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汉水旧友终相认

双唇相抵，耳鬓厮磨。

        周芷若一时失了神，赵敏的唇瓣好似蜜糖一般，仿佛融化在了她的心间。她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张俊俏的脸庞，一股暖流划过心尖，居然无一点排斥的想法。赵敏温柔的吻如同醇香的美酒，让人陶醉，使人沉沦。

        几分羞赧，几分甜蜜，几分难以置信。

        原来……是这样么？

        十年的思念之情，化成眼角一行清泪，顺着周芷若的脸庞，滑入了相抵的双唇。

        赵敏吻着吻着突然尝到一丝苦涩，她心下一惊，连忙唤醒神智，离开了周芷若的唇瓣。

        “周姐姐，赵敏该死，唐突了你，你莫哭……”赵敏连忙将周芷若扶起，扯住自己衣袖慌乱地替她擦干净眼泪。郡主大人是何等聪慧，如此这般，她早已明白自己十年间的心结究竟为何。

        敏敏特穆尔记挂周芷若，这一记挂，从十年前的汉水之遇开始，已然进入了她的心房。

        周芷若轻轻摇头，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轻抚在赵敏那白玉般的手背上。这一无声的举动，也使她周芷若心里所想昭然若揭。

        她们二人，到底是互相挂念的。

        第二天天一亮，峨眉派便收拾妥当，继续往前行走。赵敏和周芷若跟在队伍尾部，一路上说说笑笑，竟然也使那疲劳劲消了一半。很快峨眉队伍便到了一处客栈，灭绝师太念及弟子们这几日风餐露宿，于是让大弟子静玄替大家安排好住宿之事。

        “承蒙师太多日照顾，赵敏收到门派中飞鸽传信，现在要去和他们汇合了。”赵敏弯腰拱手，身后跟着的阿二阿三亦恭恭敬敬地向灭绝师太行礼。

        灭绝师太想着赵敏这几日确实没什么异样，应该不是明教的人，反而还和那两兄弟一起帮了峨眉许多忙，于是微笑着点头应下，并未强留他们。

        周芷若的目光一路跟随着赵敏骑着良驹的身影，直到那清瘦的背影消失看不见，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周师妹？周师妹？”

        贝锦仪见周芷若一直盯着远处发呆，忍不住开口轻唤她。周芷若一惊，连忙转过头来，看见是贝锦仪后又心虚的低下头去。

        “周师妹，这是怎的了？为何一直盯着远处发呆？”贝锦仪担忧道。

        “没，没什么，师姐。”周芷若摇摇头，赶紧扯开话题，“师父不是说让我们好生休整休整吗？我们回客栈里去罢。”

        “周师妹如何，好像不难猜吧？”周芷若话音刚落，丁敏君那尖酸刻薄的声调在她身后响了起来，“自从那姓赵的小子走了以后，周师妹整日魂不守舍的，不是在想那臭小子么？”

        “丁师姐！”

        周芷若见被丁敏君猜中，有些气恼，但又不知道如何辩解，只得站在原地涨红了脸不知所措。

        “周师妹可别急着否认，前几天我还在那溪水潭边看着你们俩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难不成是我眼花了？！”

        “丁师姐，赵公子和周师妹同龄，聊得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贝锦仪面色如常，“还是不要乱猜测的好，女子清誉事关重大。”

        丁敏君见贝锦仪替周芷若说话，自己再说下去怕是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哼了一声便朝客栈走去。因为刚刚在贝锦仪周芷若那里碰了壁，她心情烦躁，走到客栈门口时不小心撞到一个人，立马就发起火来。

        “谁啊？长眼睛了么？”

        丁敏君气愤地抬头，一看撞见的是个相貌奇丑衣衫褴褛的姑娘，更加不可一世道：“给我让开！”

        那丑姑娘也是个不好惹的主，见丁敏君如此无礼，冷哼一声道：“明明是你自己不看路撞了我，何故在此颠倒黑白？真是蛮不讲理！”

        “你！”丁敏君听罢，气得抽出手中宝剑，竟要往那姑娘身上劈去。那姑娘瞳孔一缩，转身避过闪到了丁敏君背后，使出一掌拍了过去。

        “你这人好生不讲理！我不和你打了！”那丑姑娘一边喝道，一边又闪身出了客栈，等丁敏君追出去时，已全然不见踪影。

        丁敏君吃了两次瘪，又无处发泄，只得收起剑往客栈走去。她抬脚未走几步，忽的眼前一晕，竟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师姐！”

        贝锦仪和周芷若恰好也往客栈这边走去，好巧不巧看见了晕倒的丁敏君。二人皆是一惊，赶忙奔跑过去，唤了几声丁师姐也毫无反应，只得一人抬起她的一条胳膊，将她架起来带到了灭绝师太那去。

        “千蛛万毒手？”

        灭绝扳过丁敏君的手腕，见脉间徘徊着一团黑气，大惊失色。

        “师父，什么是千蛛万毒手？”周芷若皱着眉道。

        “那千蛛万毒手只有天鹰教殷野王原配夫人才会使，修炼时需要引剧毒的花蜘蛛之毒渡入体内，因此狠辣无比。”灭绝怒道，“天鹰教乃明教分支，他们必定一个鼻孔出气！害敏君的人一定和魔教脱不了关系！”

        “一定……一定是那个丑姑娘……”丁敏君疲惫地睁开眼，有气无力道，“请师父……给弟子报仇……”

        灭绝听罢，气得拂袖，又怒骂道：“究竟是何等妖人，竟敢伤我峨眉派弟子！？芷若，静玄，你们带几个弟子在这周围仔细寻找，那人应该跑不了多远。”

        “弟子领命！”

        周芷若和静玄朝灭绝行了一礼，提了宝剑就往房间外走去。静玄带了几个人主要搜索客栈内部，而周芷若则去往客栈后院，分开找寻。

        约摸过了一刻钟，静玄那里依然无所获。倒是周芷若在马厩旁边看到了一辆木板做的破旧小推车，突然间想到自己和赵敏分别时，恰好有个看不清面庞的姑娘拉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丑瘸子从他们旁边经过。当时她只顾和赵敏说话，并未多加留意，现在想起，倒是可疑得紧。

        周芷若略一思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客栈前门，低声朝掌柜的打听那两个人的行踪。掌柜的一听，表示那木板车是店中两个客人所有，因为其中一个女客人长得奇丑无比，因此他印象很是深刻。周芷若连忙询问那两人的客房号，打听到了后立马朝灭绝那跑去，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尽数上报。

        灭绝得了消息，提起倚天剑便朝那房间走去，果不其然抓住了那对奇怪的男女。那丑姑娘居然自不量力地想要反抗，却是被灭绝一掌击倒在地，顿时间呕出了一滩黑血来。

        “哪来的妖徒，尽学些邪门歪道，今日我灭绝便替中原武林除了你这败类！”

        灭绝说着便运起内力集中在右手掌心，刚准备劈下去，谁知旁边那瘸腿的男子突然开口制止住了她。

        “师太且慢！”

        众峨眉弟子闻言，皆朝那男子看去。灭绝一凛神色，收掌冷冷道：“你这小子，有什么可说的么？”

        “在下可以帮那位师姐解毒，还请师太饶过蛛儿性命。”

        “曾阿牛！”被唤作蛛儿的姑娘见状急忙大喊道，“是我出的手，与你有何干系？还不赶紧离开！”

        “世间一切皆有因果定数，我不能弃你而去。”曾阿牛说罢，朝灭绝拱手行了一礼，“还请师太同意在下的请求。”

        灭绝听罢，觉得那曾阿牛说的确实不错，若是自己一时冲动将这二人劈死在此，那就无人替丁敏君解毒了。于是她将手一扬，道：“那我暂且留你二人一条性命，等敏君的蛛毒解了再发落也不迟。”

        那曾阿牛一听，连忙致谢，因为自身腿瘸的缘故无法动弹，又兀自在那一旁叹气。周芷若一见有些于心不忍，等峨眉弟子们都进了客栈后，便走到那蛛儿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家师为人严厉，还请姑娘莫要责怪。”周芷若说着又看了看那破车上坐着的曾阿牛，总觉得他似曾相识。只可惜那曾阿牛须发皆乱，蓬头垢面，属实看不清到底是何模样。

        “峨眉派还是有好人的。”蛛儿感激地看着周芷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在下周芷若。”

        听见这句话，那曾阿牛眼睛突然一亮，不可置信地朝周芷若看去。直到周芷若离开后，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周芷若呆过的地方，好像她从未离开过。

        “你这头呆牛，见人家周姐姐生的花容月貌失了魂不成！你可不要肖想，你说过要娶我的！”蛛儿见曾阿牛那副没魂的模样，气得不轻，“男人果然都一个德行！”

        “蛛儿，你莫要瞎想，我只是瞧那周姑娘像我小时相识之人，想留意留意罢了。你放心，我曾阿牛心里欢喜你，这辈子会娶你为妻，一生一世对你好。”曾阿牛说着，想伸出手替蛛儿擦去嘴角未干的血迹，可当他看见自己手上满是脏兮兮的泥垢后，满脸尴尬，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蛛儿听后内心十分欢喜，刚要开口时却见静玄又从客栈里走了出来，只得黑下脸将头转到一边去。

        “曾少侠，还请你尽快为敏君解毒。”静玄走到曾阿牛面前，“家师说了，只要二位能将敏君的毒解个完全，便不再伤你们性命。”

        曾阿牛一听连忙点头：“好，麻烦这位师姐将我引到那位师姐面前，让我替她把把脉。”

        蛛儿一听，一脸不信道：“你这笨牛，还会岐黄之术么？”

        “这是当然。你刚刚挨了师太一掌，不信你试着运气调理一下神封穴，便可以使血液流通，暂时缓解胸闷的症状。”

        蛛儿咦了一声，按着他说的话去调理了一番，果不其然舒爽了许多。她瞧着静玄还在一旁等候，轻咳了一声，拉起曾阿牛的木板车便进了客栈。

        曾阿牛被蛛儿拖至丁敏君这边，为她把了脉象。大致摸清楚丁敏君所中之毒后，曾阿牛既给她扎针驱毒，又给她拟定抓药的方子，就这么折腾了一下午，总算将丁敏君体内的剧毒拔除了七七八八。

        蛛儿在一旁看得惊奇，忍不住开口道：“阿牛哥，果真是我学艺不精，这千蛛万毒手之毒居然就这么被你这山野匹夫一下子治好了。”

        曾阿牛道：“或许是你没练到家，也或许是我误打误撞运气好，不过既然治好了她，总算是万幸。”

        这时静玄却走了过来，道：“在下前来传达家师之命，既然曾少侠救了敏君，现下二位的性命也保住了。只不过眼下怕是需要二位与我们同行。”

        曾阿牛一愣，道：“去何处？”

        蛛儿却是不悦道：“我们既然已经遵守约定救了人，为何不放我们离开？”

        “这是家师的意思，二位若是执意离开，大可以试试。”静玄平静道。

        蛛儿心中一阵气恼，但又忌惮那灭绝师太，偏过头去不再言语。曾阿牛亦是琢磨不透灭绝的意图，别说现在他和蛛儿一个伤一个残，即便并非如此，断然也逃不过那灭绝师太的手掌心。因此，他只能应下静玄，想着寻找机会再逃走也不迟。

        第二天一早，峨眉派便开始启程，到了夜晚总算是进了西域境内。一行人找了个能遮掩风沙的地方扎了营，这才歇下来分食干粮。

        周芷若见峨眉众人都在吃着手中的干粮，唯独蛛儿和曾阿牛饿着肚子在那边孤零零地坐着，心中不忍，便拿着几个冷馒头分与了他们。

        蛛儿见周芷若如此心善，对她的好感又增了几分。只是她见曾阿牛一直盯着人家发呆，一阵气恼，拿了馒头另找了一地不愿去看他，眼不见心不烦。

        周芷若有些疑惑，只当是这小两口闹了矛盾，也没有去管。她将馒头递给那曾阿牛，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曾阿牛好似十分激动，拿着馒头的手微微发抖。他再也忍耐不住，轻声说道：“汉水舟中喂饭之德，永不敢忘。”

        原来这曾阿牛便是武当张五侠和天鹰教殷素素之子——张无忌。当初张无忌身中玄冥神掌，寒毒迫体，因此武当张真人亲自带他前去拜访少林寻求解决办法，回来途中救下了一个明教中人，名为常遇春。那常遇春正被元兵所追杀，周子旺就是为了救他才命丧汉江。常遇春对周子旺有所愧疚，因此将周芷若带在了身边，又因为感激张真人的救命之恩，遂将周芷若交给了张真人，自己则带了张无忌前往蝴蝶谷向胡青牛求医。

        张真人考虑武当山都是一派男弟子，周芷若一个美人坯子留在这里属实不妥，于是亲自给灭绝师太书信一封，将周芷若引入了灭绝门下。

        当年周芷若照顾了张无忌几日，所以才会有张无忌所说的“汉水喂饭之德”。

        周芷若一听，浑身一怔，转过身来不可置信道：“你……你……”

        张无忌此刻并不像刚见面之时那么蓬头垢面，所以周芷若才认出了他。张无忌此刻也是万分激动，忙道：“是了，我是张无忌啊！”

        周芷若轻声问道：“你身上的寒毒，可是好全了么？”声细如蚊，几不可闻。

        张无忌点头道：“已经好完全了。”

        周芷若脸上一阵红晕，终是走了开去。其实蛛儿一直在张无忌身后，她见周芷若脸上的表情忽而疑惑，忽而惊讶，目中又忽而光彩明亮，脸上又忽而羞涩。待她离开，蛛儿才道：“她与你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张无忌脸一红，嗫嚅道。

        蛛儿哼了一声，怒道：“当面撒谎！”说罢，便转过身去，再也不肯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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