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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五章十年踪迹


十年前那夜的王座之下,高高在上的新帝唇角含笑相望,目色却深若寒潭,对宋柏池问道:

        “伽蓝公主究竟是怎么死的?”

        “疫症发作,无药可医。微臣到的时候,已经去了。所幸此次疫病并未传播,只有几个狱卒有症。”宋柏池微垂下眼睑,避开他的目光。

        君王不语,而是直直将手上的茶盏砸于殿前。裂瓷细碎,声声如啼鸟逝前悲鸣。

        宋柏池立刻起身跪在一旁,双手往前相握,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

        他确实心中有异,不敢直视暴怒的君王。

        昨日,他亲手将那伽蓝公主的尸体放入棺椁,谎称疫病送出了皇城外。

        当晚,宫门已下钥。侍卫拦着他的灵车不予他通过,还是内侍总管张恪张公公前来厉声威逼,才迫使他们开了宫门。

        但他想不出张恪为何帮他。难道是看他与圣上亲近,想要巴结自己?倒不至于,张恪是驾前伺候已久深得圣心的老奴。

        他忍不住往最坏的那方面去思量。

        那张恪,对当年之事究竟知道多少?

        座上之人的打断了他的沉思:

        “回鹘军已快到凉州城下,她死了,她儿子没了,朕彻底失了制衡回鹘王的机会。”

        宋柏池见状,并未抬头,言辞恳切道:

        “有萧将军在,凉州不会失守的。”

        君王凝着眉头,不置可否,倒是反问道:

        “他儿子的病,你治得如何了?”

        “臣正尽力医治,并无性命之虞。”宋柏池顿了一下,道出他最想听到的答案,“但,一切尽在圣上掌握之中。”

        他点点头,示意宋柏池起来,不必跪着说话。

        “先帝在位末年,一度忌惮萧卿多时,曾勒令朕下旨削其萧家军,并令其永驻边疆,无诏不得入宫。”

        “但萧将军并无僭越行为,守护西境安稳十年如一日。如此,怕是会引来朝臣非议。”宋柏池仍是跪着未起。

        “所以,另想法子得靠爱卿。但一年一个药丸,还是得保住萧长风的命。朕也不想他痛失爱子。”

        君王瞥了眼仍是跪着的臣子,皱了皱眉,起身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微臣惶恐。”

        “你可知,先帝驾崩前,对另一个人也多有忌惮,甚至要让朕赐死他。连一向支持朕的诸卿也曾如此谏言。但……”君王在空旷的大殿了踱着步,最后目光回到宋柏池的身上。

        宋柏池没有接话,而是静静望着眼前他的背影。

        他是君子,亦是他宋柏池的王。

        月光照进来,君王的身影茕茕孑立,投映在冰凉如水的地面上,显得如池中倒影一般如虚如幻。古来称孤道寡者,必是习惯了这无边寂寥。

        宋柏池忍不住上前一步,小心地走进那人的黑色影子里。君王察觉到了身后之人,转身迎面而对,轻轻说完下半句: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语罢拍了拍宋柏池叠放的手指,又踱步到了窗前。

        “朕这江山,是我们一起夺下来的。”君王仰望皇城的夜空,苍穹如罩,笼盖大地,当中北斗星依稀可见。

        “如这北辰,乃帝王之星,而四周又有诸星环伺,争其光芒。而朕之江山,外亦有强敌环伺,祁郸、北狄屡犯我边境;内又有诸军纷争,各自为政。时局不稳,暗潮汹涌。朕心甚忧啊。”

        宋柏池随着他的目光,遥望那北辰。夜色温柔,他深吸一口气,十指微动又握紧,对着他深深一躬,似是作别:

        “老君山一事,微臣已想好了。下月便启程。”

        谁知,下月转瞬变成了明日。回鹘铁骑围城凉州不过佯攻,实则跨过尧山天险,直取长安而来。

        他拼死护送他的君王出宫避难,却眼睁睁看着君王心爱之人身死回鹘人刀下,只救出她的女儿。

        至少,他践行了她的临终嘱托,保她女儿半世无虞,一生远离她所恨的那座囚人宫城。

        故人之托,相欠甚多;一身罪孽,终须偿还。

        宋柏池郁郁目色中动了几分惊异和惶然。他望着阁前跪得脊背笔直的徒儿,面上那固执寡漠的神色像极了她母妃。

        他这个逆徒,下了山翅膀硬了,究竟已私自查出了多少?怕是已将那桩陈年旧事翻了个底朝天……

        不可,如此不可!知道得越多,对她越是不利。还是让她尽早死了这份心吧。

        未几,宋柏池甩手拂袖而去,离开前终是下了狠心道:

        “你……你听好了。若无圣上允准,我绝不会将决心茯苓交予任何人。你哪怕在这跪上十年万年,亦毫无用处。”

        “今天起,你便留在老君阁,河西事宜,自有他人接手!”

        雪已下了几个时辰了。

        颂香阁外的雪已积得门槛齐平那般厚了。此处乃是老君阁至高顶点,天台前后并无荫蔽,大雪落得恣意,将门前白衣之人塑成了一尊静置的造像。

        风雪肆虐间,辰霜双膝深陷积雪之中已近麻木,本是苍白的面容唇色透着青紫之色。周身寒意彻骨,将她游荡的意识冰封起来。

        抬首望去,好似看到那个少年身穿红衣,在漫天飞雪之中,于万千灯火下,向她展开了手心。

        她想伸出手去回应他,却不料双臂早已冻僵抬不起了。

        俄而雪骤,四下无声,她才知,那不过是眼中幻光罢了。

        “师姐,师姐。”熟悉的叫唤声带她的意识破冰而出。

        她愣了一愣,迟缓地回首望去。

        不远处,白衣白发的男子撑着一顶油纸伞而来,与茫茫大雪融为一体。

        辰鬼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

        山路陡滑,又是夜里,他一个人推着轮椅到底吃了多少苦才上得来这高处的颂香小阁。

        “师姐,别跪了。”他的音色不似数月前和煦畅然了,“再跪下去,你的腿就废了。”

        “师父不会来了的,他屋里的灯都熄了。师姐快起来罢。”辰鬼一手为她撑着伞,俯身想要将她扶起来,却见她一动不动。

        堆积的融雪埋没入她的后背衣领,她却已感受不到寒冷。她拒绝了他的好意,叹气道:

        “我触犯阁中规矩,自是要在这跪地领罚的。夜深雪大,快叫人送你回去吧。”

        辰鬼伸出的手僵在那里半刻,急剧而下的落雪覆遍了他的掌心。他收回五指捏在掌心,将柔弱的雪花捏个粉碎化为雪水,却只是笑道:

        “哪条阁规,我将它改了便是!”

        辰霜哑然失笑。她这个师弟,何时如此仗义了,往日若是碰坏了他的棋局,都要闹气好久的。

        “你改不了的。快回去吧。”

        辰鬼蓦然瞥见了她发冠上被雪掩埋的白玉簪,目色骤然转阴,声色一冷,道:

        “师姐,有新簪子了。”他顿了顿,呼出一口热气在雪中倏然消散了,“今夜,必是为了那人,执意在此罚跪吧。”

        “……”

        “你莫不是,向师父讨那绝心茯苓救他吧?”

        她的师弟腿脚不便,脑子倒是转得挺快,她抬眸,望着辰鬼幽幽道:

        “如今,也只有绝心茯苓能救他了。”

        “这东西,师父必不会予你的……但他不肯给,我拿来给你便是。”

        “不可!荒唐!”她一人犯错,怎可再连累师弟。况且偷盗之举不义,她是断不会背弃师父的。

        辰鬼忽地拽住她的小臂,二指掐于手腕虎口前辨她脉象。辰霜在雪中长跪失力不防,一时挣脱不了,却望着座上之人的神情愈发阴沉,透着更甚于此间风雪的寒气。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腕,错愕道:

        “短短数月不见,你的脉象竟已如此虚弱……”他的眸光随即落在了她手腕间数道新添的伤疤之上,声音蓦地又狠切了几分,“这是什么?师姐告诉我,这是什么?”

        辰霜不知她这个自小病弱的师弟哪来那么大的手劲,狠狠抓着她不肯放手,她已无力相争,只道一声:

        “疼……”

        一声疼似是让辰鬼恢复了神志。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缓缓撤回了手,只是轻飘飘说道:

        “你还知道疼。你既执意救他,我有一法……”

        “什么法子?”辰霜忍痛移了移凝滞的膝盖,向辰鬼的轮椅靠近了一步。

        他睨视着身下翘首以待的女子,心疼转瞬化为几分怒意,冷声道:

        “你先起来,随我回暖阁。我先给你敷伤药,之后再教你。”辰鬼望向远山间那渐渐透亮的鱼肚白,见她犹疑不定,厉声道:

        “已近天光,你在雪中跪了整整一夜,就算是罚,也该罚够了。你什么身子你自己不清楚,我方才也已了然……你再跪下去,会死的!你还没救到他,就先死了你知道吗?听话,先起来!”

        辰霜任他摇着自己瘦削的肩膀,咬唇沉默不语。半晌,她思定了,辰鬼说得并不无道理。为今之计,还是得先救长风的命。

        她随即缓缓抽出冻僵的小腿,向前屈膝半跪,扶着轮椅把手想要站起身来时,却眼前一发黑,不出意料地倒了下去。

        辰鬼久久凝望着膝上已沉沉昏睡过去的女子,阴冷目色中透着不知是怜惜还是哀怨的眸光。他伸出惨白的食指指尖,勾起了她散出的一缕鬓发,轻轻别在她冻红的耳后,随后顿了顿,便微微曲指顺着那皎皎脸颊一路抚了下来。

        不过区区绝心茯苓,我来日取之赠你便是,何必如此劳心劳力。

        他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目光定在了她发中那枚白玉簪上。

        真是碍眼。

        他将玉簪拔了出来,随手扔在雪地上。

        又从衣襟处掏出一枚银簪。他先是两指转动着簪尾,在熹光处打量着这簪子。上面雕刻的凤凰纹路有些生疏和稚气,银面留有因年久而发黑后又重新打磨抛光的痕迹。

        他看够了便勾唇笑了笑,随即将那银簪小心翼翼地插入了她的冠中。

        辰鬼稳稳扶着膝上的辰霜靠在自己肩头,推着座下的轮椅,碾过了雪地上那支孤零零的白玉簪。

        玉裂于雪,碎声清冽。辰鬼闻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颂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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