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莫筱月按照顾恒说的路线找到了大石头，大石头挡在墙壁前，不仔细看，看不出石头和墙壁之间有一块空间。
莫筱月躲进缝隙，她平缓了呼吸，刚才一路着急跑过来，现在思绪才开始回笼。
她想到刚才那帮人。那些人应该是要债的，而这债还是顾恒父亲欠下的。莫筱月更好奇顾恒的身世了，顾恒从小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莫筱月现在心里只有密密麻麻的疼，她不知道顾恒现在怎么样了，她害怕，她怕顾恒再受伤。她不忍看到顾恒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现在的她，接受不了那副画面。
莫筱月环顾四周，她突然看到面前的大石头上隐隐约约刻着字。
时间有些久远了，字上有着厚厚的灰尘。莫筱月擦去了石头上的土，看清了上面的字。
字迹有些稚嫩，有的还有些扭曲，莫筱月仔细辨认着。
“好冷”
“被打好疼”
“不想回家“
“好想死“
莫筱月越看越心惊，这都是顾恒写的吗？顾恒告诉她这么隐秘的地方，除了顾恒，这些字还能属于谁呢？
莫筱月颤抖地伸出手，她抚摸着这些稚嫩的字，好像在透过这些字，抚摸着当年躲着这里瑟瑟发抖的小顾恒。
眼前逐渐模糊，泪水溢出，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顾恒，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莫筱月起身出了缝隙，她往回跑去，她一边跑一边流着泪。风吹过脸上的泪痕，有些发凉，但都不如莫筱月的心凉。
莫筱月跑回顾恒的院子，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人一狗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顾恒脸上的血，红得刺眼。
她的泪水彻底控制不住了，她哭着奔向顾恒。
顾恒听到了莫筱月的哭声，他有些恍惚，还以为是听错了。他挣扎着起身，刚起来，怀里就扑来一个人。
莫筱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顾恒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连忙擦干净了手上的血，轻拍着莫筱月的后背，安慰道：“乖，不哭。”
“傻瓜，不是让你等我吗？怎么不听话？”
莫筱月哪听得进去，就一直在哭，回答顾恒的只有莫筱月的哭声。
一直过了很久，莫筱月才缓了过来，她就窝在顾恒怀里，时不时抽泣一下。她突然想起来要看看顾恒的伤，刚一起身，顾恒就遮住了她的眼睛。他感觉到手心下莫筱月湿漉漉的睫毛在颤抖，睫毛拂过皮肤，有些痒。
顾恒低声说：“不看。”
莫筱月拿开了顾恒的手，吸了吸鼻涕说道：“我不怕。”
莫筱月描摹着顾恒头上的伤，她不敢碰上去，就这么虚虚的盖着，她轻声问：“疼吗？”上次莫筱月没问过顾恒，但她知道，顾恒很疼。
“不疼。”顾恒拉过莫筱月的手，一直没放开。
“骗人。”
顾恒挑着眉看着她。
“我看见你写的了，你说‘被打好疼’。”莫筱月眼睛红红的，就这么看着顾恒。
顾恒低头笑了一下，低声说：“小时候疼，长大就不疼了。”
莫筱月看着顾恒没说话，顾恒也不说话，两人就在月光下静静对视。
“我爸酗酒，他一喝醉就打人，我妈被打跑了，他就专心打我。我也想跑。可我不知道跑去哪里。我妈不要我了，把我留在这地狱里。因为我在，我爸就不会费心思去找她了。”顾恒看着远方，声音轻轻的，他终究还是要把溃烂的自己彻底暴露。
“刚开始我小，不懂得躲，就硬生生挨打。后来大了点，知道躲了，就找到了那么块好地方。我一躲进去，我爸就找不到我了。”顾恒的语气中竟还有些得意。
莫筱月没说话，就静静地听顾恒说着。
“再后来我爸就沾上赌博了，把钱都败进去了，又借了高利贷。最后他喝多了从楼上掉下去摔死了，却给我留了这么一屁股债。刚才那些人就是要债的，我每月打工挣的钱都会给他们还债。没找到工作那些年，我就靠给人打架挣钱。
我打架狠，不要命，大家都怕碰上我。有时候没架打，就没钱赚，我就吃不上饭，饿好几天都是常事。”
顾恒低头看向莫筱月，眼里是不可思议的温柔。
莫筱月听着顾恒一字一句说着自己的身世，她又忍不住了，泪水啪嗒啪嗒地落下。心好疼，窒息般的疼。
“我没你看到的那么好，我脾气差、爱骂人，疯起来我自己都控制不住。我抽烟、喝酒、不爱学习，我烂透了……我不敢表现出来，我怕把你吓跑，你那么胆小，总容易被吓到。”顾恒擦去莫筱月的泪水，努力牵起嘴角。
“怕我的话就走吧，我不怪你。”顾恒轻声说。
“我不怕，我不怕！”莫筱月摇着头，任泪水肆无忌惮地往下流，她一直重复着这一句。
“可我怕啊，我怕连累你。”顾恒抱过莫筱月，轻轻拍着她的背，他感觉到莫筱月在他怀里颤抖。
他的心也好疼。
“我没有朋友，你…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怎么会，怎么会怕你呢？我不怕你连累，我真的不怕，你别推开我，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我…我不想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他们都有朋友，就我没有。我总被讨厌，都是我的错……我不配有朋友，我一个人都留不住……”莫筱月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说话有没有逻辑，她只是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她真的很怕顾恒推开她。
“你很好，你就是太好了，他们都嫉妒你。是他们不配和你做朋友，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你值得所有好的东西。留不住的人就让他走吧，留下的才是适合你的。”顾恒揉了揉莫筱月的后脑，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温柔的一天。
“所以你别走……”莫筱月起身，看着顾恒，她还在抽泣。
“跟我做朋友很难的。”顾恒温柔地看着她。
莫筱月摇着头。
“我脾气差。”
“我脾气…脾气也不好。”
“我打人。”
“我…我也打过，还开…开瓢了。”
顾恒没忍住笑了，他又说：“我学习不好。”
“我…我教你，我学习好。”
顾恒说着他的缺点，莫筱月一句一句回着。
顾恒的话，句句有回应。
许久，两人的情绪都平缓了。莫筱月意识到现在两人的姿势有点尴尬，她小心地从顾恒怀里出来。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莫筱月站了起来，把手递到顾恒面前。
顾恒看了看那只手，最终还是搭上了，既然月光不嫌他肮脏，还愿照亮他，那他怎么舍得推开这份明亮呢？
“皮外伤，没事，去张大夫那看看就行了。”顾恒拉着莫筱月的手努力着起身，身上肯定青了很多，但没伤到骨头，那些人下手还是有数的，给他再打骨折了又得几个月没法还钱。
“张大夫？那家黑诊所？”莫筱月她第一次捡到顾恒那晚，顾恒领她去的那家黑诊所。
顾恒被她逗得乐了一下，说道：“什么黑诊所，人家有行医资格的。张大夫懒，不爱装修，就是看着破烂了点。”
莫筱月扶完顾恒又去看旁边的大力。大力不仅扛饿，还很扛揍，莫筱月检查了一圈发现只有点皮外伤。大力休息了一会也缓了过来，一到莫筱月怀里就“呜呜”的撒娇，一点也没有刚才的凶狠。
莫筱月摸了摸大力的头，又听见顾恒说：“小时候有一次，我爸打我打得太严重了，我差点没命。还好被张大夫捡回去了，他救了我一命。之后我有伤就蹲到他诊所门口，他看见了就给我治，顺便给我顿饭。没看见我就一直蹲着，直到他看见。”
莫筱月笑了，说道：“你挺无赖。”
“我就是无赖，你捡到我两次，别想甩开我了。”顾恒直直地盯着莫筱月，莫筱月简直要陷进那眼神里。
“我不甩。”莫筱月坚定地看着顾恒。
少年人不知前路未卜，总急着许诺。
莫筱月扶着顾恒从张大夫那里出来，张大夫还骂骂咧咧地说：“动不动就来，下次别来了！真当我这是免费医院啊！”嘴上这么说，但下次顾恒来的时候，还是要给他治。
“饿不饿？”莫筱月问顾恒。
“怎么？要请我吃饭？”顾恒挑眉含笑道。
“不行？”
“你不回家吗？有点晚了。”顾恒抬头看了看天空，天黑透了。
“去我家吃吧。”莫筱月抬头看向顾恒，顾恒比她高一个头，她每次看向他都要仰头。
“嗯？”顾恒怀疑自己听错了。
“去我家吃饭吧！”莫筱月又重复了一边，
“这…这不好吧……”顾恒摸了摸鼻尖，有点局促。
“今天是我生日。”
顾恒看着莫筱月，半天没说话。
“家里只有我和姥姥，你去就当给我过生日了，好吗？”
半晌，顾恒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他说了声“好”。
他拒绝不了他的月亮。
两人带着狗，走向了去莫筱月家的路。
“紧张？”莫筱月看出顾恒的局促，她问道。
“有点，跟长辈说话，我没有经验。”顾恒又摸了摸鼻尖，有点发虚。
“没事，我姥姥很随和的。她巴不得我能带朋友回去，你等着被她唠叨吧。”莫筱月安慰着顾恒。
顾恒点了点头，还是有些紧张。
两人一狗慢慢地走着，三道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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