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陪着贝贝吃全辣火锅喝啤酒
日子就这样过着，春天的气息渐渐消散，夏季的燥热开始蠢蠢欲动。
道路两旁的林荫道都显得更加阴凉，可是柏油路常常会被太阳晒得滚烫，就连天空中的鸟儿都好像在害怕太阳散发的热度而使劲扑棱着翅膀，试图尽快逃离这恼人的天气。
此刻已经是晚上，火锅店里的人还是不少。
张静和贝贝面对面坐着吃火锅，贝贝还在伸手剥虾，顺便把刚刚剥好的虾丢到张静碗里，虾顺着张静的碗口滑下去，连虾线都看不见。
从吃饭开始，到现在为止，贝贝就有点反常。
这个姑娘，心思好猜的很，高兴就蹦蹦跳跳的笑，不开心就不说话。可是不说话归不说话，张静也是第一次知道，贝贝不开心也会像现在这样狂吃狂喝。
刚刚点餐点的分量太足，已经到了服务员都再三确认再三提醒的地步。
这顿火锅已经吃了两个小时了，贝贝一直在吃，点的全辣火锅底，生理眼泪都被辣出来了，圆圆的眼睛红彤彤的，圆圆的脸也是红红的，然后她就开始一个劲儿的往嘴里灌啤酒。
张静也担心，可是劝来劝去贝贝都只知道说那么两句，要么就是：“静静姐，我没事儿！”要么就是“喝，再喝一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能一杯接着一杯的陪着她喝。
当时自己那么难过的时候，要是有人能陪着自己一起像这样狂吃狂喝该多好啊，张静也开始止不住地想。
其实她的胃不好，吃多了辣就会难受，以前平时一日三餐都规律地吃着，算起来，还是刘钰照顾得好：明明不是专业的医生，但是也成功地把各种养胃偏方都找了个遍，所以那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不怎么会喝酒。
当然也不全是因为她被管着不让喝，主要是她本身也不喜欢喝啤酒。
那时候她还小，大概六七岁，爸爸夏天喝啤酒张静就会仰头盯着爸爸，眼珠一转不转的，爸爸看见了，就忍不住调侃她，“静静，想喝啤酒啦？来，爸爸给你倒，别叫妈妈看见。”爸爸边说边朝张静使眼色，示意她接下那杯还不到十毫升的啤酒。
小小的张静就接下了那杯啤酒。啤酒喝进嘴里什么美好的滋味儿也没尝出来，她只会砸吧着嘴叫苦。自那以后，她就很少再喝啤酒了。
可是今天陪着贝贝喝酒，才发现冰镇啤酒味道也不错，喝进去进到胃里的感受让她陌生，又感到刺激。
喝酒，吃辣味火锅，看着贝贝哭，她也哭。
贝贝困惑着强行停止了哭声，本来就圆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张静的时候就显得更大了，她张嘴，含糊不清的说了句，
“静静姐，你怎么……你怎么也哭了，是不是你安慰别人自己就会哭啊？”话音刚落，她就哇的一下哭得更大声了。
张静一边用手擦着眼泪一边帮贝贝递纸巾擦眼泪，顾不上邻桌的客人朝自己这桌投过来的探究的眼神，张静慌乱地回答：“没有没有，不是因为你，你别哭了，别哭了乖啊。”
几分钟过后，她终于止住了哭声，红着眼睛看着张静，眼神里还带着对她刚刚莫名其妙哭泣的疑惑。
然而她哭泣的原因没什么人知道，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会儿她看贝贝稍微清醒了点，才开口问道：“今天怎么哭成这样，发生什么了吗？”
张静就是这样，她极少会发脾气，总是声音舒缓，音调不高不低，却能让人感觉到她是真的在关心，让人忍不住想倾诉更多。
贝贝其实不是胡乱发脾气的人，至少和她相处这么久下来，张静从她身上感受到的就只有活泼和温暖。从对面的座位起身，贝贝坐到张静这边的软垫上，将头偏到张静的一边肩膀上，嘟囔着开口，
“静静姐，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张静默默听着，摸摸她的头，示意她说下去。
“有一个女孩，她有一个秘密基地。小时候每次心情不好了她都会到那里去。那里有一棵大树，那棵大树高高的，大大的，”贝贝一边挥手比划，一边继续说道：“接近地面的位置有一个小洞，那个小洞就是她的树洞。这个女孩总是坐在大树面前跟它说话，常常因为和它说了太长时间的话而耽误了晚饭时间，也总是因此被妈妈教训。”
这会儿火锅店里嘈杂的声音渐渐落了下去，张静几乎能感受到贝贝的声音震动耳廓的声音。
“有一天，女孩儿又去了那里。她坐在树洞面前，跟树洞诉说今天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说她今天考试怎么又不及格，说不敢回家告诉妈妈，说着说着，突然听见树洞后面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才发现秘密基地并不只属于她。所以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人的脸，就跑了。”
“所以，秘密基地还有别人，他听见了小女孩儿的秘密了吗？”张静好奇地问。
“嗯，听见了很多。后来女孩才发现那个人就是自己新搬来的邻居。那个邻居比那个女孩大了好几岁，他长得高高瘦瘦的，好像也挺帅的。”
自然，故事的开头是奇妙的缘分，故事的延续就是在一起。
“那个女孩和那个男孩儿在一起了，又分开了。”贝贝把手一摊，爽快的表示故事讲到了结尾。
总有人讲故事，用“我有一个朋友”“以前有一个女孩儿”“以前有一个男孩儿”这样的话开头，其实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讲自己的故事。
可是故事本身太心酸，以第三者的角度讲，距离好像就可以被自动拉远，悲伤也就带不到自己身上。
“或许分开不是最令人难过的。贝贝，这个世界上最难以跨越的不就是生死吗？除了生死，其实剩下的仔细想想，也没什么跨不过去的难关。再怎么争吵，冷静下来，也许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很多年轻人总是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而争吵，进而引发大矛盾而分开。可是那些矛盾明明就像张静喝啤酒一样，换一种喝法也许就能尝出不一样的味道，只是大多数时候他们想的不是换一种方法喝啤酒，而是想方设法的试试草莓味儿酸奶。
对喝醉了酒的人说大道理一点用都没有，他们的大脑处于当机状态，除了本能，根本上失去了思考能力。
贝贝倒在张静怀里睡得沉，而张静的胃疼降临在此刻。
肠胃搅在一起的痛，痛感甚至蔓延到脚后跟，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即便喝醉的大脑混沌着，也无法削弱这种痛感。
张静本来打算送贝贝回家之后再自己回家，现在相当于是两个残疾人待到了一起，想回家简直像是痴人说梦。
她只能拉着贝贝的手指解开手机锁屏，点开联系人。紧急联系人居然不是爸爸妈妈，而是一个备注名为“树洞”的人。疼痛操控着张静的大脑，匆匆忙忙打了电话，响了十几秒钟，就在张静选择放弃重新找人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电话那边没说话，只是等着这边的动静。
“你好，贝贝在浮生火锅店这里喝醉了，你方便过来接她一趟吗”说这么几句话已经花掉了张静所有的力气，下午跟贝贝过来的时候没有想到会来这么一顿胡吃海塞，自然也没有拿上胃药。
对面应了一声好就挂了电话。听声音，应该就是那个邻居哥哥了。
十几分钟之后，接电话的人过来接贝贝。
他扶着贝贝的肩头跟张静道谢，贝贝在他怀里显得个子更小了。
“她今天晚上哭了很久。”张静只说了这么一句，男生听完之后眉毛似是习惯性地拧了一下，嘴里溢出一声“嗯”，抱着人走出了火锅店。
张静随后也起身结了账。这会儿回家已经太晚了，十点多她就跟妈妈打过电话说不用等她，晚上会在朋友家休息。她到附近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买了些药，店员看着张静脸色苍白嘴唇紧抿都忍不住着急，劝她去医院看看，张静只是强拉起笑脸表示不用。
自从刘钰离开之后，张静其实就很少会去医院。不管去哪个医院自己都会有同样的反应，脑海里开始自动回放那天发生的所有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她记得每一个细节，她会控制不住的发抖，腿软，就像所有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症患者一样。
所以不管是哪个医院，能不去就不去。
酒店已经预约过了，人脸识别之后张静进门锁上门，没力气再去洗澡，在厕所吐过两回之后就着温水咽下胃药，倒到床上，按开了床头的一盏小灯，就着柔和的灯光含糊睡下。
整个人都累，像是从海面坠下，整个人往下沉，无助里夹杂着对未知的恐惧。越往下坠就变得越黑暗。
直到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黑暗时，那种冰凉的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温暖，像是浮在海面上，仰面朝着太阳眯起眼睛的温暖。
明明没有光，四周都黑乎乎的。
但是这种感觉挺好的，张静不愿意醒过来。
生理上和心理上不愿意。本来胃不好，这么一折腾，整个人处于半昏迷状态，现在的温暖倒像是沙漠里的清水，解了她的难受。
刘钰凌晨四点随着感应来到这里，准备推门而入时发现门被锁上了，还加上了一层防护栓。
至少作为预判审判官，他还记得上次和这个未来罪犯见面时吵架的事，如果推门进去，至少能沟通。
门打不开，只能直接穿过去。
预料之中的冷眼相对并没有出现。他点亮了因他的到来而变得黑暗的房间，看见这个令人厌恶的未来罪犯还在睡觉。
只是看起来睡得不太安稳，占着床上小小的一角，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翻来覆去了好几次。他有一种熟悉感，好像这个人天生就总是一副这样的睡姿，而他坚硬的内心，好像软化了那么一角。
他强自打住这种荒谬的想法，头也开始不受控制的疼起来。
他想叫醒她，审判她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来。可是手刚刚伸到这个人的面前，又打了个弯转了回去。
他转念一想，至少，是不是应该先让她恢复一下，不然，这种状态下，总审判司怎么审判也审判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的。
而且……而且这么一个矮女人，现在还生着病，再怎么能折腾，这会儿应该也不会折腾出什么风浪。
于是，张静就感受到了温暖。那是预判审判官在带热源，往她的胃上带热源。
留下这么一份热源，刘钰转过身扯下面具，熄灭了周遭的光，赶去了下一个审判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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