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杜春卿救过大老爷？
秋天的太阳懒懒地照在身上，湖面泛起一阵阵金光。金的叶、灰的枝、黄的草，被微风刮到水岸边聚成一小堆，簇成浓浓秋意。
杜春卿拿了本书坐到后院亭子上读，一边看一边唱着曲，手指在石桌上轻敲打着节拍。
这几天舒墨裁都没来自己房里，晚上一个人睡整张大床好不快活，就连胸口的肿痛也都好了不少。另外，某处裂了的地方，也终于不再出血了。
“杜郎君！劳烦您过来一下！”
杜春卿最讨厌别人这样喊他，好像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已是舒墨裁的奴隶了一样。
他虽被卖了，可心却是自由。就算爹爹是贪官又如何，那能成为舒墨裁将他禁锢轻薄的理由吗？
歌兴被败，他垂头叹了口气。
“杜郎君——”
那侍女隔着湖还在不依不挠地喊，杜春卿有点没好气地抬起头，也喊着问她：“什——么——事——”
“大老爷喊您过来！”
杜春卿心里咯噔了一下。大老爷？不会是要趁着舒墨裁不在家，要把自己这个伤风败俗的男妾骂个狗血淋头的吧？
他不想和舒府的人再吵起来了。刚想找个借口推辞，抬头一看，便见湖岸对面的院子里，一个黄袍青年长身玉立，而那刚刚唤自己的侍女，正朝着那人走去。
“这么年轻的大老爷？”杜春卿嘟囔了一声，卷起书本，忍不住朝那院落里的身影又瞟了一眼，却见院子上写着三个正楷大字。
沁雅轩。
杜春卿顿时有了精神，准备朝着那边喊一句“老爷不让我进沁雅轩”，却才意识到，方才一来一回的叫声，早就都被大老爷听见了。
“唉，去吧去吧，这大老爷若真是存心来刁难的，我也插翅难飞啊。”自言自语罢，他将那书端端正正地抱在胸前，朝沁雅轩走去。
“杜郎君，您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呀？”
杜春卿乖巧地站在院子外，端详着这位大老爷的脸——与舒墨裁八分相似的五官，却柔和温暖，脸上总带着笑意，丝毫没有舒墨裁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就不进去了姐姐，老爷不许我进沁雅轩的。”
大老爷并不惊讶，依旧微笑地望着杜春卿，那笑容竟比那天捡鞋的公子还宁人沉醉。
“哦，”那侍女点点头，记起了舒墨裁的叮嘱，“那你在外面等着，我给你拿垫子去。大老爷见你秋天还坐在石凳上，怕你冷呢。”
杜春卿甚是感动，便拱了拱手道：“初来乍到，还不了解府中事。老爷也不许我来沁雅轩，所以没来拜见，望大老爷恕罪。”
那大老爷没说话，却趁侍女走后蹲了下来，从旁边捡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写下几个字，笔笔秀丽端正。
“你是何人？为何从未见过你？”
舒墨裁没告诉兄长这纳妾之事吗？杜春卿刚想编个借口，便见大老爷又写道：
“写字，我听不见。”
杜春卿有些惊讶，抬头去看他，恰好微风拂过，吹起这大老爷额前碎发，露出一颗鲜红的朱砂痣。
又聋又哑，眉间朱砂，写的一手好字。这样的人，杜春卿只见过一个。
“是你！”
杜春卿惊呼一声，吓到了刚从屋内走出来的侍女，而他自己的思绪，却飘到了十五岁那年。
五年前，杜春卿还未入乐府，只是一个刚刚束发的少年，从城东师父家学完新舞，正面迎落日，和仆从阿发骑马归家。
“哎呀，也不知道这变声什么时候能好，”杜春卿敲了敲有些酸疼的胳膊，“像个鸭子一样难听死了，根本不想开口唱曲子。”
“哎呀，等少爷变完声，一定能唱的比天上的黄鹂鸟还好听！”阿发从后面赶上来，却没和少爷并驾，“我看今天就少爷跳的最好，像凤凰似的，其他人跳的，就像鸭子。”
说完，还在马上左右晃了晃身子，摆摆手学鸭子走路，逗的杜春卿哈哈大笑，身子一歪，撞到了旁边的马车上。
“怎么骑马呢？信不信把你膀子剁了！”马车窗户里突然伸出一张彪形大汉的油光大脸，满脸络腮胡，把杜春卿吓得不轻。
“怎么说话呢？”阿发见不得主子受欺负，顶了一句，“在京城撒野，真是不知死活！”
杜春卿抬手示意阿发噤声，向那要发怒的大汉拱手道：“对不住，我往后注意些。”
“算你识相！”那大汉骂一声，催人驱车走了。
阿发刚要发作，杜春卿便又抬手示意他凑过来，同他耳语。
“我看见他车里有一个被绑的年轻人。这人粗声大气的，肯定不是好人，咱们且跟上！”
于是，主仆二人便跟到了青楼前。
阿发转转眼珠子，轻声问道：“少爷，咱还跟吗？”
“跟！”杜春卿红着脸咬牙下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爹又不在这里，我又已经束发了，去一趟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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