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赵女青橙

不到半天的功夫，二十名外门子弟已经遴选完毕，十二名少男，八名少女。

        中年道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落选的人装模作样地劝慰了几句，勉励他们不要灰心，回去好好准备，明年再来应募，便带着两名道童和二十名叽叽喳喳的少男少女上了沃洲山。以山门为界，山下愁云惨雾，山上莺歌燕舞，一切皆因中年道士的一念之差。

        李长歌跟在人群中，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现从山脚开始，便密密麻麻地种满了药田，药香四溢，令人耳清目明，精神为之一震。丹顶白羽的仙鹤随处可见，时而与人嬉戏，时而和同伴打闹，时而顾影自怜，丝毫不畏生。天然的小溪与人工的沟渠交错分布，流水潺潺，水雾萦绕，寒暑适宜，阴晴分明，一副山灵水秀的世外气象。

        李长歌暗忖道：“好一个福地洞天，我自幼随父母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竟是从未见过此等佳处。等大仇得报之后，寻一处如此地界，娶一位贤妻良侣，男耕女织，享尽天伦，实乃平生快事。”

        “哎呦！”他正想着，脑壳突然被人敲了一下，不禁出声来，回头一看，竟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女在冲着自己微笑。

        “呆子，在沉思什么呢？”少女爽朗地问。

        “呃，我在想……”

        “不许想，马上说，一想就是在找托辞。”

        李长歌不好意思地笑了，挠着脑袋说：“我在想以后也找一个这么好的地方隐居起来，不问世上烦心事。”

        “那你脸红什么？哦，我明白了，你还想找一位温柔娴淑的妻子陪你一起隐居吧。”少女狡黠地说。

        李长歌的脸涨得更红了，就像秋天熟透的苹果，少女则得逞地笑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少女又说：“我叫赵青橙，青色的橙子，你呢？”

        李长歌趁机摆脱了窘态，昂吟道：“李太白有诗云‘青橙拂户牖，白水流园池’，青橙，好名字。”

        “那你呢？你叫什么？”少女又问。

        “我叫李长歌。李太白的李，长风几万里的长，与君歌一曲的歌。”李长歌慨然道。

        “原来你就是那个冒充李姓的呆子。”少女捂嘴笑了起来。

        李长歌讪讪说：“原来你也不信。”

        “说你是呆子，你还真是呆子，”少女忍不住又敲了一下他的脑壳，恨铁不成钢第说，“我信不信有什么用，只要别人不信，那你就不是，如果你非要坚持说自己是，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荥阳李家的很多子弟外出游历，也都不敢说自己姓李，因为李姓子弟这个名头太重，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

        一听到“荥阳李家”，李长歌的脸色又黑了下来，赵青橙还以为自己玩笑开过了头，一个劲地赔不是，李长歌却总是沉默不应。后来赵青橙也恼了，不再搭理他，转而与其他人说说笑笑，李长歌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们在山半腰停了下来，被安排在附近一块平整地面上的联排平房中，四人一间，一共五间，三间住男生，两间住女生。再往上便是云鹤宗的重要区域，他们这些刚入门的外门弟子还没有资格涉足。

        连续十几天，每天早晨起来先是晨读，集体朗诵云鹤宗专为新入门弟子编撰的《弟子规》，晨读半个时辰之后用早斋，比较清淡。早斋之后是课业，由一位仪表不凡的青年道长为他们讲授各种典章礼仪，以及待人接物的言谈技巧。午餐比较丰盛，能见到荤腥，午饭之后自由休息一个时辰，下午列队做剑操，这是一种毫无实战价值的表演性剑术，专用在各种祭典和节庆场合。没有安排他们做任何重体力活，也没有教他们任何剑术技巧，与来之前家人反复灌输的“进入云鹤宗一不能怕苦二不能怕累”的理念全然不符，大部分人都在庆幸，以为得到了优待，但也有几个人私下表示了疑虑。

        这天傍晚，刚刚做完剑操。剑操虽然只是表演性剑术，但是每个动作的要求依然十分严格，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还要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大家演练得非常认真，自然也就出了一身臭汗，新的黑色道袍全都湿透了。

        正当他们三三俩俩结队，说说笑笑前往洗澡棚时，迎面走过来几名比他们早入门但同样身着黑袍的外门弟子，他们急忙按照新学的礼仪，闪到一边，让出中间的道路，并齐声喊：“师兄好。”

        这几名师兄并未按照礼仪回应“师弟师妹好”，而是吹着口哨，趾高气扬地从他们中间穿过，一个胖胖的师兄还顺手捏了一名女生的胸脯一把，惹得她当场尖叫出来。几名师兄哈哈大笑，另外一人还淫笑着把手摸向了另外一名女生的脸蛋。这名女生吓得花容失色，急忙往旁边闪躲，却不料踩到了田垄，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几名师兄笑得更放肆了。这些新入门的弟子却都是敢怒不敢言，有人要上前论理，却被同伴及时拉住了。

        “呼！”

        一大蓬黑色的泥土飞了过去，撒在他们的头上、脸上、脖子上，以及张得大大的嘴巴里。几名师兄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新入门弟子们全都哄笑起来，包括那名摔倒在地上的女生。

        几名师兄先是弯下腰，拼命吐着嘴里的泥土，到最后实在吐不出来了，但仍觉得满嘴是土，恶心之极，于是干脆直起身，用手指着新入门弟子们，瞪着充血肿胀的眼睛，怒气腾腾地道：“谁干的？”

        没有人承认。

        那名胖胖的师兄走上前，猛地推倒一名男生，问：“是不是你干的？”见他不承认，又推倒另外一名，再问一句“是不是你干的？”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推倒了四五个人。

        “打他！”

        不知谁喊了一句，男生们一涌而上，将胖师兄推倒在地，另外几名师兄见同伴被打，也撸起袖子加入了战局，到最后八名女生见己方吃亏，也加了进来，双方混战成一团，叫骂声响成一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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