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断头台之约
承德府大牢，月光惨白，好像落了一场严霜。
院子大门口一边站两个挎着腰刀的清兵。
院内院外都有小队衙役在巡逻。
大牢里，犯人们有的躺着，有的坐着，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骂大街，有的想老婆，有的放响屁，有的打呼噜……
金小乐躺在死囚室里，眼睛盯在囚房小窗投进的一方月光上……
虬髯客看了他一眼问道：“兄弟，想什么哪？”
金小乐的目光仍然融在月光里，慢慢答道：“看着这月光，就想起苏州老家来了……这个时节，苏州的新菱角该上市了……桃花流水鳜鱼肥，斜风细雨不须归哟……”
“想家了吧？”
“想呀……”
“兄弟，你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公主保着你，你一定能沉冤昭雪，鹏程万里……”
“但愿。”
“唉，要说这世上的事儿也真难说……你说你也叫金小乐，人家也叫金小乐；你这个金小乐就蒙冤入狱，人家那个金小乐却金榜高中；这你们俩若是换换多好，你考上状元，皇上把这个承德府让你坐坐……那该多好啊！我们的冤情也都能一一昭雪，这承德百姓也可见天日了……”
“老兄，咱们这就叫睁着眼睛做大梦！不过，等我出狱后，我会加倍苦读，下一届科举我还会来的！”
“我相信你！只要努力，总有梦想成真那一天！哎，我说金贤弟，假如真让你坐了这承德府，你最想做的事儿是什么呀？”
“那……咱们说的是假如哦……假如我坐了承德府，我最想做的事儿就是……就是先把这牢里的案子一一重审，把蒙冤的难友全都放出去！把真正有罪而又逍遥法外的罪犯全抓进来！还有，还有……哎哟这怎么可能呢？老兄你是在这里关的太闷得慌了，所以总有这些奇思妙想……假如我坐上这承德府，我第一个就先为你鸣冤昭雪，把你无罪释放……”
虬髯客豪爽地大笑道：“那我这里先谢谢金大老爷啦！哈哈哈……”
二人一起大笑起来……
大牢院内。
月光下，巡逻小队幽灵般转悠着……
突然，几个黑影“嗖”地掠过……
“谁？！哎你们看见没？刚才好像有几个黑影飞过去了？”
“夜猫子呗！要不就是老乌鸦？”
“不是不是！黑影很大，好几个，嗖地一声，就没影儿了……”
“不是鸟儿是什么？难道是鬼？难道有人敢上咱这儿来偷东西？”
“咱这儿有什么可偷的？难道想偷两个死囚回家当祖宗供着？”
“哈哈哈……”众清兵一齐开心大笑。
“嘁，敢上咱这儿来偷东西？借他个胆子！活腻歪啦？这什么地儿？承德府！就连皇上的避暑山庄——也得受咱管！”
……
夜影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冷笑：“夜郎自大！”
“谁？！”
“什么人？”
“滚出来！”
……
风轻月朗。遍地月光。万籁俱寂……
“妈的！活见鬼！”
“真******邪了门子！”
“嗨，啥也没有，别自己吓唬自己啦！”
……
巡逻小队又影子似的在院子里转悠起来……
几个“飞人”落到一座房顶上。
“是这儿吗？”
“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只手揭开房瓦，一束灯光从里边射出来……
“哎哟，好多的银子哟！”
几只眼睛凑过来，一齐往下望去……
屋内。
汤知府与汤夫人正在几只装满银子的大箱子旁小跑着，跑得满脸大汗，气喘吁吁……
汤夫人一边跑一边说：“老爷，你别跑了！我跑不动了……”
“不行……还得跑！要不……这几箱银子会让我的心有不可承受之轻……我的心非爆炸不可！只有这样跑……不停地跑，我的心……才能得到平衡……要不，我……我非得心梗不可……”
“那把箱子盖儿盖上，你不就眼不见心不梗了吗？”
“那不行！我非得眼见着这白花花的银子我才快乐——我就得意这一口儿！我享受我这心脏快要爆炸了的感觉——知道不？这就叫梗并快乐着……”
汤夫人不屑地撇了撇嘴：“我看你就是个变态的老财迷——老葛朗台！”
汤知府一愣：“老葛是谁？……什么台？”
汤夫人轻蔑地看着汤知府：“别问了……你那点儿文化水儿不晓得的。”
汤知府不服道：“什么？我那点儿文化水儿？老爷我也是中过举、上过榜的……”
汤夫人：“嘁——”
房顶上。
金小喜轻声道：“出来真长见识。谁能想到在这夜色下，在这屋檐下竟有这样的新鲜事儿——半夜三更不睡觉，绕着银子跑圈圈儿……”
赛飞燕恨恨道：“烧包烧的！”
黄土高坡：“你小姨的老相好！这狗官肯定是个大贪官！”
屋内。
汤夫人一边跑圈一边气喘着说：“老爷，这是皇上让你修武烈河大坝的银子，你贪污了这么多，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还不砍了你的脑袋？！”
汤知府一边小跑一边牛喘着说：“他知道？他知道个屁！他是皇上不假，可他却不是神仙。这年头儿，谁逮住个机会不往死里搂呀！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搂——那可真是上对不起皇上，下对不起百姓！就是傻瓜蠢猪笨骡子！知道不？财神老爷给你个财的机会，你要是不好好利用——他老人家会很生气的哟！”
汤夫人谆谆叮嘱道：“那你也得把那工程做得像样点儿，别光往里边填豆腐渣。”
汤知府哈哈大笑：“妇人见识！老爷我往里边填豆腐渣，那已是对皇上的大忠，对百姓的大爱。我巴不得往里边填些风儿就完事大吉呢！用豆腐渣填馅儿——这绝对是汤大老爷我的专利！备不住我的后人们还能靠我这豆腐渣工程的专利权大其财呢……”
房顶上。
金小欢怒道：“干脆，杀了这狗官——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赛飞燕兴奋道：“好！这家人没好东西——灭他满门！”
金小喜清醒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先把这颗狗头在他的狗脖子上寄放几天！这笔账日后再找他算！先救大哥要紧——走！”
四个清兵面对面守卫在大牢门口。
一棵古柳树下划过一只流萤，立刻引起四个清兵一阵骚动……
清兵甲惊叫道：“鬼！鬼！鬼……”
清兵乙哧地笑了一声：“瞧你那德性！哪儿来的鬼哟——那是萤火虫儿！”
清兵甲：“你知道什么呀？萤火虫儿就是鬼的信使——是为鬼送信的小妖……”
清兵丙：“胡扯！萤火虫儿可不是什么鬼的信使，它们呀……是诗人的宠物，诗人秀才们一看见这劳什子就来神儿了——咿咿呀呀之乎者也……嗨，就跟神经病似的！我说哥们儿，你又不是诗人，你犯得是哪一门子的神经啊？咱这是承德府！就是有鬼，它敢在这儿闹事儿吗？”
清兵甲：“可我还听说，这大牢的院子下面，早先是姑子坟，埋着好多嫁不出去怀着一腔忧怨的美人啊……再说了，你说你这是承德府，可人家神呀鬼呀的谁怕你这个呀？”
清兵乙：“没听说过这神鬼怕恶人吗？”
清兵甲：“那倒是听说过。可咱老爷的大板子，对老百姓小草民的臭屁股还挺吓人的……可人家神呀鬼呀的还怕你这个？”
……
趴在房顶上的金小欢等人听得直想乐……
牢门口。
清兵乙：“怎么不怕？只要长着屁股的就没个不怕的，要不你捉个鬼来试试……”
清兵甲：“哎哟妈呀！你快饶了我吧……”
清兵乙：“咱老爷的板子，威力无比，神鬼都怕！听说过鬼哭狼嚎这个词儿吗？鬼都打得直哭，你说厉害不厉害？！”
清兵甲：“厉害……是厉害。可……咱这地底下埋的都是大姑娘、大美人儿……你说，要是那大姑娘变的鬼一步三摇地走出来，咱们老爷还舍得打她们的板子吗？”
清兵丁哈哈大笑：“哎我说老弟，你这个大龄未婚男青年想大姑娘想疯了吧？大姑娘变的鬼？哈哈哈哈……你以为这里是聊斋吗？大姑娘变得鬼……哈哈哈哈……那真是活见鬼啦！”
清兵甲突然使劲拉住他的袖子：“你快看！那是什么……鬼！鬼！女鬼呀——”
两个女鬼披头散，袅袅娜娜向牢门口走来……
四个清兵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头一乍一乍……
两个美人鬼亦真亦幻，身上的衣服萤光闪闪，脸上布满闪闪的眼睛，一边扭动身体像蛇一样前进，一边唱着：“我扭，我扭，我扭呀扭……”
四个清兵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两个女鬼向他们逼过来，吓得妈呀一声，一齐把脑袋扎进墙角的一只破马槽里。
女鬼之一金小欢在清兵甲驼鸟式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哎呀，飞燕姐姐，这死猪猡的瘦屁股干巴巴的，肉一定很不好嚼。咱们的牙虽说有一尺来长，可这猪猡也太瘦了，肉也老了点儿，要是锛了咱的牙——那可不划算了……”
清兵甲的瘦屁股剧烈地哆嗦着，两腿间淌出哗哗的液体……
清兵甲：“仙仙仙……女说得对，我这肉又老又瘦……锛了牙就……就就划不来了……哎我我我……我旁边的弟兄们他他他们都……膘肥肉厚，鲜嫩可口……请二位仙仙仙仙……姑品尝，别客气！”
清兵乙骂道：“二王八！你他妈真不仗义！你老婆跟那个卖羊头的睡——让你当活王八那才该！”
“那就尝尝这个——”女鬼之二赛飞燕在清兵乙的屁股上使劲儿踢了一脚，“嗯，这个猪猡的肥膘儿倒挺厚，鲜嫩可口虽不敢说，不过吃着肯定挡口……啊呸！怎么这么臭？好像黄鼠狼的臭屁股……”
清兵乙的肥屁股也疯狂地抖动着，裤裆里出阵阵臭气……
金小欢用手搧着鼻子：“姐姐，这厮虽然又肥又嫩，可太臭了，难以下咽……”
清兵乙：“是是是。大美人儿鬼姑奶奶……小……小人这两天闹肚子，今儿已窜了八泡稀……”
赛飞燕使劲在清兵乙的肥臀上踢了一脚：“死猪猡果然臭不可闻。哎哟，噁心死俺了！哎哟我说小欢妹妹呀，你说那两个家伙的味道儿怎么样啊？”
金小欢在那两个清兵的腚上踢了两脚：“姐姐，这两个都死了吧？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赛飞燕又一人给了一脚：“啊哟，死的咱可不吃！闻着都要吐！妹妹，咱们何不上里边找个肉嫩汁美的小乳猪来吃吃？”
金小欢拍手道：“好哇好哇！姐姐，那咱们就上里边挑个可口的猪猡吃。这几个死猪猡要是敢闹猪令儿，咱们就用长指甲儿挖出他们的脑汁儿当豆腐脑儿喝你看如何？”
赛飞燕尖声怪笑道：“好哇好哇！妹妹，好久没吃这人脑豆腐脑儿啦，俺好想吃哦……”
金小欢格格娇笑道：“哦耶，飞燕姐姐，可不要忘了放辣子哦，还有胡椒粉……”
赛飞燕哈哈大笑：“嗯哪，小欢妹妹，那咋能忘呀，吃人脑豆腐脑，没辣子多没劲啊，得多放，多多放哟……”
四个驼鸟屁股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
赛飞燕出手如风，点了四个清兵的穴。
金小欢从清兵甲的腰上解下一串钥匙，打开大牢铁门，一行人大摇大摆走进牢房……
大牢内。
“大哥！大哥！”
“金小乐！金小乐！”
……
大牢里的犯人被惊醒，都惊愕地瞧着这一行穿着怪异的人……
金小乐两手抓着铁栏：“小欢！小喜！我在这儿哪——”
金小欢用钥匙打开牢门，兄妹三人相拥而泣……
黄土高坡与赛飞燕以及众狱友见之无不动容……
赛飞燕提醒道：“喂，别在这儿煽情了，有话回去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黄土高坡附和道：“对！赶快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金小乐这才止住喜极而泣的泪水：“小喜，小欢，你们到这儿来做什么？”
金小欢摇着哥哥的胳膊：“哥，我们救你来了……”
金小喜拉起哥哥的手：“大哥，什么也别说了。快跟我们走——我们救你出去！”
金小乐一愣：“救我出去？”
赛飞燕用力拍了一下金小乐的肩膀，大咧咧地说：“俺说俺的那个未……那个未婚……嗨！俺说你真是书读得太多了——这人都读傻了！俺们不是来救你出去，难道你这儿有满汉全席请我们吃不成？”
金小乐使劲摇着手：“你们是来劫牢？！不！不不！我不能跟你们走！明天铃铃公主要来为我伸冤昭雪……我，我这样一走了之岂不负了她的芳心？我死也要留在这里——赴公主断头台之约！”
赛飞燕像看一个大傻子似的看着金小乐，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啧啧啧，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傻子！这书可真是读不得——越读越傻！还有这样子的猪脑壳，救你你都不出去？人家公主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哪个要真心跟你耍子哟……明天一觉醒来天光光的什么都忘了，哪个还记得你什么断头台之约哟……”
黄土高坡也着急地劝道：“大哥，你不要意气用事！师姐说得对，明天不知会生什么事，你还是先跟我们出去是正理儿……”
金小乐态度坚决：“不行！绝对不行！君子以仁义诚信行天下——吾宁愿公主负我，我不能负公主！”
赛飞燕恼了，骂了一声：“自作多情！”
金小欢为哥哥打抱不平：“师姐你才是自作多情！是谁还没见到我哥之前，就把他当成了未婚夫？你说！”
赛飞燕红了脸儿：“俺才不想嫁给这样的大傻子哩！小欢，你莫要揭老底儿好不好？人家女孩儿家家的……害羞咧……”
金小欢笑了：“嘻，你要不说我哥自作多情我就不揭你老底儿。”
黄土高坡皱起眉头：“喂，这是什么地方？还有闲心打嘴仗？金大哥，夜长梦多，这里随时会有不测生，还是赶快走吧！”
邻舍狱友劝道：“金举人，别太死心眼儿，早点儿逃出去比啥都强！”
虬髯客也劝道：“兄弟，山不转水转，水不转风转。这三十六计——我看你还是走为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金小乐一脸的凝重：“不！我不能走！大丈夫言而无信——何立于天地之间？我宁愿让那狗知府杀了，也不能让公主去忍受因一个没有守约的越狱逃犯而带来的巨大失望与痛苦！我必须以人的名誉——守断头台之约！”
金小喜生气道：“大哥，你以为你那是什么巫山之盟哪？别太天真啦——大哥！快跟我们走！”
金小乐庄严地宣告：“公主虽不是巫山神女，但她对我恩深义重！我不能让她失望，我不能让她那温柔可爱的眼睛里有一丝一缕因为失落而带来的美丽如雨后之彩虹般的惆怅……”
赛飞燕嘎嘎大笑道：“哎哟哟！好酸好酸哟！酸得好像我们陕北的大酸菜缸！金大哥，这会儿俺倒是觉得你有些可爱起来了……可你必须得跟俺们出去！像你这样痴情的人儿让狗官给宰了太可惜了——少废话！快跟俺们走！”
金小乐岿然不动：“除非公主让我走——别人谁也休想！”
金小喜苦口婆心地劝道：“哥，你别太任性了好不好？我们几个冒着多大的危险来救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刚才那位大哥不是也说了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赛飞燕打趣道：“嗯，不对，应该是……留得状元在，好把公主娶。”
金小喜埋怨地瞪了一眼赛飞燕：“瞧你！我正要说一句什么重要的话哩，让你这一打岔全忘了……”
赛飞燕得意洋洋：“俺的话更重要！俺一句话就捅到咱大哥的心窝窝里去了——对不对？大哥，你心窝窝里是不是爱死了那个铃铃公主？”
金小乐一愣，叹了一口气：“你们别费心思了。反正我是不会让铃铃公主明儿来了看不到我的！我要理直气壮地从这里走出去！而且，我还要为民除害，让那真正的杀人凶手伏法！”
黄土高坡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一时都没了主意。
金小欢眼珠儿转了转下令道：“二哥，点了我哥的穴——扛他走！”
金小乐退后一步正色道：“别胡来！否则我将咬舌自尽！”
众人又都没了主意。
金小喜想了想说道：“要不咱们就让大哥在这儿再待上一晚吧？有公主的话在，谅那狗官也不敢害大哥！你们说呢？”
金小欢问道：“二哥，你说呢？”
黄土高坡犹豫着说：“要是钱大哥在这儿就好了，他的主意多，俺看……要不……就听小喜的吧……”
金小喜看了黄土高坡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什么时候能自己拿主意——你就成熟了。那……咱们就依了大哥——让大哥在这儿再委屈一夜吧。咱们走！”
金小欢拉着哥哥的手：“大哥，要是明天公主不来，你一定要跟我们走！”
金小乐拍了拍小妹的手：“一言为定！”
赛飞燕挽了一个剑花，豪迈地说道：“大哥放心！若狗官敢害你——俺灭他全家给你报仇！”
金小喜娇嗔道：“师姐，闭住你的乌鸦嘴！”
金小乐却冲赛飞燕一拱手笑道：“多谢！”
四个人一起说道：“大哥明天见！”
金小乐挥了挥手：“明天见！”
(本章完)
(https://www.biqukk.cc/40_40588/1555544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kk.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k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