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吃饭却误入虎口
这日快到午时，杜春卿独自在房中跳完舞打算歇会，便听见屋外传来陈伯的呼声。
“您不能去啊，老爷不让人见。”
回应的是个熟悉的男声，声音清爽干净，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态度。
“是舒墨裁自己让我来看的，你别怕。”
“哎呦，您说的话我怎敢信，老爷说您十句里没三句真的……”
看什么？看我吗？杜春卿如是想着，便停了锤腿的动作，坐在床边等那人进来。
“铁树开花难得一见啊，我倒要看看舒墨裁收了个怎样的美人，还叫我直接推门就行，这么大方——”
一缕微光从门缝中露出来，门板被人推开，屋外光芒四泄，照的杜春卿猫也似地眯了眼，稍稍适应后，才抬起眼皮。
来人穿着一身绣了枫叶的红袍，手上一柄象牙折扇，嘴巴因过于惊讶而半张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杜春卿睁开的双眼闪起锐利的光芒，那人毫不留恋，拔腿就跑。
“江枫！”
杜春卿也不觉得肚子饿了，拔腿便追了出去，也不顾的什么斯文，只一味跟在那红衣小侯爷身后大喊。
“赊账的钱给我还上！陈伯——把门关上，别让他跑了！”
这江枫是当今太后唯一的亲弟弟，被封为侯爷。他平时最爱舞乐，曾经请杜春卿赴席作舞，一回一百两银子，却不知为何最后三场钱都没给。
江枫胆战心惊地朝身后回望，只见那杜春卿如饿虎扑食，眼露精光，顿时吓得声音也抖了起来。
“杜春卿！你疯了？”
要知道杜春卿以前见了自己可是极为恭敬的，怎么如今这样不顾礼仪了？
“什么疯不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早就想这样对你了！”
“我好歹是侯爷，你这样我可要治你的罪！”
院内众人见小侯爷还是这般没架子，都停下手中活计，目光紧随满院奔跑的两人，哄笑了起来。
“随你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江枫体力不好，已是大喘气了起来。
“别追了、你之前也、没催我要啊，怎么今天、又记起来了？”
“今时不同往日！一文钱我都惦记！你也不看看我穷成什么样子！”
江枫与杜春卿差不多高，却没他腿长，也比不过他天天跳舞腿有劲，话刚说出去，就被杜春卿揪住了衣领。
杜春卿咬牙切齿地凑到他面前，笑道：“快给我拿来！你没钱，就找你的皇帝外甥要！”
“什么外甥，”江枫的表情竟有些委屈起来，“他哪拿我当舅舅，毕竟我姐姐也不是他亲娘，再亲也亲不到哪去啊。”
“少废话，小侯爷能没钱？拿钱来。”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不知道我的苦，”江枫调侃一番，从袖子里掏出三张皱巴巴的银票，“怎么入了舒府，真和舒墨裁一个样了。”
“什么样？”
杜春卿将那银票美滋滋地叠好，塞到衣裳里。
江枫展开扇子，露出绣了枫叶的绢丝扇面，轻笑道：“爱财如命。”
舒墨裁是挺爱存钱的。不过杜春卿懒得搭理江枫这调笑，只问道：“你怎么来了，舒墨裁让的？”
“咳咳，”江枫用扇子遮了半张脸，一双狐狸眼在院子里扫了扫，“我上个月去大理找他玩，见他脖子上有痕迹……”
人人皆知小侯爷江枫与大理正卿舒墨裁向来交好，好到不论尊卑，亲密无间，像一对兄弟。
杜春卿一下子红了脸，有些恼，便瞪了江枫一眼——他今日才知道堂堂太后的亲弟弟居然如此会做小伏低，难怪舒墨裁和他关系最好。
杜春卿嘴唇几乎是没动，从牙缝里囫囵挤出一句话。
“光天化日的，别说这个。”
他和舒墨裁已经一个月没同房了。
“怕什么？”江枫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我问他是不是身边有了人，你猜他什么反应？”
见杜春卿不说话，江枫自己却忍不住透露。
“他笑了笑说是，我问他是哪家女子，他却不告诉。今天倒舍得开口，跟我说：‘你自己去我府中看看就知道了’。”
“所以你就直接推门，也不敲？”杜春卿学着舒墨裁平时的样子眯了眯眸，“若是个女子在更衣，看你怎么办。”
“真是越来越有夫妻相，”江枫摇了摇扇子，把一头栗色长发扇的飘动，“我见你好像瘦了，是不是那个铁公鸡不给你好东西吃。”
“还行吧。”杜春卿咂摸了下嘴，回想了下刚来时那小米粥青菜的味，觉得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难接受。
“主要是，我现在的确也不配吃什么好东西。”
这些天，只要静下心来就会想起自家爹的贪污，紧跟着想起舒墨裁“爹娘饿死，兄长聋哑”的话，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江枫又何尝没看出他眼底的落寞与自责，不由得担心起来——曾经跳起舞来眼角眉梢皆是风情的乐府春莺，会否因此事而失了灵气，沦为常人？
“走！我带你上醉仙楼吃顿好的去！”江枫笑着招招手，示意杜春卿跟上来。
“等我把银票放回去，可不能丢了。”
江枫：“……”
江枫站在门口等了一阵，便见杜春卿带了个面纱，有些不解道：“你这是干嘛？”
“羞于见人啊，”杜春卿看了眼江枫的马车，伸手道，“请。”
“嗯，还知道请呢，终于记起来我是侯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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