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阿弥陀佛
避暑山庄。澹泊敬诚殿。早朝前。
吉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着急地走来走去：“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怎么还不来？”
小梳子却并不着急：“你这可真叫皇上不急太监急……瞎着啥急呀？皇上他还没误过事儿哪。”
吉祥听着钟声又响了起来：“糟了！还有一刻钟！”
丽正门前。
响鞭太监静鞭三响。
红漆金铆钉大门被吱呀呀地打开。
皇家乐队奏起丹陛大乐。
王公大臣们鱼贯而入澹泊敬诚殿……
吉祥急得满头大汗：“小梳子，你说怎么办哪？”
“怎么办呢？嗯……马马虎虎……不行就说皇上龙体欠安，退朝呗。”
“还没升朝就退朝啊？……唉，实在没辙，也只好这么办了。”
两人按惯例站到皇上龙椅两旁。
龙椅空着。
文武大臣们文东武西，依次站好。
吉祥看了看空空的龙椅，和小梳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儿，小梳子点了点头。
吉祥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跨前一步，咳嗽一声说道：“皇上因为……这个龙体不适……偶感伤寒……这个……龙脑袋疼……龙肚子疼……龙爪子疼……还有这个龙……龙屁股疼……”
“朕哪儿也不疼——精神着哪！”话音未落，乾隆皇帝神采奕奕，红光满面，健步走进澹泊敬诚殿。
吉祥一喜，声音格外欢喜：“皇上哪儿也不疼啦！升朝——”
乾隆安坐于龙椅之上，气宇轩昂，扫视众臣。
众文武叩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众文武分立两旁。
吉祥唱道：“有事出班，有本上奏——”
钦天监监正王多一出班奏道：“臣有本，参钦天监监副保罗大人。”
“准奏。”
“皇上，昨夜先帝托梦与臣，说他之所以英年早逝，全是因历算出错，因此造成先帝驾崩……臣梦醒后，越想此事越后怕，于是推算历算，果然算出保罗保监副的历算有错不止一处——问题很严重！皇上，我钦天监乃是负责大清气数之推算的重要部门，负有保佑皇室趋吉避凶，大清江山千秋万代安如磐石固若金汤之重任，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那是丝毫马虎不得！而监副保罗，虽蒙皇上圣恩委以重任，却因番夷蛮种，竟敢将历算这样天大的事情搞得乱七八糟，谬误百出……这让臣不得不怀疑保罗先生有企图利用历算令我大清江山之倒悬，并有兵不血刃图我大清江山之嫌——此其一；其二，保罗先生斯文有亏，有一次臣设家宴宴请同仁，谁知保罗这厮他竟当着本监所有同仁的面啃我夫人玉手，令人惨不忍睹，使我夫人当晚便悬梁自尽以示清白于天下……唉，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据此，臣参保罗两宗罪：历算有错，害先帝如日中天之时驾崩，兵不血刃乱我江山社稷，图我大清江山——此为一；二是，番族夷种陋习难改，啃下官夫人之玉手，辱我大清体面，害我夫人香消玉殒……此两宗罪，均在不赦之列——请皇上圣裁！”
保罗听着，激动得白脸通红一个劲地搓手……
乾隆听着，不置可否，待王多一的本奏完，才将目光转向保罗。
“保罗先生？”
“臣在。”
“保大人——”
“臣不敢。”
“保罗，你有何话要说？”
“先，大皇帝陛下，我要抗议王监正搞种族歧视！所谓番族夷种之说纯属歪理邪说，种族歧视！臣以为，众生平等，所有生灵都是平等的——更不要说人，不管是中国人，还是荷兰人，还是英国人，还是法国人……也不管是什么肤色的皮肤，什么颜色的眼睛……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
“准奏！王监正，请你不要再搞种族歧视！”
“嗻！”
“保罗，你接着说！”
“其次，说我企图利用历算令我大清江山之倒悬，并有兵不血刃图我大清江山之嫌——我都不想辩驳，这就像一个疯子的胡说八道，不值一驳！相信皇上和重大臣也都心里有数，是谁在危言耸听！是谁在信口雌黄！”
众大臣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乾隆哼了一声：“那你啃他夫人玉手的事儿，又该怎么解释呢？”
“哦……这个……皇上，啃是夸大其词了，只是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在我们西方，吻手礼只是表示敬意的一种礼节——而由于我的一个吻手礼，竟导致王夫人香消玉殒，这令本人大为震惊，也是本人万万没想到的！如果王大人不说，本人还不知道生了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悲剧——对此本人深感遗憾并表示深深的歉意与哀悼！愿意给予王监正合理赔偿！”
说着，保罗深深地向王多一鞠了一躬。
乾隆叹了口气：“唉，是文化背景不同，造成了这种悲剧——保监副不知者不为过。保监副，你好像还有话说吧？”
“是的，陛下！”
“你说！”
“这……出了王夫人这样的事儿，我还真有点儿不大好意思说了。”
“说！你必须说！”
“说就说！陛下，臣以为王监正以一个梦便参本官有罪，实属应了中国有句老话儿……”
“哦，你还知道一句中国的老话儿？”
“回大皇帝陛下，臣不止知道一句，还知道一句一句又一句。”
“说你现在想说的那一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乾隆忍俊不禁：“哎哟喂，保罗先生学问不浅哪！”
“陛下，您这话是不是有点儿讽刺臣的意味？”
“哦，连意味都听出来了？不简单，真是不简单哟！保罗先生，朕这不是讽刺，是褒奖。”
“谢皇上！”
“保监副，你说王监正对你是欲加之罪——此话怎讲啊？”
“大皇帝陛下明鉴，这岂不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
满朝文武轰然大笑。
乾隆忍不住哈哈大笑，走下龙椅，踱到保罗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保罗先生，你还真是耗子啃坛子——”
保罗一时还没醒过腔儿来：“大皇帝陛下，此话怎讲？”
乾隆调侃道：“满嘴是瓷（词）儿呗。”
百官又爆一场开怀大笑。
保罗脸红红的，尴尬地站在那里：“大皇帝陛下，我要抗议！”
“你抗议什么？”
“大皇帝陛下将臣比作老鼠，是不尊重人格的；将美丽古老的中国文化比作坛子的瓷儿，也是不准确的！”
满朝文武又是一场大笑。
王多一出班奏道：“皇上，保罗竟敢当面顶撞皇上，若不严惩，必乱我大清朝纲，坏了君臣大礼！”
“你先歇会儿吧你！不要欺负人家老外根不在这儿，就一个劲儿地挤兑人家，让人家误以为我天朝人心胸狭隘，容不得人！”
王多一即忙跪地磕头：“皇上圣明。臣知罪了。”
“保监副，你把你那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理儿说与朕听听。”
“大皇帝陛下，臣的答辩词儿是，臣的历算并无差错，错的是王大人——他根本不懂历算，只是白拿皇帝陛下的俸禄！”
王多一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正要出班反击，乾隆摆了摆手：“保监副，你讲下去！”
“大皇帝陛下，臣想问王监正王大人一个问题——”
“你问。”
“王大人，您刚才说先皇早逝是我的历算出了错——那么我要请问王大人？如果我的历算错了，那么现如今乾隆大皇帝坐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万民同乐的盛世又该怎么解释呢？百姓称颂的康乾盛世又该怎么解释呢？难道是因为我的错误才有了康乾盛世？王大人，请您在大皇帝陛下面前说清楚到底是谁错了？”
王多一冷汗涔涔而下：“这个……皇上，保罗这个红毛番已经成了中国油子，巧舌如簧，令臣不好回答。”
保罗反唇相讥：“大皇帝陛下，中国还有句话儿，叫做会说的不如会听的——这里边的是非曲直，众大臣都听得明白，大皇帝陛下伟大圣明，想必也会有个说法儿吧？”
王多一张口结舌，无话可说。
乾隆忍不住哈哈大笑：“好，朕一定给你们一个说法儿，回头你把历算给朕送一本儿来，朕亲自验看。告诉你们二位，朕的历算可是很厉害的哟！等朕验算核对过后再给你们一个说法儿……今天，就到这儿吧。”
吉祥唱道：“散朝——”
承德市井。
索天爵带着手下大摇大摆在市面上扬风乍冒，对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妙龄少女评头品足，乱吹口哨，吓得美少女们都像老鼠遇猫一般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索天爵开心地吱吱怪笑。笑了一会，又觉无聊：“妈的！连个妞儿的脸蛋儿都没捏一下，真他妈了个巴子的没劲……”
前边走着一个灰衣尼姑，背影虽说不像二八少女，但走的飘然若仙，然出尘……
一个有些酸文假醋的文职帮衬指着尼姑背影****地笑了两声：“小爵爷，你看前边这小尼姑，大袖飘飘，走得好像风摆柳、水上漂似的……没听说过嘛，出家小尼姑更是极品尤物，别看她们天天暮鼓晨钟，青灯古佛，好似心如古井，波澜不起……可若起骚来，更是干柴烈火，洪水猛兽……那滋味儿可是神仙眷侣，别有风情哦……”
索天爵顿时贼眼灼灼，嗄嗄一笑，追上两步，将手抓在那尼姑肩上：“小师傅，忙着做什么去？小爷我要与你双修做神仙……”
那尼姑并未回头，只是像拂苍蝇一样用手轻轻拂了一下肩上的手——只听索天爵惨叫一声，抓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就软绵绵滑落下来，身体剧颤不止，另一只手使劲儿拍打着刚才搭在妇人肩上的那只手，好似刚刚被毒蝎蜇了一钩……
索天爵怪叫道：“妖怪！妖精！白骨精！快！快把她拿住！给我拿住……”
众手下一哄而上，便欲拿人……
那尼姑轻咳一声，慢慢转过身来，双手合什，低诵一声：“阿弥陀佛——”
——正是妙慧师太，宝相庄严，无喜无嗔……手中拂尘东一挥，西一甩，便似掸拂尘埃一样，拂尘又似并未沾身，索天爵手下便东倒西歪，踉踉跄跄，便似喝醉了一般，一个个扎到地上，丑态百出，鬼哭狼嚎……
妙慧师太飘至索天爵身边，拂尘一扫，索天爵又杀猪般惨嚎起来……
妙慧师太训斥道：“你这孽畜！定是个为祸一方、无恶不作的坏蛋！本该取了尔的狗命为民除害，但我出家人慈悲为怀，姑且饶你一命……然死罪虽饶，活罪难免！我这一拂尘下去，必让你在三天之内，如百虫噬体，受尽蝎蜇蛇咬之苦！你这家伙，定是祸害了不少良家妇女！咄！我便成全了你！三天之后，你浑身疼痛会自然消失，但你那坏根儿，从此除了撒尿，再无它用！阿弥陀佛——”
索天爵吓得脸色惨白，冷汗唰地满头满脸，跪地磕头如捣蒜：“哎哟那可不行！神仙美人儿亲妈姑奶奶！求你千万别废了我的那话儿……哎哟神仙姑奶奶，我索家豪门大族，还没有继承香火的哪……您是观世音菩萨显灵您是送子观音，您可不能让我索家绝后哇……神仙菩萨，我那玩意儿若只能撒尿，活着还有什么趣味儿呀……”
妙慧师太冷笑道：“可你若有趣味儿了，多少如花少女又会被你毁了……哼，原来你是老索的儿子！”
索天爵道：“正是正是。看来神仙菩萨认识我爹——求您看在我爹的面儿上高抬贵手，别废了我的宝贝儿，我还得靠它传宗接代寻欢作乐呢……”
妙慧师太满面寒霜：“你爹身为镇国公兵部大臣，大清朝可谓权倾朝野……可你爹虽位极人臣，却不懂养不教，父之过——纵子横行，为害乡里！也罢，就让我老人家替他管教管教你这畜生！你这狗东西！下辈子再寻欢作乐吧！”
妙慧师太随意一甩，拂尘凌空直指索天爵小腹处……
索天爵顿感烈火烧灼般疼痛，手捂小腹，杀猪般惨嚎起来……
“阿弥陀佛——”
妙慧师太微微一笑，轻咳一声，飘然上驴，转眼隐入红尘之中……
承德。南兴隆街。一条颇为僻静的小街。
街两边的树是不高的龙爪槐。有的人家门口摆着花盆，花盆里开着时令的花，小蜜蜂儿在花儿上恋恋而飞……
街上稀稀拉拉地有几个小铺子小商店，新鲜的时令水果蔬菜鲜翠欲滴，散着阵阵清香……
身份又变成老乾的乾隆带着吉祥、小梳子，还有和珅、刘墉、黄土高坡、阿佳妮、春儿、冬儿一行出现在街上。
阿佳妮悄悄问乾隆：“老乾，那两个人好像是皇上身边的大官儿呀？还有那个吉祥、那个小梳子、那个武士……他们不都是皇上的人吗？他们也是你的朋友？”
“对！他们都是我的朋友——都在皇上的园子里上班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都成了朋友……噢，他们可帮了我不少忙儿呢！”
“噢，都是朋友——那太好了。”阿佳妮蹦蹦跳跳，非常高兴，站在卖糖人儿的摊前，买了一个糖人儿拿在手里，却舍不得吃。
吉祥告诉她：“阿佳妮，买了糖人儿就得吃啊——不吃一会儿就化啦！”
“这是艺术，我可舍不得吃。”
但是“艺术”拿着拿着就化了……
阿佳妮心疼不已：“哎呀，可惜可惜，多好看的孙猴子呀……”边说边甩着小手儿，觉得有点儿粘。
一个浇花的老头正在浇花，阿佳妮跑过去：“老大爷，我洗洗手行吗？”
那老头回头一看：“啊哟！是个洋姑娘，这中国话说得……真好听！快洗吧！快洗吧！请请！”
阿佳妮把小手儿伸进水盆里洗了洗：“谢谢您老大爷！”
大家又往前走去。那老大爷还笑眯眯地看着阿佳妮的背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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