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雪天话家常
见楚玉璇闷着头不说话，顺喜又补充道：“大小姐白天的时候问我，觉得两个姨娘是什么样的人。我记得我答得是，孟姨娘温顺胆小，莲姨娘精明热络。可大小姐你可知道，孟姨娘胆子小，太太不来找她麻烦就阿弥陀佛了，哪里敢去忤逆太太？而莲姨娘着实热络，她知道太太不待见她们这些做姨娘的，一早就对着太太巴结奉承起来，又哪里敢惹太太生气？可是我不一样，大小姐，我也恨太太，不是她我哪里会落得如此被动的下场。我若做了姨娘，势必与她势不两立，而我又是老太太房里出来的，身后有老太太给我撑腰，她也不能轻易就把我治服帖。大小姐想要的，不就是看着府里后院起火，姨娘们天天与太太明争暗斗么？想指望那两个姨娘是不行的，常姨娘更是不用想，所以，大小姐，只有我，只有我能如你所愿，和太太斗上一斗。”&1t;/p>
这话算是彻底击中楚玉璇的软肋。这顺喜真是个人物，提前调查清楚，又借着查张婆子的机会住进院子里套小梅的话，证据确凿了才来寻她开口让她帮忙，恐怕只有真让她做了姨娘，那时才有看头吧？其实这帮自己老子找小老婆的事，做起来还会上瘾的。&1t;/p>
楚玉璇点点头，答应道：“好，我帮你。”&1t;/p>
送走了顺喜，楚玉璇却起愁来，话是应下了，可是又要老太太开口，又要沈氏同意，这还真有点强人所难。所幸这本也是瞅着机会才能办的事，并不是立时三刻就要把顺喜洗干净收拾妥当了扔到她老爹的床上去，不妨走一步看一步再说。&1t;/p>
她这走一步看一步，不觉就走了两个月，已是到了冬天。因上回张婆子那事，常姨娘连厨房送过来的吃食也害了怕，总担心着这后院里还有哪个婆子存心想害她，一律饮食都格外的注意，就是送过来的瓜果，也是让芳草洗了再洗，刮皮去核还要芳草吃过之后才敢入口。&1t;/p>
如今是楚玉璇管着厨房，常姨娘这边一紧张，孟婆子和华婆子的差就不好办了。两个老货看楚玉璇人小，觉得她是个好说话的，便在她面前絮絮叨叨地抱怨过好几次。楚玉璇本身也担心着在她管着厨房的时候再出个张婆子李婆子的，出了事她也不好跟楚老太太交待，干脆就让人在怀香院里垒了小灶，两个婆子每日里轮流着先到怀香院做饭，做的时候又让芳草在一旁看着。等常姨娘的饭做好了，再回到大厨房里给其他人做饭。&1t;/p>
如此一来，两个婆子是另多了活，还要多跑点路，然而常姨娘那里也就没有那么多事儿，有芳草看着，做出来的饭也不再多说什么，做什么就吃什么。两个婆子来回跑了几天跑惯了，反而觉得这样还清净，累是累了点，耳边听不到抱怨，心里舒坦。而常姨娘那边又念着楚玉璇的照拂，自是感激不尽。&1t;/p>
这日楚玉璇跟着谢陈氏读完了书，见外头飘着雪花甚是寒冷，便留谢陈氏在学堂里稍坐，围着火炉烤火说话，等外头的雪小了再走不迟。谢陈氏回去也是一个人，左右无事，又极喜欢这个学生，便应她之邀留了下来。知道楚家的老太太现在开始让这个大孙女学着管家了，有心想听听她是怎么做的，便把话头往理家管事上头引。楚玉璇从前在钟家就管过家，如今只担着厨房和花草两件事，又做了两个度偶月，已是做的顺手，见谢陈氏问她，便将自己管家的心得体会，遇到了哪些难事，又是如何一一处理的，都细细说给谢陈氏听。&1t;/p>
那谢陈氏原本就是大户人家出身，从小耳濡目染，于理家一事上很有两把刷子，又加上年纪阅历在那里放着，自然能从楚玉璇的话里听出来对错。她见这个学生小小年纪管起事来已是像模像样，心里便有几分惊喜，听她说起遇上的几回事儿，什么银钱支出上对不上账了，姨娘们的丫头和厨房的婆子为着饭菜的味道争执起来了，大多都能处置得体，便赞了几句。偶有那么几回事情处理的不够那么圆滑，谢陈氏也一针见血地点了出来，又将要害细细讲给楚玉璇听，再与她商讨，或是如何如何处置更妥当些。两人说的兴起，不知不觉就说了大半个时辰。&1t;/p>
如今读书还是在楚玉珊的常春院里，楚家院子本来就少，又新添了两个姨娘，虽然学生多了一位，却没有再单独腾出个院子来给她们做学堂，依旧是在老地方。原本见谢陈氏下了学要走了，楚玉珊也打算去沈氏房里转转，入冬了，她想让她母亲多给她做两身花色好看的新袄子。虽然楚家每季也会照例给每人做身新衣裳，可一身怎么够她穿的呢，少不得要让她母亲再腾挪些好料子给她多做两身了。&1t;/p>
不料谢陈氏却被楚玉璇留了下来，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地围在火炉旁说着什么管家的事情。楚玉珊年纪小，哪里懂得这些事，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只觉得没意思，想走又碍于谢陈氏还在不敢走，沈氏可是额外叮嘱过她，要尊师重道的。没奈何，楚玉珊一个人闲的无聊，便慢慢踱到屋子角落里，寻着地上砖缝里的小石子土疙瘩踢着打时间。&1t;/p>
正百无聊赖着，听见外头响起一声问话：“二小姐可是在这屋里？”说着话，厚厚的棉门帘挑开，顺喜一边打着身上的雪片一边进来了。&1t;/p>
乍一从外头的寒冷中进到屋里，顺喜暖和的觉得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一看屋子里，不但楚玉珊在，谢陈氏和楚玉璇也在。便又忙着和谢陈氏行礼，嘴里说着话：“呦，原来先生和大小姐也在这屋。我说怎么到二小姐房里寻不见人，敢情先生还没下学哪。顺喜冒昧，打扰到先生了。”&1t;/p>
谢陈氏随和一笑，道：“也不是，早就下学了，因着外头雪大，我便多留了一会儿，和你家大小姐说说话，等雪小点再走。”&1t;/p>
顺喜听了便顺着话讨好道：“之前就听大小姐说起过，和先生很能说上话。大小姐能得先生眼缘，老太太知道了也是要欢喜的。”&1t;/p>
见她为人机灵又很会说话，谢陈氏便对着楚玉璇打趣道：“你家这位姑娘倒是会说话的很。回头让她教教你，你也学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1t;/p>
顺喜红了脸，嗔道：“先生怎么能取笑我？我还以为先生饱读圣贤书，嘴里说出来的都是之乎者也的大文章，没想到竟还会跟我这个当丫头的一般见识呢。”&1t;/p>
谢陈氏听了便哈哈大笑，道：“先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悲欢离合，也要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操碎了心。饱读圣贤书又如何，孔老夫子孟老夫子们又不会给我做饭吃。你这个丫头知道讨主子欢心，我一个教书的，难道就不知道讨主人家欢心么？”&1t;/p>
顺喜低头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个理，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1t;/p>
楚玉璇看看外头天色，见那雪依然下的大，并不见有变小的迹象，担心再留谢陈氏下去会耽误了她的其他事，便吩咐顺喜道：“顺喜姐姐，劳你待会去门房看看，可能喊上几个小厮抬了轿子送先生回去？若是人手不够，就打门房的人去轿行雇顶小轿来接先生。这雪下的太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莫耽误了先生的事才好。”&1t;/p>
谢陈氏嘴里道着谢，连说“不用不用”，那边顺喜已经答应了，掀开门帘招手从外头叫进来个小丫头，把楚玉璇的话重复了一遍，那小丫头也不嫌冷，答应了一声撒腿就往门房跑去了。&1t;/p>
见顺喜一进来就和谢陈氏、楚玉璇说的热闹，楚玉珊脸色越不好，此时见她们终于不说话了，便冷着一张脸问顺喜：“顺喜，你找我有什么事？”语气听上去并不太好。&1t;/p>
顺喜是被人捧惯了的，连楚玉璇见了她也是一口一声“顺喜姐姐”，沈氏见了她也唤她“顺喜姑娘”，如楚玉珊这般直呼她其名的，除了楚玉珊，便只有楚老太太一个人了。顺喜当时脸色就僵了一下，好在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下人的身份，纵使心里不快，也不能当着主子的面作出来。只一瞬，便又变换出笑脸来，笑眯眯对楚玉珊答道：“老太太见二小姐大了，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有心想给二小姐挑个使唤的丫头，喊了牙婆子上门。牙婆子领着丫头们都在院子外头站着呢，我先进来给二小姐回个话儿。”&1t;/p>
说到她身边伺候的人，楚玉珊更不乐意了，原本在她身边服侍她的人一直都是张嬷嬷和侯嬷嬷两个沈氏的陪房，两个婆子对沈氏忠心，服侍她也尽心尽力，只要是她要求的，两个嬷嬷都会尽其所能地满足她，再没有什么不让她满意的地方。因沈氏倚重张嬷嬷更多一些，所以侯嬷嬷服侍她的时间也就更多些，她和侯嬷嬷也更加亲近点。可谁知道侯嬷嬷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居然被老太太给扭送到官府了再也回不来了。她问了沈氏要了好几次侯嬷嬷，沈氏心里烦只是打她出去玩，不许她再提侯嬷嬷，再问就是一顿吵。&1t;/p>
自打侯嬷嬷走了以后，服侍她的人就只有张嬷嬷一个人。张嬷嬷虽不像侯嬷嬷那样凡是都顺着她的意思来，可对她也是极好的。眼下老太太要给她挑使唤的丫头，莫不是连张嬷嬷也要赶出去么？&1t;/p>
楚玉珊小嘴一撅，赌气道：“我不要，顺喜你打他们都回去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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