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惹人喜欢于少侠

两人起来去家里吃了早饭。杜秋声要去菜地干活，杜春卿便要帮忙，舒墨裁也准备跟上。

        “你前些日子太忙了，难得有空，在家陪娘吧，”杜秋声说，“我这条腿还是多走走，不然就真废了。”

        杜春卿听见这话，便忍不住朝舒墨裁瞟去，只见他盯着哥哥的腿若有所思，然后提着水桶出门了。

        “哎，于少侠，我自己来就行了，别把我当废人”

        杜春卿坐在院子里摘菜，娘在一旁坐着，和他回忆起曾经的旧事，言语间难免涉及已经死去的丈夫，便掩面哭起来。

        “娘，别伤心了。爹爹在天上看着咱们呢。”看着母亲光秃秃毫无点缀的耳垂，杜春卿有些愧疚，“前些日子有人送了我块宝石，我给您打金耳环去，好不好？”

        “算了，算了你爹和你哥哥是个不听劝的，可你要好好记着，别太爱财了。”杜母一面说，一面擦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值当。”

        虽然很好奇爹爹和哥哥到底做了什么，可杜春卿也不想再惹得娘伤心。这种关乎案子的事，还是日后旁敲侧击的问哥哥好了。

        “昨天我看见娘给于衡银子，是干嘛呀？”杜春卿摘完菜，把木桶扔进水里，往上扯水洗菜。

        “我听说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怪可怜的。这孩子实在，看着叫人喜欢。”

        “我回来时娘还没给我钱呢，这么喜欢他，我可要吃醋了。”杜春卿假装嗔怪着，话音确是带着笑的。

        “娘不也是为了你，咱们家人对他好，他照顾你也更尽心啊。”

        这话说的，跟自己和舒墨裁是两口子似的，杜春卿忍不住笑了。刚打出来的井水清冽，倾出来时溅到他脸上，顿时让他“家和万事兴”的美梦醒了大半：

        如今哥哥和娘都这么喜欢舒墨裁，可再过几天舒墨裁就要回京了，那时候怎么办？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吧。

        “呦，这么快就回来了。歇会吧。”娘朝着树林里招呼，杜春卿抬头见着舒墨裁和哥哥并肩走一起，两个人有说有笑，倒像一对挚友。

        他猛然想起舒墨裁的哥哥，舒摇光。紧接着，在京城最后一个月的尘封记忆纷至沓来，皇帝、舒摇光、路人的指点，一句句话像刀子剜着他的自尊。他不敢再看舒墨裁，眼睛忙从葱郁的林间小道上移开，低头默不作声的洗菜。

        “井水太凉了，我来吧。”一双干净皂靴映入眼帘，杜春卿愣了一下，起身甩掉手上的水，目光却一路避开舒墨裁的脸。

        既然他想照顾着自己，那就让他照顾吧。

        就像他非要替父亲还钱一样，就算别人不知道他的善行，可每还一笔，心里也舒服些。

        住在旁边的邻居带了坛酒来蹭饭，说杜家昨天中午从厨房飘出来的味终于不是糊的了，真是可喜可贺，气得一直负责做饭的杜秋声满山找棍子要打他。

        舒墨裁洗完菜，见杜春卿还站在那边望树林，始终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担忧地走了过去。

        刚才和杜秋声回来时，他便发现了这条山路，很像他梦里穿喜服、背着小莺儿走过的那条。

        “小卿，”他避开杜家人的耳目，往杜春卿身边又靠了靠，悄悄地唤，“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不是最讨厌贪官吗？杜家贪污案我哥哥也有参与，你为什么还对他这么照顾。”

        舒墨裁静静地盯着他的脸，试图辨识小莺儿的情绪，直到从他脸上只读出单一的不解，才开口道：“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因为他们幸福，你也会快乐。

        “我不明白，”杜春卿的眸子开始颤动，微微皱眉，愁肠百转千回，“我们明明没有以后了。”

        “别这样，”舒墨裁有些急了，伸手握住他的肩膀，“尘埃还未落定。”

        杜春卿抬头无言盯着他，一双眼里泛起水雾，眼角慢慢微红，咬了回唇，才轻声道：

        “不必等尘埃落定，因为有些事早就注定了。”

        杜春卿注定是这世间不值一提的尘埃，而舒墨裁注定是洁净的莲，不该沾染纤尘。

        “阿卿，于少侠，快进来吃饭了。”杜秋声站在门口喊。

        “来了！”杜春卿立马换上一张笑脸，声音也变得爽快清脆，朝着哥哥跑去。

        舒墨裁的手从他肩头落下，却无法挽留眼前奔逝的人。晚春的阳光透过树林，点点光斑落在他身上，眼前或浅淡或浓郁的春色，没有春莺清啼，了无生机。

        一阵暖风吹来，却如同乘隆冬风雪。

        小莺儿刚刚说，不用再等了。

        看来自己不能再蹉跎了，这样下去只会失去他。

        吃完中午饭，便是舒墨裁最讨厌的环节——守在门口等小莺儿睡醒，然后送他去舞乐坊教那群小崽子。昨天有个动作是一人掐着小莺儿的腰把他举起来，舞乐恰好练到这里，被过来喊两人吃饭的杜秋声打断了。

        所以舒墨裁今天在菜地，很大方的给杜秋声讲了许多奇案，满足他的猎奇心。

        还好杜秋声没看出破绽，反而夸自己见多识广。

        可现在这会，那个狗屁月牙掐着小莺儿的腰举了一下又一下，舒墨裁站在一侧没理由打断，目光只能紧紧追着他那双手，眼睛都要冒出火星子。

        终于，小莺儿大汗淋漓的被放了下来，众人稍作休息。舒墨裁立刻拿着手帕子赶上去递给他，又为他倒了杯凉茶。

        月牙在后头低着头，鬼鬼祟祟地闻了下自己留有杜春卿身上余香的手掌，一脸陶醉，再抬头，发现春卿哥身边那个侍卫豹子狩猎一般盯着自己。

        “你不洗手？”那侍卫冷冷地问。

        月牙拼命摇头。

        好不容易抱到自己崇拜的春莺大人，这手怎么着也得三天后再洗吧。

        “那好。”舒墨裁点点头，接过杜春卿递来的空杯子，又为他续了杯茶。

        “今天流了这么多汗，晚上我给你多烧点水，好好洗洗吧。”

        杜春卿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只“嗯”了一声，努力忽视掉他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靠墙静静地站了一会，待呼吸平稳后，又开始练舞。

        趁小莺儿练舞月牙歇着的时候，舒墨裁默默出去了一阵，过了一会，招招手示意月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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