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福禄夜访
刑部大牢门前。
一个阴冷森寒、戴着面具的神秘人倏然站在狱卒面前。
狱卒吓了一跳，惊声喝问：“站住！干什么的？装神弄鬼的搞什么呀搞？把面具给老子摘下来！”
神秘人一言不，一只苍白的枯手上亮出一张刑部至尊通行证。
狱卒立刻唯唯喏喏，恭敬地引领神秘人进入大牢。
死囚室。
和珅正躺在铺板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狱卒轻道：“和大人，有客来访！”
和珅一翻身爬起来。
神秘人对狱卒挥挥手。
狱卒默默退出。
和珅困惑地望着那张带有几分鬼魅神秘笑容的面具。
“你……你是谁？”
神秘人不出声，只是鬼魅地望着和珅。
和珅突然感到丝丝冷意，脸上的困惑渐渐变成恐惧。
“你……你是皇上派来给我送毒酒白绫的？”
神秘人鬼魅的面具后面传出瓮声瓮气的声音：“正是！”
和珅顿时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突然嚎啕大哭……
“刘罗锅耶……你可害死我了你个死罗锅子！你还是没皇上厉害哟……你这攻心之计还未开始，皇上的催命判官却到了……你害死我了你……刘罗锅子死罗锅！我今儿玩完了我也要化作厉鬼找你罗锅子算这笔账……你还我命来！你还我命来……”
神秘人出一声金属质感的冷笑：“你也没死呀——干嘛要人家还你命来？”
和珅一怔：“我……没死？可我马上不就要死了吗？你不就是来要我命的吗？”
“我不是来要你命的——我是来救你命的！”
“救……我？你不是来给我送毒酒白绫的？”
神秘人缓缓揭下面具：“开个玩笑。和大人别来无恙？”
和珅一惊一乍道：“福……福公公？！”
“刘大人让我来跟你谈谈皇上的初恋……谈谈秀儿……”
“皇上的……初恋……秀儿……？”
福禄两只着绿光的眼睛盯在和珅脸上，微微点着头：“嗯……像……真像……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怨不得那次皇上开国宴招待****大喇嘛，皇上喝得多了点儿，有些醉了，竟然指着和大人你对我说……”
福禄的回忆：
避暑山庄，万树园，阳光和煦……
乾隆大排筵宴招待****……
欢声笑语，君臣尽欢……
舞女献舞，似仙女下凡……
乐队高奏，演歌舞升平……
乾隆桌上，坐着****大喇嘛，笑吟吟如活佛降临……
乾隆心情大好，酒饮微醉，突然看见下边不远桌上粉面含春的和珅，神色突然一变……
乾隆指着和珅，对福禄说：“福公公，秀儿怎么也在这儿坐着？你快去，把她叫过来，让她挨着朕来坐着……”
福禄一楞，赶忙小声回道：“皇上，那是和大人，不是秀儿。”
乾隆好生失望、好生难过，喃喃道：“不是秀儿？明明是秀儿嘛……不然，是秀儿托生成了和大人？还是……和大人是秀儿托生的？……”
福禄无言以对，颇感同情……
刑部大牢。死囚室。
和珅吃惊地问：“竟真有这事儿？天哪！这个世界……来，福公公，您老请坐，上茶……噢，这里是死囚牢，没得茶喽！福公公，委屈您了，您请坐，慢慢道来……”
福禄瓮声瓮气地说：“我不坐。”
和珅苦笑道：“您客气什么，现在我已不是和大人了，我不过是个死囚，您快坐呀——”
“我不坐，我的腿不能打弯——”
和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嗖地离开福禄，远远地瞧着他，眼睛里充满恐惧……
和珅颤声道：“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你是个死人！”
福禄白色透明的手指一指和珅：“住口！快闭紧你的臭嘴！不许说那个字——千万别说那个字！”
和珅仍是恐惧万分地瞪着福禄：“哪……哪个字？”
福禄用口形说出“死”字——却不出声。
和珅刚要说：“死？！”
福禄一只胳膊突然伸长数倍——伸进铁栏倏地捂住了和珅的嘴！
和珅几欲窒息，福禄才松了手儿。
和珅喘息着……吓得胆战心惊：“你……你真是死（死字口形）了……你的手拔凉拔凉的……”
福禄金属般的声音嘿嘿一笑：“这就对了。你不要老说那个‘死’（死字口形）字，否则你带着我一不小心自己说出这个字来，我就会瞬间消失——那刘大人托付我的事儿就完不成了，你的小命儿也就保不住了……嘿嘿，你自己掂量着吧！”
“是！是是！可……”
“而且，你不要总这么一惊一乍的——这对你很不好。我的时间是有限的，你不抓紧时间，到时我突然消失，刘大人派我来的任务没完成你可别怨我——到时拔凉拔凉的可就不是我的胳膊，而是你的尸！”
“是刘罗锅……刘大人派你来的？”
“当然。能支使我的还能有谁？现在皇上也支使不动我！告诉你，和珅，我现在是冥府判官办公室主任——除了阎王和判官，谁也甭想支使我！”
“福公公，您这脾气好像见长啊。”
“我现在是判官办公室主任了嘛！这脾气不长些行吗？官升脾气长——你和大人的脾气不也很大吗？”
和珅尴尬地笑了笑：“那刘罗锅怎么能支使你呢？”
“刘大人当然能支使我呀！甭说我，他就是请阎王老子动弹动弹，阎王老子也得给他面子！甭说我这小小的判官办公室主任……”
和珅吃惊地瞪大眼睛：“哦，不得了！这个刘罗锅还真是有些来历——他到底是什么人呀？”
“你不知道？地球人都知道呀！”
“知道什么？”
“老百姓不都说他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吗？是真的耶！他真是文曲星下界——他背上的那个罗锅里全是心眼儿也是真的——我查档案了。”
“你那儿还有档案？”
“当然。只不过人家是仙藉——永远不死的。”
“他的档案上怎么写？”
“刘墉是文曲星君下界——这个毋庸置疑。但他是怎么下界的呢？又为什么变成了个罗锅子呢？这些你知道吗？”
“不知道。”
“因为有一天，太白金星报奏玉皇大帝，说凡间朝廷奸臣当道，黎民百姓苦不堪言……玉皇大帝听了之后，马上招来文曲星，命他降临凡间，辅佐朝政，解救百姓于倒悬……但文曲星君对玉皇大帝说，官场上多奸诈狡猾之辈，心黑手辣之徒，我下去怕没三天，就被这些坏人算计暗害掉脑袋了……玉皇大帝说，你言之有理。也罢，文曲星，我万宝库中有个笸箩，里面有的是心眼儿，你去选几个心眼儿带着下界吧……文曲星君来到万宝库，只见那笸箩里一颗颗心眼儿好似宝石玛瑙，五光十色，闪闪光，甚是可爱。文曲星君挑了一阵，也不知选哪个好……他想这凡间既是奸臣当道，坏人辈出……莫如把这一笸箩的心眼儿都带上，到时候用着哪个使哪个……想到这里，文曲星君就把那一笸箩心眼儿背在背上下凡了……所以他一出娘胎，背上就有个七彩罗锅——那就是玉皇大帝给他的那一笸箩心眼儿……”
“噢，原来刘罗锅还真是文曲星下界，他的罗锅里装得还真是心眼儿……那么，福公公，您没查查我的档案？我是否也有些来历呢？没准儿我是太白金星下界吧？”
福禄不语，只是呵呵冷笑……
避暑山庄。卷阿胜境。
寂寞的夜。
乾隆坐在棋盘前，眼前浮现出和珅优雅的手指捻起棋子……
乾隆拿起一本诗集，眼前又浮现出和珅略显女气的颇有几分忧郁气质的脸孔：“皇上，这本苏东坡的四十七诗集，是奴才从苏轼后人手里重金淘来的呢……”
乾隆的目光落在书桌上一个精美的鼻烟壶儿上，眼前又浮现出和珅那让人感到并不可憎反而有些可爱的样子：“皇上，送您一个小玩意儿，让我猜猜您喜欢不喜欢……”
乾隆的目光又落在墙上的一幅字画上，眼前又浮现出和珅乖巧讨喜的面孔：“皇上，奴才昨儿去荣宝斋，淘得一幅字画，是唐寅的耶！据奴才考证，这幅《吹箫图》绝对是真品——奴才考证鉴别古玩字画可是有一双火眼金睛哟……”
乾隆叹了口气：“怎么被这小子包围了？朕是不是对这小子宠爱过分了呢？这小子敢如此目无王法，朕是否也要负点儿责任呢？……”
幻觉中和珅各种表情的面孔又在乾隆面前交叉闪现……
和珅委屈愤怒地抗议：“皇上，你杀我我不服！你也有责任——是你把我宠坏的，是你太骄纵奴才了……奴才是秀儿托生的，来帮你的，你真得舍得杀我吗？皇上，你好狠心哪！皇上……”
和珅嘻皮笑脸地求饶：“皇上当真想要了奴才这颗圆古隆冬、蠢头蠢脑的猪脑袋、狗脑袋……唉，总之是猪狗不如的臭脑袋吗？皇上您真舍得杀奴才吗？……皇上您要三思呀……皇上试想，皇上若烦恼郁闷之时，谁来给皇上解闷儿？谁来逗皇上开心？雨雪菲菲之时，皇上若想下棋消遣，又有谁最会陪皇上对弈逗趣？皇上再下江南时，谁为您鞍前马后，操心张罗？皇上龙眉微颦愁肠百结时，又有谁能解皇上的心事儿帮您解开心结……”
和珅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面孔突然从四面八方向乾隆袭来……
乾隆一愣，从幻觉中醒来，两行热泪已流出眼窝……
吉祥进来：“皇上，刘大人求见。”
乾隆抹了一下眼睛：“请。”
吉祥好奇地望了一眼乾隆，转身走出。
吉祥宣道：“刘大人请——”
刑部大牢。死囚室。
福禄不屑道：“嘁！你这蠢猪！就你还太白金星？真是恬不知耻！”
和珅不服气：“岂有此理！即便我不是太白金星转世，福公公也不必骂我是蠢猪啊！我这怎么说他也是潘安的貌、子建的才呀——跟蠢猪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福禄冷冷道：“说你是蠢猪你不服气是不是？”
“当然不服气！我怎么会是蠢猪呢——开玩笑！”
“虽说天机不可泄露，可你把我逼到这儿了，我不说出来你也不服——那我就告诉你，你真是一只蠢猪！”
和珅大怒：“我不是！就不是！我不是蠢猪！说什么也不是！”
福禄叹了口气：“说你蠢猪你可能不爱听，但去掉‘蠢’字你仍然是一只猪——好，我就把你的老底儿跟你说了吧，你的确不是凡间之物，你还真是天上的东西成精溜到凡间托生的，你的主人是玉皇大帝……”
和珅立刻得意洋洋：“瞧！我也是天上来的吧？哎，福公公，刚才你说我的主人是玉皇大帝……那你说，我是赤脚大仙呀？还是托塔李天王？或者是那个手使战斧的先锋巨灵神？哎呀对啦，你总骂我是猪……莫不成我是那个因为调戏嫦娥仙子而犯了天条被玉皇大帝贬到人间错投猪胎后来成了唐僧二徒弟的猪八戒？那个掌管十万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
福禄又叹了一口气：“别竟想好事了，你只是玉皇大帝的一只扑满——一只猪形储钱罐！”
和珅倒吸了一口冷气：“扑满？就是人们用来储钱的那只瓷猪？”
“对。但你是玉皇大帝的扑满，所以你不同凡响，所以你成了精……现在你明白了？你就是一只扑满精——和大人！”
和珅满脸沮丧：“我……我只是一只扑……扑满精？”
“你是不是特喜欢钱？无论大钱小钱金钱银钱以至于一枚小小铜钱也恨不得立刻都变成你的——都吞进你的肚子里才满足？”
和珅倏然变色：“是呀是呀！我一见到钱就恨不得一口吞进肚子里，再也不想吐出来！”
“所以你是个扑满精嘛！这天上地下，扑满你排第一！”
和珅不无遗憾地喃喃道：“凭什么他刘罗锅就是文曲星下界，我却只是个扑满精啊？”
“和大人，念在曾经相识的情分上，老福送你一句忠告，望你牢记，好自为之！”
“福公公请指教。”
“扑满的下场和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和珅不寒而栗：“知道——扑满肚子里装满钱时，就会被主人砰的一声摔得粉碎！”
“这就是扑满的下场——钱满之日即是末日！记住老福的话：和大人，贪欲不可过盛！”
“那我不完了吗？这扑满早晚总会装满的呀——那我岂不早晚有一天被摔得粉碎！”
“不然。满不满在你自己——你若能时时克制贪欲，想伸手时却缩手，那你这只老扑满精自然永不会被装满——你自然可逃粉身碎骨之厄，享百年快乐人生！不过……”
“不过什么？”
福禄悲悯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我看你双目中充满欲望的火焰和无尽的贪欲……你病入膏肓……想不被摔碎——难哟！”
“到时肯定会有人救我的——比如这次，你不就来救我了吗？”
“这次不然，这次救你只是因你这只老扑满精才刚刚开始吞钱，你的大肚子里也还没有几个大子儿，所以刘大人才派我来救你……”
“你救我一次，还可以救我二次呀……”
福禄叹了口气：“唉，蠢猪，你终归只是大清朝的一只储钱罐哟……喂，小子，时间不多了，你还是先过了眼前这道坎儿再说吧！小子，你给我好好听着，现在我就给你说说皇上的初恋故事……”
避暑山庄。卷阿胜境。
刘墉进门，正欲撩衣跪倒……
“爱卿免礼，请坐。”
“谢皇上！”
刘墉落座。
吉祥献茶。
刘墉看了乾隆一眼：“皇上近日瘦了好多。”
“近来烦事儿颇多，要是胖了才怪呢。”
“是啊，皇额娘皇姨同时仙逝，皇上岂能不忧郁哀伤……皇上，臣虽说破了此案，让真太后沉冤昭雪，令假太后亲口招供……可结果却令两位太后同时谢世……因此臣有时不免寻思臣是否多此一举？”
“爱卿千万别这么想。爱卿将皇额娘从多年沉冤中解救出来，此功大矣！朕近日的确心绪不佳，但与爱卿无关，爱卿切莫胡思乱想。朕心里有数，自会论功行赏！”
“功是不敢自居，给皇上添烦罪已难免。”
“爱卿不必过谦，朕心自然有数……这么晚了，爱卿见朕何事？”
“为和珅事。”
“怎么？”
“皇上放心，并无大事，只是事情有些蹊跷。”
“蹊跷？”
“据手下报，近日和珅表现异常。”
“异常？”
“白天还算正常，一到夜里便有些蹊跷。”
“有何蹊跷？”
“据牢子报，一到夜里，和珅睡着之后，便梦话不断，说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话，牢子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而且还有几次梦游，梦游之时所说所做酷似少女……”
“少女？”
“牢子们是这么报的。”
“爱卿以为怎会这样？”
“这……臣实在参详不透，不过……”
“什么？”
“臣曾遇一老僧，好像他说过人到临死之时，会时隐时现今生前世……”
“今生前世？”
“就是恍惚朦胧之中，半睡半醒之际，梦话梦游之时……或许会隐现今世前生的事儿，比如你前世是猪……”
“嗯？”
“臣有罪。皇上是龙非猪也。臣是说，比如臣前世是猪，臣临死之前弥离之际或许会出现猪哼猪走，备不住还要撒个‘猪癫风’；又比如臣是羊，臣就会咩咩地叫，也许还会隐隐透出一股羊膻味儿；臣若是一条鱼……”
“那就会时不时弄出一股鱼腥味儿呗。”
“皇上圣明——您已经开始抢答了。”
“刘爱卿，朕此时倒有一个主意……”
“皇上有何高见？”
“咱君臣二人，就扮作两个牢子，去看看这和珅弄啥玄虚——你看如何？”
“臣遵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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