眼的很。
进入城中便不断有少女投来羞红的目光，几个未出阁的丫头们聚在一起，拿着帕子挡着脸，似乎都在探讨这是哪里来的这么俊俏的少儿郎。
“据说这北武城精通算卦和占卜之术，咱们要不要去试试？”
萧至玄摆弄着下巴，觉得初次来北武城应该好好玩闹一番。
“好啊，前路多舛，我还真不知道我哪天就死了。算算心里也有个准备。”
苏九熙目光移向萧涪江，莞尔笑道。
察觉到她的目光，少年回应过去。
“苏小姐福大命大，何等本事之人敢杀你呢？”
苏九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们之间总是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都是这个萧涪江不着调。
“让小将军做将军多年怕是屈才了，口齿这般伶俐，做算命的江湖骗子倒是合适。”
这话有些耳熟，萧涪江挑眉，不由得心里想到，倒是把他说过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不敢不敢，苏小姐更胜一筹。”
苏九熙：“……”
“瞧一瞧，看一看啊。一两银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算一算，自己安心，家人放心。”
“特价啦，来看一看呦！”
“……”
正说着，一阵阵吆喝声就传入耳朵里。
在卖力叫喊的小贩中，有一个静坐于街角之人显得别具一格。
宽大的帽檐压盖下不见天日，破烂的衣裳散落在摊前。
在这样繁华的街道，他这样打扮倒显的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苏九熙低头望向他，温声道：“这里人人都为了养家糊口都嘶声力竭的叫喊，老道，你为何无动于衷啊？”
老道双手合揖道：“老夫只等有缘之人。”
苏九熙挑眉，有意思。
“那你给我算算吧。我的生辰是敬南十七年端月初九甲子。”
闻言，萧至玄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萧涪江。
萧涪江面上佯装着一丝淡定，心里却不由得诧异，竟然与他出生日期时辰一样。
老道嘴里不知嘀咕了什么一会，随即脸色一沉。
“老夫第一次见这种命格。”
“哦？”苏九熙本身不信这些命理之说，只是图着好玩，一听这故弄玄虚的开场白，心中便也产生了一丝不解。
“见姑娘这命格竟有两种开场，也有两种走向。未来如何，还得看姑娘自己的选择和心中的道啊。”
老道摆摆手，“老夫不敢多言。”
幻容内心有些抗拒这种疑神疑鬼的东西，又听了他这说了又好像没说的话，拉起苏九熙就想走。
苏九熙听说为人占卜会有折寿的反噬，便在地上放了一锭银子。
“苏小姐，你刚才说的生辰八字可是真的吗？”
萧至玄实属好奇的发问。
“生辰八字还能有假，我有必要骗人吗？”苏九熙抱胸转眸看他。
萧至玄难掩面上的惊讶，他没想到天地之大，居然两个人有如此巧合。
“我有一个…”本想说哥，看了萧涪江一眼，又生生咽了下去。
“我有一个朋友，与你同年同月同日生，世间竟然还有这等缘分。”
苏九熙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浅浅一笑，“世界之大本就无奇不有，相遇便是缘分。我希望我们之间的缘分不要随意被搁浅。”
萧涪江不做声，他总觉得苏九熙说话怪怪的，像是有意无意在内涵他。
传闻北武城蹴鞠游戏流传深远，今日一看属实是有些开了眼，大街小巷无论老少都能聚在一起，热闹的很。
一只毽子不知从哪里踢来，方向划过空中，正对着在摊前抿着糖画的幼童飞去。
幼童的母亲随即便将他包裹在怀中，臆想中的疼痛没有发生。
萧至玄手疾眼快的将毽子接住。
一个头顶几撮碎发的孩子过来，伸手示意将毽子还给他。
萧至玄不禁一笑，“小心点，小毛孩。”
刚刚飞过去，小毛孩伸腿又将它踢了回来，毽子向苏九熙的方向飞过去，她一愣回过神接住。
“漂亮姐姐，来与我们一起蹴鞠吧。”
小毛孩跑过来了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口。
“小小年纪就知道怎么寻女孩子的欢心了？小毛孩。”萧至玄在一旁调侃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少年一脸认真，“我以后的梦想就是能求娶姐姐这般好看相貌的女子。”
苏九熙噗嗤笑出声来，这男娃娃实在招人疼爱。
“北武城的民间原来如此开放，小小年纪就有此等想法。”
苏九熙低身摸了摸小毛孩的头，“小弟弟，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环境还可以的客栈啊？”
男娃娃咬了咬手指思索道：“在这北武城最为家喻户晓的应该就是怀安客栈了。”
怀安客栈真为名不虚传，客房很大，菜肴丰盛，且还有说书人解闷。
四人点了几个下酒小菜，一壶清茶，暂歇于此处。
“菜到了，客官们吃好喝好。”
“小二，你们这有没有发生妖物吸噬孩童灵气一事？”
萧至玄抓住店小二的衣袖问道。
“客官，这事城中闹的沸沸扬扬，这阵子确实总有妖物作乱。”
萧至玄道：“好，谢谢了。”
店小二将抹布放在肩上转身离去。
“看来这妖物已经到了北武城中了，速战速决吧。”萧涪江皱眉道。
说书人：“遥想当年临南城出此大乱，上官清浊救世人于水火之中，有了人人传颂的美名，不知今年这妖物横行，会不会出现第二个侠客？”
台下有人发言“不是听闻上官清浊有一关门弟子，说书先生，可曾得知啊。”
苏九熙挑了挑眉毛，抬眸看向萧涪江，能够感觉到，他摩擦杯口的力度加大了几分。
说书人展开折扇，缓缓说道：“上官清浊关门弟子，传言有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之姿。”
苏九熙不禁冷笑一声，不由得感叹是何人眼光如此独到。
说书人：“不过，可惜的是，如此貌美之人竟是一个男儿身。”
苏九熙：“……”
萧涪江紧着的身子突然松了松，嗤笑道：“不知该叫你苏小姐还是苏公子啊？”
苏九熙有些无语，这人眼光还真是独到。
城中最北处狂风突然肆虐而起，黑云压着城楼直落而下。刚刚还热闹的街道，如今却霎时间变得漆黑一片。
城中的少妇抱着孩童躲进房门内，即是锁闭了房门也阻挡不了妖气的压制。
“看来这妖物再此行凶已经不在少数了。”萧涪江皱眉，“正等着她呢，她主动送上门来也好。”
漆黑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天边的一角，随即他借力踏上门边飞檐过去。
三人也紧随其后，妖物行走的方向不在城中，似是再往远离人寰的地方赶去。
在城外的一方山洞里，内气阴森，妖物迷离行走不知所踪。
四人围聚在一起，不知哪个角落突然传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妖物，快点交出孩童魂魄，若重新向善，我们能饶你不死。”
萧至玄高扬起声音壮胆，突然感受到衣角被人拉扯了一下。
他心中一惊，转过头去，正巧对上萧涪江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记忆回到了前几日桃花树下的场景，男人背对着自己，薄唇冷冷的吐出那三个字，好像一条人命在他眼中无关轻重。
从小到大，他似乎都在追随着哥哥的背影，萧涪江眼中似乎只有前方，从来不曾回头看看身后的场景。
现在，难道是时候了吗？
萧至玄目光缓缓移向苏九熙的脸庞，少女青涩的样貌似乎不嘈杂一丝渲染，世间美好事物的代名词也不过如此。
山洞的一角有光影在以众人难以察觉的速度闪动，苏九熙不禁想起窃听黑衣人那时候的对话。
难不成，这洞中就是三符阵的阵中？
一道道黑气从四面八方中射来，瞬间将还算宽阔的洞中堵的密不透风。
萧涪江提起银枪，一道白光斩去直接劈开了石缝，妖物无处遁藏的显露出来。
妖物披散着长发，两面阴影盖住脸庞，身侧魔气缭绕，散发着极强的一抹怨念。
萧至玄借机一把长剑导入，直对妖女心口。
“交出来！”他将剑又拔近了几分。
妖女非但无所畏惧，嘴角竟还扬起张狂的笑。
萧涪江处于苏九熙身后，在黑袖尾端，两指捏着一根末魂针，透着微微的银光。
末魂针乃上古邪物，命中者，无一生还。
妖女如中邪一般，突然抬眼，眼球中红色的符文迸发出来，巨大的能量将萧至玄弹射而去。
符文正对着另一面，也有红光从下至上蔓延出来，而正对的中心，正是萧涪江脖颈后的黑符。
黑符还未受到感应，萧涪江身侧就有一股力量，将他猛地推开。
两股红光飞射对冲过来，少女置于它们中间，红气翻涌时，在身后缓缓凝聚成两扇翅膀的形状，散发着夺目的紫光。
紫羽玄鸟，那是翼族圣上的纯正血脉才有的灵体。
苏九熙散乱发丝间似也被染上了色，一对紫瞳透了出来，对上了萧涪江的眼睛。
红光褪去，苏九熙强撑着的意志逐渐迷离，吐了一口鲜血，暮然倒下。
萧涪江似是无感不通了一般，看不清楚听不真切。
末魂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却在他耳边无比清晰，他无法言喻当下的心情，眼前的一切犹如过闪般一遍遍慢放。
她在他最想杀她的时候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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