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争端
萧瑾容回到客栈的时候连姑娘和温瑜刚从外面回来没多久，两人也早已经发现她不在客栈。
但连姑娘好似同萧瑾容心有默契一般，只当什么也没发现。萧瑾容不问两人为什么出去，连姑娘也不问她为什么不在。
几人安安稳稳在桐淮城等着赏兵大会开始，只是随着桐淮城往来的江湖人渐多，街面上或茶楼酒馆中的冲突也越发频繁起来，时不时便会有口角打斗。
这天正是赏兵大会前一日，连姑娘他们正在酒楼中用饭，忽听楼下传来争吵声。
连姑娘和温瑜对视一眼，眼中似乎都有些无奈——这已是这些日子他们遇到的不知第几起争端了。
萧瑾容看了一眼两人默契模样，眼睫轻垂，掩住了眼底的幽深。
她听着楼下的争吵声，忽的轻笑一声道：“瞧这样子，待会儿八成又要动起手来。”
几人凝神细听，隐约还能听见什么“偿命”、“拿命来”等字眼，争吵声越发激烈起来，瞧着确实不像要消停的样子。
片刻后，果然传来了众人的惊呼声以及打斗时桌椅倒地的撞击声，期间还夹杂着女子的惊呼。
“阿岚，你小心些……”
嘈杂的打斗声中，这一句惊呼很快被掩盖过去，连姑娘却清晰地听到了。
她眼中似有笑意地看了温瑜一眼，放下筷子起身朝外走去，正对上萧瑾容惊讶的目光。
“你做什么去？”
连姑娘语气平淡又自然，说出了与她性情气质十分不符的回答。
“去瞧瞧热闹。”
她这一说，不仅是萧瑾容，就连温瑜都有些惊讶了。
他站起身走到连姑娘身边同她并肩而行，眼底温柔带笑，似有调侃：“你何时竟也喜欢瞧热闹了？”
萧瑾容也慢悠悠咽下一口吃的，站起身走过来，跟道：“是啊，瞧了这么些日子，还没看够？”
连姑娘笑着走出包间，未作回应。
出了包间，楼下的声音也清晰起来，因他们身处二楼，居高临下，能清楚地瞧见底下明显是两拨门派弟子战在了一处。
一派弟子以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为首，那男子外表俊逸秀朗，气质出众，看起来如朗月风清，是个极出色的男子；
另一派则以一个身穿深蓝劲装的彪壮男子为首，若是萧建章在此必能认得出，这人正是之前在神武山庄众门派私下会面时跟在宁阴派掌门莫修明身边的孟鸿茂。而他身后的弟子中，有两个正是连姑娘在砚城酒楼吃饭时遇到的谈论温瑜的师姐妹两人。
此刻两派弟子乱哄哄打在一处，一楼的其他食客早已远远避开，只是到底都是行走江湖惯了的，不同于普通百姓，众人非但不觉害怕，反倒兴奋地在一旁指手划脚，助阵声援。
显然，那位白衣公子在江湖中声望不错，得了不少人的支持叫好。
楼下打斗越发激烈，桌椅倒了满地，酒楼老板脸色苦闷地站在人后，一副想劝又不敢劝，只能放任自流的模样。
眼见这场乱战波及的范围越发广阔起来，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抬手扔出一把筷子，却个个长了眼睛似的，准确抵住了所有人的攻势。
打斗瞬停，场面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诧异地转头看向那出手的男子。
只见那人五十来岁的模样，面相儒雅随和，正安安稳稳地坐在角落里的桌子上，半点没受波及，与外面打斗的人群相比平静得好似两个世界。
其实一早便有人注意到这桌人了，只是大家也都不是初出江湖的愣头小子，不说今人的气质，只说如今打斗的几人显然是大门派的得意弟子，这桌人还能这样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那就必然非等闲之辈。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男子的身份，连姑娘却看出点眉目，只因她在那一桌人当中见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浮尘门的人也到了。”连姑娘轻声开口道。
坐在桌边的万清怡显然也瞧见了她，抬手冲她示意，带的一旁出手的那中年男子也转头看了她一眼。
连姑娘浅笑着点头回应，因为时机不便，倒是没有再过多交流。
一旁的温瑜听了她的话，也见了两人打招呼，视线落在了那中年男子身上，轻声道：“那想必这位便是浮尘门万掌门了？”
早在砚城的时候，两人就已断断续续说过分开之后的经历见闻。之前在渡水镇的事乏善可陈，连姑娘没有多说，但是离了渡水镇之后的经历却还算得上丰富，因而温瑜也听她说过万清怡，自然也就猜出了她身边中年男子的身份。
万寒的视线只是轻轻从连姑娘和温瑜身上扫过，很快重新落在了方才打得最激烈的孟鸿茂和那白衣公子身上，见这两人皆面带惊异地看向自己，目光说不上是忌惮还是无措，不由捻须轻叹。
“年轻人怎的如此气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里是吃饭的地方，你二人若要打斗不妨出门去，何苦在这坏了老板的生意？”
那白衣男子先反应过来，抬眼看了看周围混乱的景象，面色霎时恍然，上前一步拱手道：“前辈说的是，是晚辈草率了。”
孟鸿茂看着他行礼赔罪，狠狠唾了一声，眼中满是嘲讽：“云海，你休要假惺惺的，今日便是砸了这店，我也要让你为我小师弟偿命！”
说完他抬手朝万寒行了个礼，硬邦邦地道：“今日扰了前辈的雅兴，是晚辈的不是。只是云海害我师弟性命在先，我二人已是不死不休之局，还请前辈勿要插手！”
说着他再次朝云海亮出了武器，一副不分胜负不罢休的模样。
他身后那之前出现在砚城酒楼的师姐妹中的师姐打量了半天，并没有劝阻，默默拉着那唤作“阿岚”的小师妹走到一旁，站在了酒楼老板的身边。
那被称作云海的白衣男子皱眉回头看了孟鸿茂一眼，即便被他口口声声说着而害了自己小师弟的性命竟也没半分心虚，连气怒也无。
他只无奈地回道：“孟兄，你当真要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当日是你师弟作恶在先，云某承认情急之下出手失了分寸，却也实乃无奈之举，孟兄何必紧追着不放？要如何才能将此事揭过，孟兄不妨直言？”
孟鸿茂脸色更为铁青，咬牙切齿几欲食人：“你这贼子，还敢污我师弟声名！拿命来！”
与此同时，楼上连姑娘他们也正在讨论两人的身份。
连姑娘看着先前孟鸿茂和云海的对峙，忽然开口问道：“这个云海就是柏阳派那个？”
温瑜看她一眼，又回头看了眼楼下风姿卓卓的云海，轻轻点头应道：“柏阳派的大弟子，江湖中有名的玉面郎君，乃是近些年极受追捧的武林后起之秀，武功造诣高、容貌也出色，同北斗门的俞景曦被并称为‘玉面双绝’。”
连姑娘听他语气有些不对，转头看了眼他的表情，轻笑一声道：“那看来这评选的人见识有些少了，咱们温公子这般俊秀儒雅的出色郎君竟被漏了去。依我看来，咱们温公子如何也不会比那两人差的。”
温瑜便忍不住笑了，一边笑一边无奈地看她。
萧瑾容摇了摇头，从两人身旁探出头来：“你们，是不是真当我不存在了？”
连姑娘看向她时眼底笑意未消，声音中也带着点柔软的笑音：“姐姐在意？”
她说完便转过了头，萧瑾容却蓦地一顿。
这还是见面之后连姑娘第一次唤她姐姐。
她看向连姑娘的侧脸，脑中接二连三地闪过幼时娇怯可爱的小姑娘天真的笑颜、闪过那日血色布满山庄女子淡漠清冷的眼神，又闪过朦胧视线中她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
她缓缓握紧腰间的赤红色配饰，眼底眸色深沉似海。
而此时楼下的孟鸿茂也已经举起了手中兵刃，眼见就要再次动手，一道熟悉的劲力袭来，再次止住了他的动作，将他定到了原地。
这次止住他动作的是一枚小小的茶杯——因为桌上竹筒中的筷子已经被扔完了。
万寒皱着眉头神色无奈，如同见了自家不懂事的孩子：“你这后生怎的如此不听劝？若有什么仇怨大可禀明师长为你们做主，如何能在此处意气用事？快些收手，再打下去可就不好收场了，届时若你二人中当真有谁出了事，叫你们的师门如何自处？”
说完，他抬手隔空一点，孟鸿茂僵直的身体骤然松软下来。
不知是否听进了万寒方才的一番话，他瞪视着云海，咬牙思索片刻后，只恨声对云海道：“你这小人，我今日且放过你，但你记得，我早晚有一日要拿你性命，你休想逃过！”
说完他回头扫视了一圈身后的宁阴派弟子，气冲冲带着人离开了。
云海定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底神色莫名，好半天才垂头轻叹：“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大师兄，只是单纯莽撞了些，被人蒙骗而不自知。”
说完他才猛然发觉周围还有不少人似的，赶忙抬手朝着周围的食客行礼赔罪，而后面带歉意地走到酒楼老板身前，取下腰间荷包，拿出银子递给老板。
“对不住了掌柜的，今日打斗起的突然，来不及寻别处，毁了您的酒楼，也饶了大家的兴致，这银子就当是给您赔罪，还请万勿见怪。”
这举动顿时迎来一片叫好声。
云海好笑地压下众人的声音，真诚地看向眼前的酒楼掌柜，等着他的回应。
却见那酒楼掌柜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必了公子，先前那位……就是方才离开那位少侠的师妹已经给了在下赔偿，这些已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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