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生辰礼
李慎一早便料到，他在凤城地界折腾的那么点事，很难逃过冯烁的眼线。他原本想将邢骏的罪证收集差不多再找冯烁谈一次，以冯烁的精明，断不会轻易便弃了邢骏转而与他合作，必须得能看到他这头的胜算。
冯烁也没反驳，只是道：“江湖为生，弟兄多罢了，大人别多心。”
李慎琢磨着，既然冯烁能得知他在查什么，定然也早已知道其存在，那么这件事定然是冯烁无法插手或是无法获利，甚至对他自己也有威胁的，他试探道：“大当家既然知道一二，难道没有和邢大人谈过？”
冯烁摇头笑：“在邢大人眼里，他是兵，我是匪，他这一茬，未必不是在堤防我。”连李慎都能发现邢骏私下炼铁的事，冯烁怎么会丝毫不知。
李慎轻笑一声，难得冯烁说话直白了一回，那么礼尚往来，他也给他摇摆的天平上加点筹码：“我猜，邢大人那批货从来没卖给过大当家，他早已做好了向朝廷交待的准备，怎会让你实力过大。”
冯烁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终有一天，邢骏会彻底剿灭土匪，有个了结。他早已想到有这么一天，这些年，一边与邢骏来往，一边暗暗收集他的把柄。
李慎：“大当家暂且放心，据我所知，邢骏暂时还没有将大当家彻底扑灭的打算，但也不能保证以后如何。赵某却可以向大当家保证，若是邢骏有动静，我可第一时间告诉大当家。”
冯烁心中一掂量，李慎这是直接告诉了他，对于此事，对于邢骏的举动，李慎有更为可靠的消息来源，而且这个消息是来自朝堂。那么，他对于赵普背景的猜测，便不是空穴来风。
冯烁看着他道：“漕运上我们有些兄弟，邢大人的那些货，运送的不止一个目的地。”
漕运这头，冯烁的能力肯定要大于官府的，于是李慎问：“大当家可方便查一查下家？”
冯烁笑了，斟酌片刻道：“查过，其中一条自产自销，另一条很有可能在更南边。”
李慎没急着接话，手指在桌上轻扣，仔细想着冯烁这两条提示。
自产自销好理解，他们此前有分析，这部分铁定然会造成兵器，但这里头可深究的问题却也不敢低估。可若是向外售卖，究竟卖给谁，以什么形式。冯烁说的更南边，又是哪里？从这里再往南，芒州是不大可能，难道说的是外邦？
李慎想到此，抬眼去看冯烁。
冯烁知道他想问最终的目的地，摇头道：“只追查到大概方向，邢骏很警惕，即便是自产自销那条线，我也没查到地点。不瞒大人，最开始，我只不过是想顺藤摸瓜，好给我自己添置些装备，他不卖给我，只要钱到位了，别人也会卖。只是，没想到有些额外的收获。”
冯烁是个聪明人，他查到问题后，因为干系重大，便及时撤了出来，若是被邢骏发现他在此事上有了察觉，那么都梁山便很可能早早以剿匪了解。
李慎点头，他倒是相信冯烁的说法，他提醒道：“其它的我会想办法去查，多的大当家也别插手，免得打草惊蛇，节外生枝。”
冯烁点头：“大人放心。”
屋里李慎和冯烁相互博弈，屋外，周雨微和寒山就着夏日的夜色，和孙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倒是对都梁山更为刮目相看。
原来这冯烁父辈就是凤城人，父亲曾外出跟着一个人闯荡了好些年，后来那个人落魄了，冯烁父亲便带着他回到家乡，十年前年因为课税的事与官府结了怨，扯了大旗当了匪。
周雨微记得李慎说过，凤城前些年还较为贫穷，若是不穷，谁愿意当土匪，哪还有匪患的事情。是后来邢骏剿匪有功，又在治上下了功夫，才深受朝廷器重。
在这一点上，邢骏的确是个聪明人，他贪，却知道不从百姓身上打主意。历朝历代，贪官尽是搜刮民脂民膏，弄得民不聊生的例证，邢骏却知道另辟蹊径。若不是朝廷忌惮，那么他还能再继续下去。
李慎与冯烁一前一后从屋内走出，正瞧见孙寿与周雨微相谈甚欢，冯烁心中想到，赵普身边这位周师爷真是有趣，丝毫不介意孙寿上次扛了他来，也真是奇女子。
寒山和孙寿立时站了起来，周雨微看过去，兴许是喝了两杯的缘故，随口问到：“大人这就要走了？”
李慎负着手停了脚步，目光在她和孙寿脸上扫过：“怎么，还舍不得走？”
周雨微这才站起身，对着孙寿招招手。
冯烁笑道：“周师爷看样子很喜欢都梁山的气氛，欢迎随时来做客。”
李慎问她：“要找的人找到了？”
周雨微点头：“找到了，剩下的便是他们的家务事了，咱们走吧。”
冯烁听到这话，扫了孙寿一眼，孙寿挠挠头，心中默默为陈彦祈福。
待坐船到了对岸，上了马，李慎终于忍不住问：“刚才你们聊什么？”
“聊都梁山的风土人情啊。”
李慎：“你与那个大胡子很熟？”
“他啊，他就是上次将我捉去都梁山的人。”
李慎：“……”
怪不得聊得投机，原来是熟人，只是这般认识的人都能打成一片，他实在不知怎么夸她。
夜风随着马身的腾挪，吹起周雨微散落的几缕长发。长发扫过李慎的脸颊和脖颈，搔得他心痒痒。他将几缕碎发缠在她的发髻上，一言不发地用她头上的钗重新固定好。
周雨微捂着头发，转头问：“怎么，头发乱了吗？”
“没有，坐好了别动。”李慎声音沉沉的，他想到下午在她房中所见的象戏，问到：“你刻象戏做什么？要是喜欢，我那有一副碧玉的。”
周雨微道：“这是给阿爹准备的，阿爹喜欢，今年他的生辰，我便想着送他一副自己做的。”
“既然是这样，我便和你一同刻。”
周雨微笑道：“你刻什么，是我送的。”
李慎想说，以后她的阿爹也是他的阿爹，但这话终究没说出口。只是说到生辰，他想到另一件事，今夜一定得问清楚。
李慎将周雨微送到屋内，却不急着走，掩了门便在椅子上坐下。
周雨微推他：“亥时末了，坐这里做什么？”
李慎抬头看她：“刚才说到生辰，我突然想到一事。”
“什么事？”
李慎：“我记得这么些年，每年你的生辰我都会派人送东西，你居然一次都没送过我。”
周雨微心里咯噔一下，她没送过？“送过的，每次都有回礼。”
“哼！”李慎面露不悦，“我说的不是随意拿个物件打发人的回礼，是生辰礼。”
周雨微听他这么问，也有些心虚，她那些年的确没太将李慎放在心上，更不会千里迢迢巴巴地送个生辰礼物给他。
对了，他到底哪天生辰？
刚想到这，就听李慎问到：“你不会压根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生辰吧？”
周雨微摇着扇子干笑道：“怎么可能。”又觉得这么打岔有些牵强，于是道：“今年生辰你可没送礼物，不仅没礼物，还骗了我。”
李慎挑眉，想看她还要怎么转移话题。今年他若是送了生辰礼，那这出戏早已拆了台，他道：“今年的生辰礼先欠着，反正你欠了我这么多次，也不差我欠你一回。”
李慎不接她的话，依旧上一个问题：“所以呢？是真不记得？”
周雨微有些心虚道：“我的生辰好记嘛，谷雨这日，即便你不记得，也会有人提醒啊。”
李慎越来越觉得他猜的可能是真的，他站起来，向她走近两步。
周雨微拿起扇子抵住他道：“大人，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李慎一把抽过她手中的扇子，使劲扇了几下，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冷静一些。“那你说说，是哪天？”
周雨微眼神闪躲，抢过扇子跳开一步，遮住脸只是笑：“你这是要来算旧账了？”
李慎轻笑：“对，你欠我的得一一清算。”
“小气！我都不和大人计较了。”
“是么？”李慎手伸到她脑后，将人带近一些，“谷雨，我可没这么大度。”
这是她第二次听他叫她的小名，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狡猾的笑意，却格外好听。
她抬起眼眸，一双晶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问：“你要怎么清算？”
李慎被她看得心底一颤，勾起唇角没说话，一只手抚过她的面颊，在眉眼处划过。低下头，吻上她的眼睛。
周雨微两手像是小狗般搭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开道：“大人，你要和我两清？”若是账算完了，可不是得两清。若是她想要花心思拿捏人，言语上行动上真是处处都算了个准。
李慎简直无语了，这时候，居然还在转动脑筋为难他。他歪头笑着看她：“你想这么还？”
她心中想的是：也不是不可以，可话没说出口，便听李慎道：“那不是太便宜你了。”
“那你要怎么……”
话还没说完，李慎的唇再一次落下，将她的话都吞下。
这个吻与上次的有些不同，她迷迷糊糊中，脑中还在想着：这么还，她有些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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