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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生气


陈知沅一路狂奔,连脚下山路上的青苔都来不及注意,一口气跑过了桃林,却不见裴言人影。按说裴言有伤,不会走这么快,自己不过是与柳卫说了几句话的工夫,便跑着下来,不可能追不上。已经过了桃林,还没见着人影,便只能说明一件事,自己跑错路了。

        他们本就是沿着桃花溪边走上来的,裴言多半也是从桃花溪边下山的。陈知沅累得直喘,还是小跑着到了桃花溪与山脚连接的地方。

        算算时间,若是裴言正常下山,此时必然还在途中,陈知沅大可以就在此处等他,但她想都没想,顺着溪边便跑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经不如上山时那么明亮,陈知沅一心留意着山阶,生怕踩露了,丝毫不敢分神注意周遭一切。

        她沿着竹林而上,密密的竹林里忽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拽着陈知沅的衣袖,将陈知沅拉近竹林里。

        陈知沅一个踉跄,向后栽去,她挣扎着惊呼出来:“救命啊!”

        拉着陈知沅衣袖的那人被陈知沅挣扎的手打到,闷哼一声:“是臣。”

        那声音分明是已经下山的裴言。

        陈知沅心想,裴言还真是能行,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忘躲着吓唬自己,她稳住身形看过去,裴言左手拽着自己的衣袖,右手垂着,正歇在一块大石头上。裴言本就生的白皙,又因受了伤更显得苍白,此时整张脸笼在青碧的竹林里,罩着阴影,加之他面无表情,多了几分惨淡凄凉。

        这几分惨淡在看见陈知沅转过头来时尽数消散,陈知沅轻轻抬起他的右手,小心翼翼不敢太大动作:“都这样了,还躲着吓我,你手怎么样了?”

        裴言轻轻扭了扭手腕,已经能动了:“只是脱位,臣会一些正骨的手法,慢慢摸索,已经复位。”

        这不是假话,裴言征战几年,虽说没有受过危及性命的大伤,但双手脱位或是皮外小伤还是受过的,所以向临阳城有名的大夫专门学了正骨的手法,多了几次,手艺还不错。

        陈知沅听到是脱位,悬着的心已经安了大半,一听到裴言自己动手复位,又提心吊胆起来。脱位是小,若是没能及时治好,留下隐患,便不大好治。陈知沅便要去把裴言搀扶起来:“我知你有些本事,但还是下山找随行太医诊疗才行,还好不是断掉。”

        裴言由着陈知沅扶着自己,见陈知沅神色紧张,想着方才陈知沅脸色匆匆地从山下往上跑,满裙泥垢都来不及理会,心里猜了个大概:“柳幼青这样糊弄殿下的?”

        陈知沅留心着脚下的青苔,觉得裴言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柳卫说的惊险,陈知沅一路怕的不行,生怕裴言的手好不了。

        “若非柳幼青,殿下会来追臣?”

        这话说的陈知沅没法回,裴言此言虽没有别的用意,但陈知沅听着,不太是滋味。按说他们一行五人,数陈知沅与裴言最要好,裴言受伤,按理应当是陈知沅最早发现。谁承想,不仅是柳卫最先发现,而且他不说,陈知沅兴许是下山之后,蒙头一大觉了也不会发现。

        陈知沅自觉理亏,但还嘴硬:“你还说,受了伤还敢一个人下山,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下山也就罢了,在这半路停着干嘛,不是说不等我了吗,口是心非,跟谁学的这些坏毛病。”

        裴言眼神扑朔,被陈知沅说中,又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什么“先行下山”自然是一时气话,陈知沅还在山上,裴言又怎会先走,可话说出口,又只好沿着桃花溪,寻了地方等着。裴言有自己的小心思,想着若是陈知沅能想起桃花溪边的路来,也算他们这些年情谊没有白费。

        还好,陈知沅走对了。

        裴言道:“殿下有闲心数落臣,不如扶着臣些,山路崎岖,臣怕摔了。”

        陈知沅赶忙更用力撑着裴言:“是是是,你现在最需谨慎,我护着你,绝不让你再伤了分毫。”

        两人就这样慢慢下山,陈知沅逮着个宫人,叫她去传太医,自己扶着裴言往帐子去。到了帐子外,陈知沅替裴言撩开帘子,等裴言先进去,自己刚想跟着进的时候,却被裴言抬手一拦:“殿下留步。”

        陈知沅一顿:“怎么了?”

        裴言看着远处太医跟着宫人快步走来,瞥了眼陈知沅:“殿下想进臣的营帐,臣倒是不介意,但男女有别,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你现在知道不合诶,你就进去了。”陈知沅被挡在帐子外,心说裴言还真会瞎说胡扯,他若是顾及男女大妨的人,他俩的交情也不至于这般深厚。

        陈知沅因裴言受伤这事,本是心中愧疚,想着今日裴言说什么做什么都得顺他一口气,结果才刚到帐子外,自己就被关在外头了。

        此时太医已经到了,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陈知沅气鼓鼓的顺势一把推进帐子里。

        这营帐的帘子和房门不同,上不了锁,陈知沅轻轻一撩,就能进去。可陈知沅想着裴言半分不理会自己,也就来了气,蹲在帐外,真就不进去了。

        为裴言治疗的太医一撩帘子出来,见陈知沅缩成一团蹲着,吓得药箱都拿不稳了:“殿下,吓死老臣了。”

        陈知沅见太医出来,立马站起身问:“孟大人,阿桓怎么样了?”

        太医道:“少将军身强体健,又及时将脱位的手臂复位,臣略加诊治,已无大碍,很快便能康复。”

        “那便好。”陈知沅舒了口气,“倒是看不出来,他还真有两下。”

        太医笑道:“少将军坚韧,确非常人可比。老臣为少将军治疗时,莫说喊上半声,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陈知沅听着,并不觉得多舒畅,裴言不是木石做成的假人,幼时挨了裴大将军的板子也会闷哼,他不是没有痛觉。裴言骁勇无畏的皮囊下,会受伤,会觉得疼,可他面上没有所谓,因为已经习惯了。

        陈知沅去年无意间看到过裴言半露的肩臂,那是年夏,裴言在庭中练剑,热得不行,褪了上衣,露出半身的肩臂,上面刺眼地落着几道疤痕。不长,也不深,但是真实的伤口。

        陈知沅不知道裴言受过多少伤,年少成名的少年将军,不是奇妙故事里不费一兵一卒,不染半点伤痕就平定天下的天降战神。

        所以裴言习以为常,疼到不觉得疼,才会面不改色,不叫人看得出他的感受。

        “他自然坚韧,没人能比。”

        陈知沅送走了太医,等到天色暗一些的时候,迟迟来报,苏照几人从山上下来了,还请去了孟太医,说是苏照受了些伤。

        陈知沅点点头,这事儿她知道,所以相比与迟迟的面色焦急,她显得平和许多:“着太医好好诊治,别叫苏令安留下疤痕。”

        “原来殿下早知道了,奴婢一直寻不见殿下,谁知道殿下在这儿,害奴婢在外头一阵好找。”

        “我不在这儿能在哪儿。”陈知沅怏怏地看了眼裴言的帐子,又看了眼自己的帐子,离得那样近,偏生自己就像是被困住了手脚一般,只能守在裴言帐子外。裴言不知好歹,孟太医都走了许久,他还不肯出来露个脸,叫自己好等。

        “你先去吧,苏令安那儿有什么事,你再来告诉我,我今儿非得等着裴子桓出来不可”陈知沅很是坚定,比起眼前这件大事,苏照都可以先放到脑后去。

        迟迟这才看出自家殿下和裴少将军闹脾气呢,赶忙退下,临了还不忘朝裴言帐子里看看。灯亮着,少将军没睡,那便是故意折腾殿下了。

        公主殿下若还有谁能降得住,裴少将军能算一个。

        陈知沅在裴言帐外等到天黑,因为饮过酒,困意都上来了。迟迟来说苏照已经全然无碍,太医说,不会留疤。

        这其实能算陈知沅多虑,苏照一个男子,留疤与否,不如姑娘家看重。但陈知沅想,苏照一个斯文的光禄大夫,要是冷不丁撩起袖子来一瞧,上面有一道难看的伤疤,那多不合适啊。

        陈知沅打发了迟迟去准备吃食,她许久没吃东西,觉得脑袋发昏。陈知沅歪在裴言帐外,干脆哀号起来:“裴子桓,你出来吧,你不松口我都不敢进去,外头冷死了,迟迟也没人影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帐子便被人撩开,一道声音传来:“现下六月,夜里能凉到哪里去。”

        陈知沅“蹭”一下站起来,撇着嘴道:“你舍得出来了?”

        裴言此时披着外衣,长发散开,手中掌着灯,一副要休息的样子:“夜深了,殿下该歇息了。”

        陈知沅瞧他仍是用的左手,右手缠着布,稳当地吊在脖子上。陈知沅锤了锤发酸的腿,被裴言这副冷淡过分的样子弄得有些委屈,想踹裴言一脚,还没抬脚,又忍了回去,只在嘴上回:“裴子桓你得寸进尺。”

        裴言不回,转身要进帐子,陈知沅赶忙伸手,抓住裴言的外衣。裴言一个回身,手中的灯火从陈知沅眼前掠过,陈知沅慌忙松手,后退半步。

        “臣有伤,恕不远送。”

        裴言的眸子在灯火围观下漆黑晦暗,陈知沅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默了默,然后说道:“你早些歇息,保重身体。”

        等到裴言进了帐子,里头的灯熄灭了,陈知沅看着裴言的帐子,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怪怪的。”陈知沅喃喃自语,将今日事前前后后连着想了一遍,恍然大悟,“莫不是我没能及时察觉他受伤,他生我气了。”

        陈知沅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整日的郁结都消散了,捂着嘴偷笑:“裴子桓生气了,还真难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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