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联系方式
等她捡起电脑包后，程和清幽幽说了句：“手腕上的纹身很特别，什么时候纹的？”
祝芷拍拍包上的灰尘，露出手腕的纹身，没几秒又收了回去，“大概一年前吧。”
程和清不小心瞥见了，是一条用刀划出来的疤，他忽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见的，瞟了眼若无其事的祝芷，不太上心地问：“怎么突发奇想纹身？”
祝芷轻抿嘴唇，视线落在脚下无底洞似的的漫漫长路，抿嘴无所谓地笑笑：“谁年轻没做过点糊涂事。”
那笑声带着点嘲讽，还夹着晚风的凉意。
程和清意识到气氛有点沉闷，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前方。
车站里，他用手扫了扫泛着凉意的凳子，没什么灰，手抄在衣兜里率先坐在长凳的最边上：“坐吧，车子应该快来了。”
祝芷自觉坐在长凳的另一端——离他最远的位置，两个人中间仿佛横亘了一条银河。
眼前是马路，跨过去就是居民区，不管多晚都有人亮着灯，遍布永不熄灭的盈盈灯火，
他余光扫了一眼坐在最边上的祝芷，还挺自觉的。
繁星闪烁，一如昨晚。
一场尴尬又漫长的等待开始了，谁都没有率先打破寂静的想法。
祝芷突然想起什么来，转头看着他的侧脸问：“我没你的联系方式，到时候有问题怎么办？”
“店里有专门座机，你到时候打那个就行了，我会接。”
“你不在呢？”
“我不在就是有事。”程和清转头看向她，毫无愧疚地说：“也不太可能临时赶回来帮你处理问题。”
祝芷被他直愣愣看了几秒后“哦”了一声，淡淡转过头，她忘了他的习惯了，“那我有问题找我干爹好了。”
程和清：“……”
他在脑子里搜索了几秒，伸出手：“把你手机解锁给我。”
祝芷照做递过去。
他手心朝上，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掌心烫人的温度，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弯曲，瘦长细直。
她突然觉得这么双手去修东西可惜了，就应该供起来。
程和清打开微信，点开添加好友的搜索栏，把谷星纬的微信号打上去，按了添加好友递给她，手又放兜里，眉尾耷拉提不起精神。
“我微信，有问题就在上面说，看到的会回，但别给我发什么今天心情不好、吃饭没吃饱，看到了直接删。”
她看着添加的对象蹙起了眉，名字叫老子天下第一，头像是一个非主流的男生夹着烟吞云吐雾。
这反差有点大啊…
“这…是你吗？”她些许诧异地看了两眼程和清，又看了眼头像。
他神色淡淡，不紧不慢：“很早以前的，有点中二，懒得改。”
“滴滴！”
公交车开着前车灯姗姗来迟……
程和清站起来拍拍裤子，整个人松懈得很，“车来了，走吧。”
车门缓缓打开，祝芷起身上车，关门前看了他一眼，比着嘴形说：“谢谢。”
他表情很淡，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站在原地不咸不淡地看着车子慢慢驶去，直至视线里捕捉不到一点公交车的影子才慢慢往回走。
祝芷走到最后的位置坐下，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车站，他还站在那里，身形挺拔，衣服前的抽绳在空中晃啊晃的，寒风扫过，他丝毫未动，眼里愈发笃定，像一座山那样屹立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不见了，这才毫无波澜地转回酸痛的脖子。
回到家的时候才八点，陶灿烂开着取暖器在沙发上缝缝补补，手里的衣服她认得，是她爸的，穿了许多年。
祝芷把衣服脱了挂在衣架上，换鞋走到客厅。
“妈，爸还没回来吗？”
“你爸吃酒去了，他们班的班长升职了，正在庆祝呢。”陶灿烂扶了扶老花眼镜，再给绳子打结。
她凑上去看了看衣服，经过这么多年的漂洗已经看不出原样了，但没有过多修补的痕迹，她摸了摸面料，很薄，“妈，这衣服已经穿不得了，怎么还补啊？”
“还说呢！”陶灿烂放下手里的针线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就是这么和你爸说的，你爸偏说以前的东西质量好，经得穿，补几下就行了，他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冻不坏，这薄薄的一件准得着凉。”
嘴上虽这么说，陶灿烂还是拿起针线来缝，又说：“改天我去裁缝店里给他加一层棉，多少暖和点，省得他感冒。”
祝芷在一旁看着她妈自己打脸自己圆的样子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陶灿烂白了她一眼，作势拿着手里细细地针头去扎她，轻斥道：“笑笑笑，就知道笑，你爸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这么多年了他都没买过几次衣服，亏得我针线好！”
她一点没躲，一脸有恃无恐，她妈才不会扎她呢，又往陶灿烂那边挤了挤，靠在她肩头亲昵地说：“所以我带你们去买衣服了呀，看上了什么就买，我给陶小姐提。”
陶灿烂被她逗乐了，眼尾笑出了皱纹，声音柔了下来，“什么小姐啊，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就是和你爸过日子的普通人。”
“那可不行。”祝芷赶紧坐了起来，认认真真地说：“我爸说了，你可以永远当你的大小姐，不用担心那些柴米油盐。”说是这么说，她爸也确实做到了，一有时间她爸就干家务，炒菜从来都是他。
陶灿烂没说话，满眼甜蜜，那脸上是少有的少女般的娇羞，明明是五十岁的人，可精气神上和二十多岁真没什么差别，都是她爸宠出来的。
陶家是大户人家，清朝的时候出了好几个进士，有做官的，也有从政的，涉猎颇广，后来时局动荡，变故不断，走的走，散的散，慢慢没落了。
建国时期分田地，陶家的田地全没了，佣人也雇不起，那时候祝芷的外婆还是上的私塾。
不管有钱没钱，陶家对子女的学习都很上心，陶灿烂硬生生读了个大学。
可钱都是借的，隔三岔五就有人来要债，虽然陶灿烂参加工作能赚钱了，可要养一大家子的人，生活拮据的很，也没闲钱，那群人就闹，把家里砸得七零八碎的，看着就糟心。
下班后陶灿烂去杂货店买生活用品，正好遇见祝源跟个流氓似的在门口抽烟，她大学刚毕业没多久，自幼遇见的人都是比较讲礼貌的，哪见过这种阵仗，看了眼就匆匆进去。
倒是祝源掐了烟，蹲在杂货店门口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要买的东西多，陶灿烂一个人哪里提得过来，只能多跑几趟，手里每次都是满满当当的。
祝源长得也不错，浓眉大眼的，身形高大，看着就有安全感，就是糙了点，不过不妨碍姑娘喜欢他，但他都没感觉，见陶灿烂拿这么多东西踏着两个大轮子的老式自行车就追了上去。
他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似的停在陶灿烂面前，一条腿抵在前面。他头发短，留着偏分，露出整个额头，看起来干净利落，眉毛乌黑，眼仁发亮，他又高，骑车的时候得弯着背，可背脊却是笔直的，有那么点浩然正气。
开口有点痞气：“你一姑娘家家拿这么多够呛的啊。”指了指自行车空荡荡的后座，“上不上来？”
一个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知书达理，一个是年少当家的糙男，流里流气，都觉得不可能，可没想到两人就是缠上了，一缠就是一辈子……
“欸！”陶灿烂撞了撞祝芷，一脸八卦地问，“老李店里的两个小伙子怎么样？还不错吧？我觉着都挺帅的。”
祝芷：“……”
那话怎么说来着？
八卦不分年龄。
祝芷聚精会神地想了会：“还不错。”
“那有没有擦出什么火花？”陶灿烂一脸期待，她女儿这么漂亮，她就不信两个小伙子一个都不动心。
她毫不客气地说：“没有。”
一个不靠谱，一个对女人避而远之，能正常交流就不错了，她哪儿敢指望擦出什么火花。
见快要刹不住车了，祝芷赶紧扯开话题，指着电视旁边那两根线的路由器问：“这个路由器网速太慢了，换不换？”
“趁你爸不在家，快换！”陶灿烂赶紧接下她的话，那网速跟蜗牛似的，用得她憋屈死了。
“行。”祝芷起身，“那我去和干爹打个电话，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换一个。”
“最好趁你爸不在，要不然他又要念念叨叨的，烦死了。”陶灿烂一吐为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祝芷已经进房间了。
欸，话题怎么扯到路由器上面来了？不是说小伙子呢吗？
祝芷进了房，想着给李明德打电话，见时间有点晚，又加了程和清的微信，干脆发微信。
【祝芷：我家想换个路由器，可以吗？】
与此同时，谷星纬的微信弹出一条消息，他一看是祝芷发来的，直接走到程和清房间敲门，“软妹发信息来了，你看不看？”
程和清正在带着耳机和公司里的人视频开会，他白天没时间，只有晚上才能抽出时间来，只听见一阵又一阵的敲门声，他眉眼间压着烦躁说了声“暂停”，起身去开门。
他步伐有些拖沓，前天的回测系统检查代码出了两个错误，到现在还没修复过来，他这几天就是在忙着这事晚上都没睡了。
他打开门，眼神锐利如刀，语气有点冲：“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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