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使臣
陈昀的突然造访，让陈知沅的心悬起来，一整日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事只有他们姐弟知道，迟迟当时也被支开了，所以见陈知沅满面愁容，便很困惑。
陈知沅虽然嘴上说的轻松，冲着陈昀时一脸的冷静，但她其实已经想过了所有的结果。陈昀其实说的很对，王君疼她，如果是王君来选择，他不会舍得陈知沅的，可事关两国战事，王君仁爱，又信任慕丞相，经不得慕丞相劝说，所以自己的结果未知。
她做了各种猜想，但一毫也没有想过其实齐国提出的并不是这个条件，陆谦陆让的反应，已经坐实了这件事。是啊，现在回想，如果不是关乎到自己，他们兄弟二人何必闭口不言，半个字也不肯透露。
陈知沅很没有底，她竟然真的害怕王君会为了十年太平将自己送出去。
若是先王在，陈知沅不会有这样的担忧。
她蒙头躺了一整天，从自己大病之后想到现在，从和裴言看星星看萤火虫想到现在，要是裴言知道他拼命打仗换来的是自己的和亲，不知会作何感想。幸好裴言没有跟着回京，不然以陈知沅对他的了解，他没准儿会将那齐国使臣摁在地上揍一顿。
还好，他没回来，没做出出格的事情。可陈知沅在这略显得有些艰难的时候，格外地想裴言，庆幸他没回来，又遗憾它没回来。
裴言不在，父母不在，王君与陆家兄弟闭口不言，唯一能帮着陈知沅的只有赶来通风报信的陈昀。再说向别人求助，陈知沅想破脑袋之后终于发现，自己人缘差的可以，这么些年来，除了一个裴言，竟没有说得上话的好友。前些年倒是还有一个能称作朋友的罗允，可惜南下好几年了，故而陈知沅现在真真算得上孤立无援。
没有人靠，只好靠自己，陈知沅当机立断，收拾东西，进宫。
清平公主有自由进出王宫之权，王宫守卫是不敢拦的，于是陈知沅带着迟迟，直接杀进了宫。一进宫，陈知沅便先去了东宫，问候了陈昀，陈昀倒是意料之中，早猜到自家阿姐不会坐以待毙，只是他没想通陈知沅既然已经进宫了，怎么不先去见王君，反而是到东宫来了。
陈知沅一脸嫌弃，嘲笑陈昀没头脑，自家直奔东宫是为了事出有名，自己虽可随意进出王宫，但总还是要找些由头的，当姐姐的进宫看看弟弟，就是个很好的由头。至于找王君说和亲的事，不急在一时，若王君真有这个打算，总不能不告诉自己，现在自己在宫里了，凡事不至于被蒙在鼓里，能知道有什么事，才好想对策。
陈昀不得不夸赞一句聪明，他觉得自家阿姐很有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魄，引得陈知沅卷起书揍他，叫她多看些书，免得胡乱讲话。
陈知沅从东宫出来，让迟迟先回宁康宫，自己一个人去见了王君。
王君正和王后话家常，一个说陆谦今年就要二十一了，又封了王，是时候给他择一个王妃了，顺便啊，把陆让的事也定了。另一个说柳卫再两年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不如给陆家兄弟择亲的时候，也顺道先帮柳卫物色几个姑娘。
陈知沅躲在门外偷听，直吐舌头，要了命了，王君王后这家常话的，全是男女姻缘。她觉得自己现在要是进去，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了，正准备开溜，就听见王君在里头厉声喝道：“谁在外头。”
于是陈知沅只好规规矩矩地走出来：“臣女拜见王君、王后，王君、王后躬安。”
“阿沅，”王君皱了皱眉，“何时进的宫？”
陈知沅服服帖帖地跪在旁边，规规矩矩地答：“回王君话，臣女今日来的，想着多日不见太子，来看看太子。”
“去过东宫了？”
“是，臣女从东宫来。”
“既然看过太子了，不出宫去，怎么到寡人这里来了。”王君乜了陈知沅一眼，仿佛已经洞察了陈知沅的所有心思，似乎在说你要是撒谎就得挨揍，陈知沅有些发憷，脖子往后缩了缩，不敢说话。
王后笑了笑，及时解围：“看知沅这样子，是打算在宫里住几日吧。”
陈知沅如蒙大赦，给王后磕了个头：“王后英明，臣女的确把东西都搬到了宁康宫，准备住上几日。”
王君冷哼一声：“东西都搬过来了，想必不是为了太子来的吧，你这些小心思想瞒得过谁，事情都听说了？”
“啊？”陈知沅猝不及防地一愣。
王君继续道：“你当太子出宫寡人一点儿也不知道，不过是由他去，你倒好，直接进宫来了，心里着急了吧。”
陈知沅低下头，软软地说道：“臣女的确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但还不算着急，进宫来只是不想什么都不知道。”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不会有什么事呢，是不会去和亲，还是王君心里不会答应和亲。陈知沅抬起头，很是郑重地看向王君：“王君，若是真需要臣女为国做些什么，您可以直接告诉臣女。”
“别胡思乱想，寡人就算答应，你父母也不会同意的，何况还有裴家父子守在北境，不要把事情想得这么坏。”
陈知沅重新缩回去：“臣女失言了。”
“你这几日就好好待在宁康宫，少听一些宫里人的闲言碎语，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王君开口，那就是下逐客令，被王君这么明目地示意该退下了，在陈知沅这里还是头一次，可见这事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的。陈知沅岂敢多留，立刻回：“是。”
从王君处出来，陈知沅心里更沉，王君说别担心，可准话也没有，怎么不担心。陈知沅脸上再怎么不在意，可心里是一点儿也不想远嫁的。
她有意中人，虽然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位意中人了。
但她陈知沅，不应该嫁到齐国去，哪怕是来年嫁给临阳的某一个少年呢，她的归处总不是遥远的齐国。
正想着，路上迎面来了个人，十分面生，陈知沅并不认得。她正打算绕开，就看见那人向自己行礼：“外臣见过清平公主，问清平公主安。”
陈知沅这才看清，这是个年轻男子，瞧着二十来岁，精瘦的样子，身上全是些讨人厌的气息。
“本宫没见过你，你是何人？”陈知沅细细琢磨，既是外臣，那就不能是别人了，她道，“哦，本宫晓得了，你是那位齐国使臣。”
“公主说的极对。”
陈知沅觉得有些意思：“你一个齐国人，从没见过本宫，如何认出本宫的？”
齐国使臣恭敬道：“公主周身华贵，非常人可比，姜国境内，王宫之中，再找不出能与您相比的。”
晓得此人身份后，陈知沅也没什么好脸色了，她现在听见“齐国”两个字就烦，更别说看见齐国人。陈知沅冷冷道：“漂亮话谁都会说，你也不必恭维本宫，什么周身华贵，你不过是看本宫穿着绫罗，是个公主样子，姜国没有别的公主，便猜了出来，倒配不得卖弄。”
话说的算是难听了，可那齐国使臣也不生气，恭敬继续：“公主教诲极是，外臣受教。”
陈知沅见他一脸从容，心里就更来气，说的话也就更难听：“犯不上什么受教不受教的，你也晓得自己是外臣，既是外臣，就不用和本宫过多言语，本宫不喜欢跟外人说话。”
话已至此，陈知沅想此人若是晓得审时度势，大约也是要灰头土脸地退下的。可这齐国人脸皮忒厚，也夹枪带棒起来：“看来公主还不知道，咱们有可能成为一家人，外臣也能为臣，公主说这些话，岂不就是见外了吗？”
“还是见外些好，你所提之事，不见得能成，你们想要个公主，不也要掂量自己配不配得上吗。战败之国，还敢大言不惭么，那还真是贻笑大方。”陈知沅活了十七年，背着慕丞相嚼舌根的时候也没说过这么难听的话，尽讽刺人了，可这齐人太讨厌，陈知沅一点儿也忍不住。
“公主说这话为时尚早，不到最后关头，谁都不能妄下定论。外臣是为了两国和谈而来，什么条件有利两国，便谈什么条件，至于其中有谁高兴不高兴，都比不得两国安稳重要。所以公主，还是过几日再看分晓吧。”
陈知沅盯着那人，那人眼里带着狡黠的光，陈知沅也不管到底有没有底气了，直接道：“你以为，你来了几天，见了王君与长陵王，便算是知晓姜国人的气性了？你们的要求，王君不会答应的。”
“公主就这么笃定么，外臣已和长陵王商谈了多日，结果恐怕，不是公主想要的。”
这话戳到陈知沅心里，但他还是愿意信任他大哥，不会伤害自己：“本宫不是听信三言两语的人，你不用在本宫这里多费口舌，你既自信结果不是本宫想要的，那就拿出来给本宫看。在这里逞一时之快，和三岁稚子有什么分别。”
说完也不想再和那齐国使臣唇枪舌战，径直往前走，那齐人毕恭毕敬：“外臣恭送清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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