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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第62章


伏心臣抬起头时,再看岳紫狩的神色,一颗心便骤然慢了半拍。

        岳紫狩,看起来不一样了。

        脸庞还是那样的脸庞,是极俊朗的眉目,然而,这依旧的剑眉多了萧飒,原本温润如玉的眼神也添了寒气。

        一样的脸,气质却迥乎不同了。

        尽管是假装温润的岳紫狩也能偶尔让伏心臣感到压迫,更何况是冷下一张脸的岳紫狩呢?

        伏心臣下意识地感到惊恐,犹如忽而听到风声的兔子,撒腿就跑。

        然而,这只兔子恐怕不够机敏,闻风而逃的那一刻,就已经晚了。

        早就已经跑不掉了。

        才刚转身迈出去一步,脖子就被拎着了。

        大自然的法则,兔子跑不过狼。

        狼的四肢修长而匀称,长吻藏着尖牙,可以轻易咬碎猎物的骨头。

        兔子柔软而温暖,最大的武器就是那双修长有力的腿,但在狼的压倒性体型面前,这强健的后肢似乎也毫无用处了。

        拼命乱蹬的长腿,不但毫无伤害力,在这个时候,似乎还显得很可爱。

        岳紫狩犹如叼着猎物而归的狼一样将伏心臣带回紫台里。

        紫台里昏灯黑火,伏心臣什么都看不清。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怕黑,但这个时候,他真的很害怕这一片黑暗。

        然而,他又不觉得开灯会更好。

        怕把灯开了,一切清清楚楚,反而还更怕人呢。

        伏心臣自欺欺人地闭着眼睛,因为惊吓而发抖、流泪。

        岳紫狩吻伏心臣的眼角,舌尖舔到了泪水的咸味,哑然失笑。

        “都吓哭了?”岳紫狩说,“这么怕?”

        伏心臣说不出话来,只闭着眼睛。

        岳紫狩放开了他。

        伏心臣躺在地上,感觉到岳紫狩不再强硬地押着自己了,怔忡了片刻。

        “怕什么?”岳紫狩说,“我不会伤着你的。”

        伏心臣闻言失神了片刻。

        当艾妮奉劝伏心臣远离岳紫狩的时候,伏心臣言之凿凿地说岳紫狩不会伤害自己。

        伏心臣虽然已经不太相信岳紫狩的话了,但岳紫狩这一句,始终还是说进了伏心臣的心坎里了。

        伏心臣的心咚咚跳,声音颤抖:“我……屋子里点儿闷……我不舒服……”

        岳紫狩闻言一怔,从地上坐起来。

        岳紫狩走到墙边,慢慢推开了窗,窗外便透进来了柔光的风。

        岳紫狩的身影投在地上,拉得很长,犹如一个巨大的兽物。

        伏心臣在阴影里眯起眼睛,试图看清岳紫狩,但逆光中却是模糊一片。

        “你打算把我怎么样?”伏心臣问。

        这话说完,伏心臣都震惊于自己声线里的冷静。

        他明明应该感到害怕、不安、慌乱的。

        但不知怎的,伏心臣就骤然冷静了下来。

        “我对你一直都只有一个打算。”岳紫狩回答。

        伏心臣忽而觉得昏沉,胸腔里涌出一股迷乱的热气。

        依恋症……

        是依恋症!

        伏心臣的依恋症发作了。

        刚刚骤然的胸闷心悸、惊悸落泪,恐怕都是发作的前兆。

        只是伏心臣遭逢意外,因此没有发现罢了。

        伏心臣的皮肤变得异常滚烫,意识一片模糊,似乎把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岳紫狩。

        他扑到岳紫狩的怀里,贪恋地呼吸着雨锈般的气息,就像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那样。

        岳紫狩感受到了伏心臣突如其来的热情,一颗冰冷的心顿时澎湃,全身心陷入了狂热的欢愉之中。

        “你还是爱着我的。”岳紫狩叹息着,紧紧拥抱着伏心臣,“瞧你这样,根本就离不开我吧?”

        伏心臣浅浅地应着,仿佛梦呓一般,话语含糊不清。

        岳紫狩却似吃了蜜糖一样甘甜:“这样也好,我也根本离不开你。”

        若说这座私人庭院是无名山的禁地,那么紫台便是私人庭院的禁地,而那所藏在镜子背后的卧室就是紫台里的禁地,禁地之中的禁地。

        这禁地里最大的家具就是那张百子床,是精心定制的最美的婚床。此刻,床帐摇动,床旁还放着并蒂莲,莲花瓶子里水波荡漾,嫩白的花瓣颤抖不已。

        室内的血腥气混合着缅栀花的馥郁,完全覆盖住莲花的清香,暗室里的气息变得混浊而旖旎。

        到了翌日的清晨,伏心臣悠悠转醒,才发现自己躺在了暗卧室里。

        卧室里收拾得很整齐了,瓶子里还养着一株新鲜的并蒂莲。

        伏心臣感到身体十分酸痛,尤其是颈后疼痛不已,他才隐约记起昨晚的荒唐来。

        他太阳穴不禁隐隐作痛:居然……居然在那个时候发病了……

        他尝试着直起身体来,却感到腰肢极其酸痛,低头一看,身上都是斑驳的痕迹。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岳紫狩总是很爱惜伏心臣的身体,除了信息素的标记,他并不会在伏心臣身体上留下这么深的痕迹。

        现在看来,这份温柔也是假的。

        岳紫狩实际上十分暴虐,万分乐意在伏心臣身上留下记号。

        光是脖子后的咬痕,根本不足以让岳紫狩感到满足。

        被岳紫狩做到昏睡也不是第一回了,但每回自己醒来,身上都是清清爽爽的,还穿着洗干净的衣服,十分整齐。

        而这次呢?

        伏心臣是裸着醒来的。

        他身上未着寸缕,只盖着一张薄被。

        如果不是怕他着凉,岳紫狩恐怕被子都不喜欢给他盖着。

        岳紫狩喜欢看他毫无保留的样子。

        伏心臣怔在床上:他发现自己可能真的从来没有了解过岳紫狩。

        伏心臣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发现左脚脚腕上扣着一圈圆圆的东西,他仔细一看

        ——居然是脚铐!

        他被拷在婚床上了!

        伏心臣怀疑自己看错了,俯身凑近,确认脚上系的脚铐无疑。大约是怕脚铐会伤着伏心臣的细皮嫩肉,脚铐边缘还裹了一层软绒,用以保护伏心臣皮肤。

        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岳紫狩细心体贴……

        脚铐用金属线连着床脚,上头还挂着几个精致的金铃铛。

        伏心臣发现金属线并不长,只够他下床在屋里活动,想要出房门应该不是可能的。

        伏心臣更觉得心焦,连忙下床。

        只他刚抬腿,床脚上悬着的金铃铛便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这铃铛声旋即引起了屋里另一个人的注意。

        岳紫狩很快推开了镜子门,走入了暗卧室,并看到了站在衣柜旁边的伏心臣。

        伏心臣下床的第一件事是去衣柜找衣服穿。

        结果衣柜打开,只有枕头被子,并无一件衣服。

        岳紫狩还是那温柔的样子,丝毫不见昨晚的暴戾,笑笑问:“你醒了?想要什么?”

        伏心臣戒备地往衣柜边上躲了躲。

        虽然说彼此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但伏心臣还是不习惯在旁人面前裸露身体。

        他躲在柜子背后,闷声说:“我想要穿衣服。”

        “有这个必要吗?”岳紫狩问。

        伏心臣愣住了。

        他没想到,岳紫狩会这么回答。

        他刚刚看到岳紫狩温柔和煦的神情,居然还误以为岳紫狩变回之前的样子了,想来也是不可能的。

        在思索间,岳紫狩已经走到了伏心臣的面前。

        伏心臣的身体在岳紫狩面前一览无遗。

        岳紫狩认真地说:“你这样真好看。”

        伏心臣一下觉得更失措了:“我……我冷……给我穿件衣服吧。”

        岳紫狩偏了偏头,神色看着居然还有点天真:“有被子。”

        伏心臣噎住了。

        岳紫狩还走到了床边,将薄被拿来,盖在伏心臣身上,细心地给他裹住,一脸认真地问:“还冷吗?”

        岳紫狩看起来太认真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像孩子一样的天真。

        伏心臣产生了一种感觉:岳紫狩是真的担心他冷,而不是别的。如果伏心臣说自己还冷的话,岳紫狩真的会在这大夏天拿一张棉被把伏心臣裹起来。

        这个认知让伏心臣产生了疑惑和无力。

        伏心臣便裹着薄被,坐到了床边,用动了动脚:“你为什么把我锁起来?”

        岳紫狩仍是认真的样子:“怕你跑了。”

        “你能把我解开吗?”伏心臣试着问。

        “你能答应不跑吗?”岳紫狩问。

        “……”伏心臣定住了。

        他不想骗岳紫狩,也知道自己骗不过岳紫狩。

        伏心臣忽生一种无力感,靠在了床上,微微喘着气。

        岳紫狩察觉伏心臣的异样,便用手细细摸索伏心臣颈脖上的标记,神色变得晦暗起来:“又发病了吗?”

        伏心臣还没回答,雨锈味便随着强势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伏心臣觉得自己没发病。

        他觉得有病的应该是岳紫狩。

        但伏心臣似乎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当闻到那股雨锈味的时候,伏心臣就已经沉溺进去了。

        这几天,伏心臣都被迫住在了暗卧室里。

        伏心臣的活动范围就是一个小小的卧室以及卧室附带的卫浴。他唯一接触外界的渠道是窗户。他打开窗户,面对的是朱楼绮户、群山叠翠,风景是极其赏心悦目的,但却一个人影都没有。真的是应了老套至极的那句——你喊吧,就算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叫你的。

        伏心臣看着窗外,迷茫了一会儿,又会自顾自地想:岳紫狩总不能一辈子把我关在这儿吧?就算他想要这样,也是不能够的。别人也就罢了,我爸妈是肯定会察觉异样的……还有那个狂花山人,他看起来也是个怪人。以他的性格,恐怕也不会轻易放岳紫狩清静。

        他忽而又想起萧医生。

        萧医生当时用冷静的语气说伏心臣是离不开岳紫狩的。

        萧医生说的时候,语气极其笃定、不带感情,就像是宣布一个显而易见的诊断结果一样。

        伏心臣垂头看着系在脚腕上的镣铐:我是离不开岳紫狩的……仅仅因为一个镣铐吗?

        岳紫狩在私人庭院里独居,那是他习惯了的事情了。

        他很喜欢看见伏心臣,但他不会将所有时间花在暗卧室。

        他有时候也要出去工作、或是应酬,但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在紫台。

        就算不呆在暗卧室,他也会时常在明卧室里带着,间或站在镜子面前,深深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丑陋不堪的自己。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岳紫狩似乎放弃了掩饰自己的病态了。

        他不再避讳地在对方面前脱下衣服,露出满身经文、还有那充满欲望的表情。

        他也不再故作从容,他总是很迫切,看着伏心臣的眼神里充满热度。

        他又不说什么佛法了,情到浓时,连那串佛珠都能用来做亵玩之事。

        岳紫狩有时候像一头凶狠的饿狼,恨不得将伏心臣的皮肉都撕咬下来,疯疯癫癫的。

        但有时候,岳紫狩又很安静,神态天真,似个孩子一般。伏心臣随便说点什么,他都认真地听着。

        孩子似的岳紫狩甚至会把头靠在伏心臣的膝盖上,用撒娇似的语气说:“你不要离开我。”

        听到这示弱似的话语,伏心臣甚至忘记了自己才是“囚犯”,竟然动了恻隐之心,轻柔地抚摸岳紫狩的脸颊。

        伏心臣也算是佩服自己了,明明自己是被锁着、被欺负的那一个,却对欺负自己的人产生了强烈的同情。

        明明受够了岳紫狩的欺骗,但当岳紫狩眼神澄澈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去相信。

        明明骨头都要被折腾得散架了,但伏心臣却更担心岳紫狩的健康。

        岳紫狩露出孩子似的懵懂,把头靠在伏心臣肩上。

        伏心臣有些担忧地看着岳紫狩:“你还有在看医生么?”

        岳紫狩脸上天真的表情瞬间消失了,语气变得冷静:“你说精神方面的医生吗?”

        伏心臣没想到岳紫狩变脸那么快,定了定神,才说:“是……你答应过我会配合治疗的。”

        “是的,你也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岳紫狩话音冷冷的,但表情还是微笑,看起来十分诡异。

        伏心臣的心悬起来,生怕岳紫狩又发狂,便小心翼翼起来:“我只是……担心你罢了……”

        听到这句话,岳紫狩眉目顿时柔和下来:“夫人对我真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记关心我。”

        伏心臣竟不知该说什么。

        岳紫狩却又说:“可医生没有用啊。我要医生做什么?”

        “夫人就是我的药。”说着,岳紫狩凑近,用舌尖轻轻舔舐伏心臣发红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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