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六、秦氏的家事
一直以来，楚老太太都只当是喜姨娘孟姨娘他们的肚子不争气，其实，喜姨娘她们的肚子一点毛病都没有。只是因为楚家的大小姐不愿意让她们怀上孩子罢了。不让女子怀上孩子的药方她还知道几个，也不敢下猛药怕害了喜姨娘她们一辈子。她只想推迟些时候罢了，等祖母对喜姨娘的心思冷下来，等瑾哥儿长得再大一点，等常姨娘手里的筹码再大一点。&1t;/p>
她做这些，倒也不是单纯为了常姨娘，楚家的后院难得平静了些日子，她不想这个平衡被打破。况且凭她对喜姨娘的了解，喜姨娘并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任由她坐大被扶正，她又深得祖母的信任，若是想翻起波浪来，怕是比沈氏还要可怕。&1t;/p>
楚家四个姨娘之所以一直以来和平共处，不过是各人有各人的依仗，这才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如今眼看着这平衡即将因为楚老太太的安排被打破，往后，楚家这潭池水还不知道要怎么翻腾呢。&1t;/p>
楚玉璇闭了闭眼，睁开时，双眼已是清澈如溪水一般。她捧着茶杯低笑一声，兀自叹道：“不过，这下子祖母是不得清净了。其他姨娘们还不知道要怎么给祖母上眼药呢。祖母想要给瑾哥儿铺路，怕是还有点太早了，瑾哥儿这才多大点年纪？等他接手，怕是还要等十来年。”&1t;/p>
秦氏一脸怔忪，对于接下来日子楚家会是这样的暗潮涌动完全不敢想象，动了动嘴唇想要说点什么，一时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1t;/p>
那边厢楚玉璇却已经止住了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问道：“奶娘，我记得，你是有两个儿子的，算一算年龄，如今怕是都该娶媳妇了。不知两位哥哥最近过得可好？”&1t;/p>
楚玉璇不提还罢了，她这么一提，秦氏的眼圈立刻就红了，止不住地一个劲抹开了眼泪。&1t;/p>
楚玉璇见状，心知不妙，忙追问道：“怎么了？奶娘，可是两位哥哥过得不好么？”&1t;/p>
被她这么一问，秦氏触景生情，索性就把话说开了：“大小姐，狗儿和耗儿岂止是过得不好，呜呜呜，我这两个苦命的孩子哪……他们那个爹……简直就不是人！是畜生！畜生不如！”&1t;/p>
楚玉璇听见秦氏这样说，她心里越的担忧了。她知道秦氏有两个孩子，两个都是儿子，早年间她母亲选中秦氏给她做奶娘的时候，秦氏刚生了第二个儿子耗儿没多久，比她也就大上几个月而已。听往日里秦氏念叨的时候说，还把二儿子耗儿领来家里奶过。&1t;/p>
后来，因为秦氏一直住在楚家不能回家去，慢慢的，秦氏的相公张顺就跟别的女人勾搭上了，听说是秦氏原来住的那条街上的一户姓陈的寡妇，趁着秦氏不在家，居然堂而皇之地搬到秦氏家里跟张顺同宿同栖起来了。秦氏后来也跟原来的邻居打听说，说张顺趁着秦氏怀孕的时候就找了陈寡妇睡觉的人有，说是因为秦氏长年累月不着家张顺耐不住寂寞勾搭了陈寡妇的也有，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狼狈为奸的也说不清楚，反正那两个人是好上了。&1t;/p>
那对狗男女好上了不说，那陈寡妇居然还撺掇着张顺要休了秦氏。可怜秦氏一个老实巴交的女人，自打进了楚家做工，一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挣了工钱得了赏钱就着急忙慌地托人往家里送，却不知道自己送回家的银钱和东西都喂了狗。直到都拿到休书了，秦氏还不敢相信张顺居然这么把她撵了出去。&1t;/p>
秦氏被休了之后还有楚家可以待，可怜了她的两个儿子狗儿和耗儿，都是一丁点大的孩子，亲娘被赶出了家，跟着亲爹跟后娘，成了没娘的孩子。陈寡妇指使着张顺对两个孩子不是打就是骂，平日里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身上穿的都是陈寡妇的儿子穿小的衣服不要了才给哥儿两个穿。&1t;/p>
秦氏知道两个孩子在家里处境不好，平日里总是会趁着张顺和陈寡妇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过去给哥儿两个塞点衣服银钱吃食什么的，临走还不忘叮咛两个孩子把东西藏好别让他们爹和后娘知道了。两个苦孩子好不容易熬到了十几岁，陈寡妇嫌他两个光吃不干活碍事，怕哥两个以后娶媳妇还要花她的钱给女方家彩礼，居然撺掇着陈顺把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送到了铺子里做学徒。&1t;/p>
楚家也开着铺子，自然知道做学徒有多苦多累，工钱少不说，挨打受骂也是家常便饭，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怎么受得了那个？秦氏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被陈顺送去给人当学徒了，气的冲到张顺家里闹了一场，反而被张顺当着陈寡妇的面打了两个耳光灰头土脸的赶回来了。&1t;/p>
这些，都是生在楚玉璇重生之前的事情。她这回重生之后，算起来，秦氏的两个孩子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学徒了，应该早就适应了。后来也没听秦氏提起，她以为情况还好，便也没有过问过。毕竟她从前两世都是自顾不暇，只对自己身边的人后来如何有印象，秦氏的两个儿子和她的关系太拐弯抹角，她离得远也不知道他们后来过得是好是歹。&1t;/p>
她也是见昨日秦氏从外头回来，一进院子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任谁去叫也不开门，关了大半天才出来，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秦氏每次从儿子那里回来都要掉上半天眼泪，谁来问都不吭一声。所以，楚玉璇就猜到，怕是秦氏又是从儿子那里回来的。这便有了她今日的随口一问。&1t;/p>
毕竟，秦氏是她的奶娘，对她有哺乳之恩，这些年又一直跟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按照风俗，秦氏的两个孩子她也要叫上一声哥哥的，若是两个哥哥的日子过得不顺心，她能帮一把，是肯定要帮忙的。&1t;/p>
楚玉璇另取了干净的杯子倒了热茶递到秦氏手里，语气温柔地安慰她道：“奶娘，喝口水，慢慢说。”&1t;/p>
秦氏恍惚地接了杯子握在手里，还没顾得上喝，先恨恨地开口骂道：“张顺那个畜生！虎毒还不食子，他居然，居然要卖自己的亲儿子！畜生不如的东西！”&1t;/p>
楚玉璇眼皮一跳，忙按住秦氏的手，问她：“奶娘，你说什么？张顺要卖子？这是怎么一回事？两个哥哥不是已经做上伙计了么？张顺为什么要卖他们？”&1t;/p>
秦氏脸上闪过一丝狠厉，继而握着楚玉璇的手边哭边说，道：“大小姐，张顺那个畜生，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对陈寡妇言听计从的。狗儿和耗儿都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个李胜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陈寡妇带过去的拖油瓶罢了。如今李胜大了要娶亲，陈寡妇给他找了户人家，可女方家要的彩礼太多了张顺出不起，天杀的陈寡妇就撺掇着张顺把自己的亲儿子卖了，凑钱给陈寡妇带来的野种娶媳妇！大小姐，你说说，这世上还有这么糊涂的爹吗？还有这么混账的爹吗？”&1t;/p>
楚玉璇蹙眉。张顺家的日子过得不好，她是听秦氏说过的。想来张顺也是个没本事不会挣钱的男人，否则也不会舍得让自己的媳妇给别人家当奶娘，自己的亲儿子反倒吃不上奶了。可就是这么个没本事不会挣钱的男人，偏生渣起来还是个狠角色，不但休了妻，如今居然还要卖自己的亲儿子？&1t;/p>
没了秦氏的接济，那陈寡妇又带着一儿一女改嫁过去，张顺一个人要养活六张嘴，日子过得拮据艰难那是必然的，否则陈寡妇又怎么会盯着两个丁点大孩子口中的那点吃食都不放过？这些年秦氏的两个儿子去给人家当学徒，家里少了两张嘴吃饭，还有工钱往家里拿，张顺家的日子还算勉强能过得去，可也只是勉强糊口而已，真到了说亲娶媳妇下聘送彩礼的大事上，张顺家可就没多余的钱能拿的出去了。&1t;/p>
可即便如此，能把自己的亲儿子卖了换钱给继子娶媳妇，这个张顺也算是个人物了。她楚玉璇活了三世，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糊涂的男人。&1t;/p>
见秦氏哭的恓惶，楚玉璇不免问道：“奶娘，生了这样的事，你怎的，不来找我？”&1t;/p>
若不是她昨日见秦氏哭的厉害，心下生疑，今天随口问了，还不知道秦氏要瞒她到什么时候呢？这种看着自己身边的人难受遭罪的心情真的很不好。从前是她没有那个能力，可如今，她觉得，她有能力帮助身边的人把日子过得更好了。&1t;/p>
秦氏听见问话，迟疑了一下，终是支支吾吾地答了：“昨日，昨日我从那边回来，去，去求过老太太……”&1t;/p>
不是她不想求助，自己的亲儿子身上生了这样的事，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受苦，被亲爹卖给别人家当下人把一辈子生死都交到别人手里？只是，她想着，自家的大小姐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娃娃，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小，这种事别说让大小姐帮忙了，怕是让大小姐听到了都会吓上一跳的，还是不要让大小姐担惊受怕了。再说大小姐一个管家的小姐能有什么办法， 最后还不是去求老太太出手相助，与其那样，倒不如她直接去求老太太帮忙来的直接，也免得大小姐为这事愁了。只盼着老太太看在大小姐的份上，能帮她出一次手。&1t;/p>
“原来你已经求过祖母了……”楚玉璇沉吟着，心里对结果却并不乐观，“那……祖母她老人家，怎么说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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