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思
傅云黛这边用完晚膳，就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回忆今天见到的人和事。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觉得父亲在见到自己时有多么大的惊喜，可若不是念及父女之情，又为何要找回自己呢。
姜府内各人心思各异，浑不知姜府接回一个流落在外的姑娘已在京城百姓家迅速传开。
毓王府里的亭子，何长明和沈宴珩正在饮酒。
“听说昨日在青云大街你救了一个女子。”何长明说道。
“顺手而已。”
“顺手？”何长明不可置信地笑了一声，“则宁，我阿妹不认得你，以为你是哪家小公子，我可认识你十来年了，遇到这种情况，你不躲开都算心善了，还上去扶人家。”
沈宴珩仰头喝了杯酒，没理他。
何长明贱兮兮地往前凑，“所以‘九皇子在青云大街救了一个女子’是你的第一步？”
沈宴珩斜睨了他一眼，“你若是嫌酒不好喝，就回你的将军府去。”
“别别别，殿下大量，饶了我，我爹可不让我喝酒，”何长明重重把酒杯放下，又收起笑容，“所以过几日的选妃宴，你准备怎么办？”
沈宴珩摩挲杯口，眼睛盯着不远处，声音低沉而冷漠，“走着办。”
何长明看来他一眼，犹豫着还是开口：“今上办这场选妃宴，就是为了敲打一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尤其我们家，我阿妹到现在还没有婚约，今上定是紧盯着我们，至于殿下你，我大胆地说，就是个被连累的，今上若是看不到你还好，若是看到了，往你府里塞个什么高官的女儿，你这身温润如玉朗朗君子的皮就要被扒下了。”
沈宴珩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何长明叹了口气，又挂起笑容，“不说这个了，既然你已回京，那万事便皆有可能，我们走着办，喝一个？”
沈宴珩举杯和他碰了一下，“父皇虽未立太子，但我们兄弟几个，他向来偏爱五皇兄一些，我听说，皇兄最近似乎经常在外边遇到令妹。”
“则宁啊则宁，咱俩什么关系啊，”何长明大声笑了两笑，“这可不是我们家意思，我爹为了这事，今天刚派人把我妹看起来，就为了不让她往外跑。”
沈宴珩也笑了笑，他也知这不是何家意思，这若不是五皇子沈其彦的意思，那便是皇帝暗示他这样做。
“不过你也是该娶妻了吧，”何长明打趣他，“今上定了这选妃宴，不少大臣表面看着高高兴兴，关起家门可都抓耳挠腮了，欸，你听说了吗？”
“什么？”
“姜品昊你知道吧。”
“户部侍郎。”
“是，他家倒是心急，今日家里就进了个说是流落在外的姑娘。”何长明一脸好笑。
“流落在外？”沈宴珩有些疑惑，“这种关头，他家就算真的找回个女儿回来，应当也是低调着过几日再慢慢让她露脸，怎么今日进府现下你就知道了。”
“因为好看。”
“好看？”
“有人说今日那姑娘下马车时，见到其容颜，现在都传开了，是神乎其神，都快吹到天上去了，我也是刚刚来你府上时路过听到有人在说才知晓，也不知真假，估计明日就要传遍整个临京城了。”
沈宴珩对此事不感兴趣，只放下酒杯起身，“夜色晚了，就喝够了就回去吧。”
“欸，这么久没见你这就歇了？”何长明还坐着，沈宴珩已逐渐走远。
他独自坐着，手里还握着酒杯，看着沈宴珩慢慢远去的身影，心里唏嘘万分。
沈宴珩五岁丧母，去寺庙为母守丧却被视为不幸，还没六岁就被自己的父皇送到边疆，边疆风沙大，当年何长明因为过于混蛋，也被自家老爹逮到边疆去吃吃苦，可就算这样，每天自己的老爹也时常去看看自己，说是让自己吃苦，实际也怕自己真的受苦。
而沈宴珩当年还不到五岁，到边疆是身边一个可信的人都没有，那么小的孩子，每天逼着自己早早起身练功，更是常常通宵达旦地练，就算练到满身的伤，何长明也从未见过他喊累。
就连当时军营里许多老将都说其必成大将，何长明就是在那时和沈宴珩认识，后来和长明回到京城，沈宴珩却没有皇帝旨意，一直不得回京城，只是两人一直有联系，何长明也会出去找沈宴珩。
原以为皇帝已经快忘了沈宴珩这个儿子，可是沈宴珩却硬是闯出一条路，以“剿匪有功”回到京城，只不过一回京，竟是撞在了风尖浪口上。
何长明举起杯中酒，抬头一饮而尽。
翌日。
傅云黛怕姜府有请安的规矩，特地早早便起了床，又挑了件中规中矩的浅蓝描边烟罗裙，果不其然，刚梳完妆，昨日周秀溪塞给她的两个婢女便要带她去玉景轩给老太太请安。
傅云黛也没推辞，立马就带着绿竹过去了。
到了玉景轩时，只有姜月冰也到了。
昨日在花厅，傅云黛看出来只有姜月冰是实打实地认着自己这个妹妹，因此也对她很有好感。
“四姐姐安。”傅云黛走上前。
姜月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傅云黛是在给她行礼，连忙摆手，“五妹妹也安。”
“四姐姐，我初来府里，也不知给祖母请安是何规矩，姐姐能否同我说说？”
“没什么规矩的，就是同祖母请个安，再聊聊话，早膳前便也散了。”姜月冰说。
两人还没聊两句，背后就响起一道声音，“哟，两位妹妹这么早。”
傅云黛回头一看，原是姜月霓和姜月彤两人都到了，只是两人站得就像中间隔了道沟一般远。
傅云黛和姜月冰给两人行了礼，姜月彤又说：“五妹妹初入府，便这么规矩地来请安，真是孝顺啊。”
若说昨日傅云黛还抱有点对其的期望，今天这话傅云黛可完完全全听出来了，就是不喜欢她，在讽刺她上赶着抱老夫人大腿呢。
傅云黛轻轻一笑，柔声道：“三姐姐自小在府里长大，自然是对请安之事习惯已然，只是妹妹我打小在外，未曾见过祖母，昨日一见便觉亲切万分，今日便恨不得早起些来见祖母呢。”
一句话把姜月彤怼得无话可说，既表明自己对祖母的孝顺和亲近，又暗暗讽刺姜月彤是天天来请安所以生烦，不仅来迟还嘲讽妹妹。
此时几人都在老夫人院子里，姐妹几人自然不会吵起来，果然，姜月彤听了这话，只怒目瞪了她一眼，却又说不出话来。
姜月霓看着两人，端着一副我才是主的派头说话：“五妹妹莫生气，你三姐姐向来是个直性子，看到什么便说什么，五妹妹可千万不要与她计较。”
这话说白了就是在说姜月彤说话不过脑子。
姜月彤一大早起来被两个人怼，一个还是自己原本看不起的，现在心里窝着火。
傅云黛也听出来姜月霓是在借着开导她嘲笑姜月彤，所以也没回她，心下想着，看来高官之家的后宅确实不简单啊。
就在这时，老夫人跟前服侍的曹嬷嬷出来让几位姑娘进去请安。
几人进去，一番请安下来，无非就是关心傅云黛习不习惯，让几位姐姐近几日要多教教妹妹，姜月霓一一应下。
请过安，傅云黛回到听雨阁，边用早膳边问慧芳和彩月府里的情况，慧芳和彩月就是周秀溪昨日给她的婢女。
听过两人的话，傅云黛心下也对这个家有点了解了，姜月霓有身份有尊贵，是最被看重的嫡长女，姜月彤差些，但起码生母还在，虽然是庶女，但终归是个有庇护的，姜月冰是最惨的，既无身份，生母亦逝，难怪相比两个姐姐，她总要低调些。
玉景轩里，老夫人正与曹嬷嬷讲话，“你说，这姜月黛是不是规矩过头了？”
“老夫人这是何意，老奴不解。”
“荣辉那日说，她养在商户家，就算那一家给她请了夫子上课，教了礼仪，但这两日我见她两次，规矩仪态谈吐甚至穿着，都可以说是不输咱们自小养在府里的这几个姑娘了。”
曹嬷嬷细想了一会，“好像是这样，莫非那商户家对女儿家的教导也这般严？”
王素棠转了圈佛珠，“等我儿下朝，你去让他来一趟，现下，先去让周氏来一趟吧。”
“是。”
周秀溪刚用完早膳，便被叫到玉景轩，为的也是傅云黛的事。
“你应当也知我们家接回这五姑娘是为何吧？”王素棠问她。
“儿媳知晓。”
“嗯，那便好，”王素棠说，“近日若有帖子上门邀姑娘家去赴宴，你可知怎么做？”
“儿媳会去跟月霓说的。”
婆媳二人正商议着，殊不知这邀姑娘家去赴宴的帖子马上便要到了。
永宁公主府内。
“眉如翠羽，眼如星辰，肤如凝脂，面薄腰纤，”永宁公主听着下面人传来的话，“外边人果真这样说。”
素羽点点头，“是，听说有人看到那姜家新进府的姑娘，长得是国色天香。”
“她姜家的女儿本公主又不是没见过，长得也还算可以，怎么还有个国色天香的呢？”
素羽服侍公主多年，自然知晓公主心思，“就算有一个长得出众也没用，区区一个侍郎家的女儿，怎么比得上公主您尊贵。”
沈悦灵嗤笑了声，“本公主今日心情极佳，想设一宴席，去写帖吧。”
“喏，”素羽心知这个宴会最重要的就是要见一见这姜家女，只是，“公主，毓王殿下那边要送吗？”
沈悦灵一愣，她对这个九皇兄认识不多，她记事的时候，沈宴珩已经离开京城，就算往年有回京城，两人打交道也不多，不过她那位皇兄看着确实一派君子模样，“送吧，父皇既召皇兄回京，那我这表面上也要做好兄妹之情。”
——
“是，女儿知道。”姜月霓应了母亲一声，“那女儿回院子了。”
“去吧。”
回到自己院子的姜月霓却是满心不爽，这姜月黛长得如此惊艳，自己还要带她去公主宴席，如此一来，自己的风头不就被盖住了吗？
姜月霓越想越气，决定往听雨阁走一趟，“红芍，去挑一匹布来。”
傅云黛对姜月霓的到来毫不意外，这大姑娘看着不太喜欢她，但好歹是受了老夫人嘱咐要多教教自己的。
傅云黛亲自去将姜月霓迎了进来，“姐姐有何事？”
姜月霓笑着，“妹妹不知，这京城时常有贵女设宴，这不，你昨日刚到，就遇到了公主过两日要在公主府内设宴，这帖子都已经送到我们府上了。”
“公主要设宴？”这件事确实在傅云黛意料之外，以前傅家行事低调，家里又只她一个女子，她出门赴宴极少，这刚到京城，怎的就遇到宴席，还是公主的。
看到傅云黛惊讶的样子，姜月霓心里不屑，果然是养在商户家，听到公主二字便惊讶成这样，她虚拢了下头发，“是呀，这公主，可是这天下除皇后外最尊贵的女子了，公主设宴自然会是隆重的，我怕妹妹不识规矩，便今日来告诉妹妹一声，这几日你要好好学些规矩，切莫在宴会上失了礼。”
这话听着是为傅云黛着想，可是傅云黛越听越不对劲，这怎么更像是在贬低她呢。
傅云黛还未回她，姜月霓就把一匹布拿了过来，“这匹布就送给五妹妹做件新衣裳吧。”
傅云黛接过布料，嘴角有些抽搐，但还是谢了她。
姜月霓出门时高仰着头，仿佛在听雨阁看到一件很令她高兴的事。
绿竹接过布料，“姑娘，这布料……似乎是几个月前流行的款式了。”
“好歹是一片心意。”
绿竹撇撇嘴，“姑娘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大姑娘和三姑娘看着可不像是好相处的。”
傅云黛无奈笑笑，“行啦，住都住进来了，就看着走吧。”
到了赴宴这一日，傅云黛细细打扮了一番，显得自己落落大方又不会很出众，以免抢了嫡女风头又太引人注目。
可是傅云黛却忘了，就算她不打扮，仅她这张脸就够引人注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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