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乱世用重典

楚玉璇问小梅：“顺喜来了么？”&1t;/p>

        小梅答她：“顺喜姐姐倒是起来了，刚来咱们院子瞧了，见大小姐还在睡着，就说先去找姜嬷嬷了，一会儿就过来。”&1t;/p>

        楚玉璇彻底放下心来，穿戴整齐以后，见厨房已经送来了今天的早饭，便草草吃完了，打开了院子门，只等顺喜和姜嬷嬷过来。&1t;/p>

        未几，顺喜和姜嬷嬷一块过来了。楚玉璇将他们请进屋里让了座，顺喜先神情凝重地开了口：“姜嬷嬷，你先说说今早府里各处的动静吧。”&1t;/p>

        姜嬷嬷身材高大，女生男相，平时不喜不怒的时候就板着一张脸，谁见了都不敢亲近，昨晚府里生了那么大的事，楚老太太又委了她说是协助彻查，实际上一个十岁女童当不得事，不过是占着主子的名头来坐镇的，一个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伺候老太太还行，查人么，老太太院子里丢了东西她也帮着查过几次偷鸡摸狗的事，然而这次事态这般严重，下手之人心思如此歹毒手法如此隐蔽——姜嬷嬷在心里就把楚玉璇和顺喜给否了——看来最好还得指望她姜嬷嬷查出真凶了。&1t;/p>

        姜嬷嬷自己在心里就把重担给挑了，表情自然更加严肃，顺喜让她先介绍府里的情况，她也不推辞，清清嗓子就开口了：“昨晚常姨娘院子里的动静闹得很大，又是熬药又是熬粥又是请大夫的，差不多府里大半的下人当时就知道了，剩下那些睡得熟的，今天早上一起来也都知道了。听说老太太断定是有人在暗害常姨娘，还命大小姐和顺喜姑娘彻查，现在府里人人自危，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把矛头引到自己身上来。”&1t;/p>

        楚玉璇听完了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问姜嬷嬷道：“姜嬷嬷，我有一事不明。”&1t;/p>

        “大小姐请说。”&1t;/p>

        “刚才你也说了，昨晚折腾的动静有点大，府里大半的人都听见了，可奇怪的是，昨晚并没见其他两个姨娘和太太院子里的人出来相问。她们就碰巧都睡得那么沉么？”&1t;/p>

        姜嬷嬷还没答话，顺喜先抢了回答道：“大小姐的疑问，昨晚老太太也想到了，还嘱咐我今早盯着那三个院子，看他们的人起来了怎么说。”&1t;/p>

        “那他们怎么说？”楚玉璇追问。&1t;/p>

        “两个姨娘倒是亲自过来了，见老太太还在歇着，便跟我直说了，她们一早就听见了常姨娘那边的动静，本想过去看看常姨娘到底怎么了，就互相打了招呼一起去怀香院。可快走到时听见常姨娘喊得凄惨，她们心里害怕，又担心常姨娘有个三长两短，老太太会先怀疑到她们身上，便躲在怀香院附近听着里头的动静，后来见大小姐和老太太都来了，知道常姨娘那里有人照顾了，为了避嫌，就趁着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偷偷溜回去了。”&1t;/p>

        楚玉璇听了顺喜的话，先自己不下判断，而是问姜嬷嬷道：“姜嬷嬷，你管着府中下人们的刑罚，见惯了下人们为了逃罪编造的各种说辞。依你所见，两个姨娘这话能不能当真？”&1t;/p>

        姜嬷嬷沉吟片刻，说出自己的判断：“依老奴的经验来看，两个姨娘所说的倒也合情合理。她二人也算是机灵的，知道常姨娘要是出了事，老太太第一个先要怀疑她们，所以两个人结伴过去算是互相有个见证，到后来料定常姨娘凶多吉少，为了避嫌干脆就不过去了，至少证明了吃过晚饭以后那段时间，常姨娘是凶是吉都和她们没有半分关系。”&1t;/p>

        “那姜嬷嬷的意思，是两个姨娘是清白的？”顺喜问道。&1t;/p>

        姜嬷嬷却摇了摇头：“却也不能就她二人的这番说辞就断定她们是清白的。我只是说她们这番话倒也合乎情理，但是这事到底是不是她们两个人做的，却还不好说。毕竟能把托辞编圆了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1t;/p>

        楚玉璇和顺喜听了都赞同地点点头。楚玉璇道：“那先把两个姨娘搁在一边，顺喜姐姐，太太那边今早有什么说法没有？”&1t;/p>

        顺喜脸上飞起两团可疑的红云，声音也明显比之前低了几分，她答道：“太太倒没有亲自过来，而是打了个小丫头过来，说是……说是昨晚老爷歇在天香院，嗯，那个，太太，太太昨晚乏了，就没过来。”&1t;/p>

        听了顺喜的话，姜嬷嬷先啐了一口，小声嘀咕道：“呸，这都什么话儿？当着人就说出来了，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害臊。”&1t;/p>

        姜嬷嬷只当楚玉璇不懂，忙打岔道：“太太和两位姨娘那儿各有说辞，虽说常姨娘那儿出了事，太太她们三个当其冲是要被咱们怀疑的，可她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比不得下人可以打可以骂。大小姐，你看，咱们先从哪里着手调查才好？”&1t;/p>

        楚玉璇装作没有听懂顺喜的话，带着几分迷茫眨巴了几下眼睛，之后却善解人意地不再追问顺喜，顺着姜嬷嬷的话低头想了想，用询问的口气说道：“大夫说常姨娘是吃了大寒的东西才导致腹痛险些坠胎的，可芳草却说昨日常姨娘并没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我想，要不咱们还是从常姨娘昨天的吃食上入手？”说着，从她惯常练字的桌上取来一张纸放到三人面前，“我已经把芳草说的那些东西记了下来，咱们先看一看，或许有什么芳草没注意到的东西？”&1t;/p>

        姜嬷嬷见她早有准备，心里先赞了一声，暗道大小姐竟提前写了下来，只这份心机便没几个小丫头能够有。看来先前是我低估了她，还以为她只是绣花枕头。&1t;/p>

        三个人里面只有楚玉璇识字，她便一条一条念给顺喜和姜嬷嬷听。等一张纸都念完了，几个人依然没现到底不妥的地方在哪里。三人面面相觑，顺喜建议道：“常姨娘是昨儿个晚上才开始肚子疼的，要真是吃错了东西，那也是昨儿个晌午饭以后的事儿了，不然哪还能等到晚上才作的？”&1t;/p>

        姜嬷嬷点头同意：“顺喜姑娘这话儿是正理，咱们只管把常姨娘晌午过后都吃了哪些东西一一查明，再将逐一验过，或许能现点什么也说不定。”&1t;/p>

        楚玉璇见她两个人说来说去也只是说些调查询问的事情，虽都是些必须的手段，可是若真的这么执行起来的话，总是隔靴搔痒难以见效。那毒害常姨娘之人心思缜密手段歹毒，她要做这害人的事，必然会先将自己隐藏好不背暴露出来，像顺喜和姜嬷嬷这般入手，别说短时间内很难查到那人，便是查到了，时间长了也足够她将证据毁尸灭迹清理干净了。&1t;/p>

        为今之计，唯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人查出，再威逼利诱并施逼着她认下做过的事才行，最好那人被她们的雷霆之势吓破了胆，再将幕后主谋供出来才再好不过。两个姨娘先不说，楚玉璇才不信，一府的当家主母会亲自动手毒害妾室，就好比钟家太太，从来都是动动嘴，指使着他人去行那伤天害理之事的。&1t;/p>

        便建议道：“其实这事情查起来说难也并不难。常姨娘昨儿个后半晌吃的什么，芳草总是知道的，谁送过来的，芳草也是知道的。我看常姨娘昨儿个，除了吃了个苹果，其他都是现做的吃食。不管是哪一样有问题，总逃不过厨房里两个婆子的手。依着我看，只管将那两个婆子拉过来杖打，受刑不过她们总是要招的。再在后院中悬赏，有供出昨儿个毒害常姨娘之人的，一经查实立赏白银十两。那人做下这下作的事，再滴水不漏也要留下点蛛丝马迹，昨儿个府里的主子们是都出去了，可下人们都在家里待着，人多眼杂的，总有人看到点什么。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也不必只等那人的口供，只听旁人的指正一样能坐实了他！”&1t;/p>

        这番话从她一个十岁的女童嘴里说出来，在场的其他两个人顿时愣住了，像是没见过她似的，两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瞅了半天，直过了半晌，姜嬷嬷才吭吭哧哧地开口：“大，大小姐，这，这屈打成招，不，不太好吧？”&1t;/p>

        顺喜也缓过神来，愣愣地道：“是啊，咱们府里，还从来没有过不认罪就先杖责的事呢。”&1t;/p>

        楚玉璇道：“可咱们府里从前也没有过毒害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事儿。这次要不严查了，让那起子小人得了意涨了势，往后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一时想到自己此时不过十岁的光景，这些话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确有些叫人难以置信，顿了顿，又接着道：“先生讲过，乱世当用重典。眼下咱们府里有这等事生，可不就像先生说的那乱世一般？是以我说要用重典，重典之下必有懦夫，那两个婆子负责着府里所有人的吃食，若是她们起了歹心，岂不是悄不声息地就能将全府人的性命都害了？就算这回真不是她二人做的，也有个失察不明叫歹人钻了空子的罪。杖责一回叫她们收了轻慢的心，往后把心思都放到厨房上才是。”&1t;/p>

        这一番话，又说得姜嬷嬷和顺喜连连点头。她二人都是没读过书的，对楚家请的女先生很是仰慕，都觉得一个女子不但能识文断字，肚子里还有那么多的典故学问，委实了得。既然那先生都说了乱世用什么什么的，那大小姐照着她的指点来办，八成也错不到哪儿去。&1t;/p>

        于是这调查一事儿便这么定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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