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肢不再生
那件事之后，我说要请艾米丽吃饭。她问我，这件事我没有一点好处，为什么请她吃饭。我告诉他，这件事对我最大的好处就是心情愉快。她是我唯一可以正常交谈且没有顾虑的朋友了，我得好好珍惜。可是她说她最近又在进行培训，需要等一段时间。我印象中的艾米丽已经变成一本教科书，每一章节都可以在目录中找到，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以及控制范围内。她好像就情绪失控过一次，现在她得到了那段感情，她却已不再满足。&1t;/p>
我们心中都有很多种子，上天给了我们一个生长的环境，就看种子会不会芽，开出怎样的花，是随风飘散如蒲公英，还是朝阳微笑如向日葵，更或傲雪绽放如品字梅。我没有艾米丽的拼搏精神，又不能像乔玄那样不顾一切去冒险，也不希望像张艳一样失控于生活，只能盼望明天会更好。&1t;/p>
当艾米丽有空接见我的时候，已经过了她许下的那个日期好久。她提议，大家偕眷出游，因为她还没有见过我的新男朋友。我同意了。&1t;/p>
我们选了一个可以烧烤的风景区。两个男生立刻担任起搬搬扛扛的工作，动作却缓慢，因为他们主要在聊些我们听不懂的东西，一会电脑一会相机一会旅游的。&1t;/p>
艾米丽看着李浩希的背影，“我没想到你会同意带他来。”&1t;/p>
“那是因为以前那个不肯跟我出来，这个倒好像是很愿意。”&1t;/p>
“他对你挺好的。”&1t;/p>
“是呀，比上一个强。”&1t;/p>
“他们俩还挺聊的来的。”艾米丽转向我，“最近怎么样。”&1t;/p>
“还那样儿，没什么变化。”&1t;/p>
“你们那个同事还有没有惹事儿？”&1t;/p>
“Lu1u杨？她自从安了一个月的胎后，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肚子也越来越大，似乎是打算专心生孩子了，已经提出要先退下来，做一些铺助的工作了，等歇完产假再看了。”&1t;/p>
艾米丽“哦”了一下，搜索着话题。&1t;/p>
“对了，”我说“乔玄走了。”&1t;/p>
“去哪儿了？”&1t;/p>
“德国，画插画儿去了。”&1t;/p>
“什么？画插画儿？”&1t;/p>
“细节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很勇敢。你相信吗，她其实一直都是自己赚钱养自己的。”&1t;/p>
“不好说，但这种事，生在她身上，也不出奇吧。你们还联系？”&1t;/p>
“我要了她的电话号码，但当时我就知道应该不会打给她了，不是因为电话费的问题，而是我知道我们都怕听到对方的声音。其实我有点儿羡慕她。”&1t;/p>
艾米丽想了很久，“人和人还是不一样吧，很多事不要只看表面，她现在或许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但真的可以一辈子都这样吗？你是愿意先买好房子家具，然后做梦，还是愿意梦里什么都有，醒来却什么都没有？人不可能活在自己梦里，人的根本属性还是社会属性。”&1t;/p>
我笑了，“看来你最近课没白上呀。”&1t;/p>
“那你们的公司呢？”&1t;/p>
“结束了，注销。”我用手画了个对勾。&1t;/p>
“虽然我不应该这么说，但你其实只是做了一件你早应该做的事。”&1t;/p>
“你说的对，如果想吃肉，就要像贼一样不怕挨打，如果不想挨打，那就埋头努力，如果又不想挨打又不想努力，那就最好六根清净。这就好像减肥，除了少数吃不胖的讨厌鬼之外，大多女生都减过肥，或许一开始在年少无知时总坚信能找到一种方法，可以又不结食又不运动又不用药物且不用花钱，然后慢慢的，要不放弃这种想法，要不放弃减肥。”&1t;/p>
艾米丽苦笑了一下，眼中带有怜惜。&1t;/p>
“我没事儿了，别怕。那会儿确实挺难受的，再加上好多事儿都赶在一起。”我摇了摇头，“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想，我和乔玄为什么失败，当时我们都有热情，而乔玄也算是有些才华吧，至少在我认识的人里，她算是，可我们还是没成功……选合伙人还是应该找个比较互补的吧。”&1t;/p>
“那你有没有想过，换个人，再创一回？”&1t;/p>
我笑出了声，连连摆手，“没有！真没有！其实按说，我和乔玄也是补的，只是我们有补上的地方儿也有没补上的，可能没补上的太多了吧。但这不是关键，关键还是在坚持，或许是因为我们没有坚持。但要坚持多久呢？多久才能看到成功的光茫指引我们继续向前走呢？那时候，无论我们走到哪儿都是一片漆黑，在这种情况下，有多少人能一直坚持。然后，我就放弃了……还是坚持不够，付出不多。这就是我们的问题所在，创业是要真正投入付出的，而不是觉得自己付出就够了。”&1t;/p>
“我们公司最近离职的人越来越多，年轻人呀，在一个公司做时间长了，不开心，就想着是不是换一家会好一点儿，但其实换一家，可能并不比这家好，然后再换，换一家更差的，或是自己有想法，热血一段时间，现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儿。如果早早知道了结果，不如一开始就努力前眼这份工作。”&1t;/p>
“算是吧。不过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自我纠错，终于认识到我不可能两边都占着却只付出一份努力，我不应该那么贪心。放弃创业，结束公司，告诉自己，现在的放弃是为了将来更好更大的创业。”我又笑了一下，“是不是有点儿自欺欺人？”&1t;/p>
艾米丽睁大眼睛，张着嘴，“你变化真的很大。”&1t;/p>
“乔玄走之前，我也跟她说了这句话。”我能理解她的反应，我可以告诉她这个过程，“有一天，我妈突然叫住我，说要帮我拔一根儿白头。当我妈拔完这根儿后，突然又像自言自言，又像问我说，‘还有一根’，我当时跟她说，也一起拔掉，她拔完之后说还有一根儿，这样大概拔了五六根儿，我妈说：‘别再拔了，后面还有好多。’我才想回头跟我妈说，‘以前都是我给你拔，现在换你了。’我没说出口，因为当回过头的时候，我才现，我妈的头多一半儿都已经白了。”&1t;/p>
艾米丽也很伤感，没说话。&1t;/p>
“其实以前看书里常说，见到父母的白，才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什么，我不知道别人，但我真的是看到自己的白头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的。我们都会老，父母已经老了，他们养了我，我就应该为他们做点儿什么，这是一种轮回，我为他们做什么，之后，也会有人为我做什么。”&1t;/p>
“责任感。”艾米丽淡淡地笑了。&1t;/p>
“责任感。”我重复。&1t;/p>
“你还记得咱以前给人培训的时候，有个游戏，孤岛，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事儿，带着眼罩儿的人要投球，不能说话的人手里拿着任务卡，又能看见又能说话的人不知道要做什么，其实这也有点儿像一个人的不同时期吧。一般人很难在今天明白明天的道理，但如果能在今天明白今天道理的人，都会离目标更近一步。”艾米丽边说边拿起一瓶矿泉水，“为今天干杯。”&1t;/p>
我也拿起我的矿泉水碰了一下她的瓶子。&1t;/p>
两个男生的谈话也告一段落，他们已经准备好大部分东西，招呼我们过去，我们开始一起聊天。我才知道李浩希也挺多话的，他似乎对电脑和摄影非常在行，只可惜这些艾米丽和我都不太懂，只能听他们聊，随后他开始讲自己观鸟的经历，才算让每个人都有话说。&1t;/p>
我回家后，接到艾米丽的短信，“他对你挺好的，也有车有房有保障，差不多就嫁了吧。”我回说，“如果我要有车有房的，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傍上大款了，说不定现在都生了好几个富二代了。”她又回，“他真对你还挺好的，还帮你挑菜里的葱。”这点我从来都没有现，有吗？好像有，我们见面的前几回，有次吃饭，我说了句讨厌吃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我都没敢告诉她，我对他并没有那么多感情，只是不想再分手。&1t;/p>
其实用一段新感情来忘掉前一段感情，效果很差。这是我想忘掉这那段失败感情用的最极端的方法，却还是不行。我终于明白了，那些让人近乎绝望的记忆就好像断肢，断肢不可能再生长，唯一的方法就是接受与习惯。不要幻想着自己会突然失忆或是得阿尔茨海默症，那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接受一段记忆比忘记要简单得多。&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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