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老旦

生活中遇到韩亚男，很难想象她是一位京剧老旦。小姑娘刚刚二十出头，圆嘟嘟的小脸，又黑又长的睫毛，笑起来眉眼全都弯弯地，活像一个洋娃娃。可是到了舞台上，她是威严的吴国太、佘太君，慈爱的程母崔母薛母岳母，贫寒交迫风烛残年的康氏、李后、刘青提……她与公众心目中那些美艳的京剧旦角形象相去甚远，每次登台都是弯腰驼背的老太太，几乎不施脂粉，也很少插花戴翠，有时候还要特地弄得再衰败些，在脸上画几道皱纹、阴影，比自己的真实模样，至少要老上五十岁。

        老旦在圈外人眼中，确是个不怎么好看的行当，鲁迅在《社戏》中描述自己童年时如何地厌恶老旦：“老旦本来是我所最怕的东西，尤其是怕他坐下了唱……”其实京剧中的老旦，与其它各行当一样，都有其不可替代的独特美感，尤其老旦的唱腔，既有旦角的委婉婀娜，又有大嗓特有的洪亮宽厚，更要唱出一份老年人内在的拙朴之劲，发声之震撼，入耳之过瘾，那才是京剧中最具吸引力的享受。日前我们的青年演员赴京津巡演，载誉而归，韩亚男演出的《望儿楼》也为大连院挣足了光彩，一开腔“珠泪两行”四个字就赢下两个满堂好，后面几乎每一句都是掌声如潮。沉稳的神情，讲究的身段，让戏迷连连夸赞说难得见到如此老范儿十足的小老旦。

        当然，她还只是出道未久的“小老旦”，在京剧的艰辛旅程中，刚走了个开头，需要更多的拼搏与磨练。韩亚男有着从事戏曲的年轻人特有的优点：踏实，低调，肯吃苦，不冒进，热爱自己的行当，忠实于老旦的传统美感。本周贴出的《行路·训子·哭灵》，我曾请教于她：“已演过多次《钓金龟》，加在一起再添点场子，就是全部《金龟记》了，何不一举贴个整出？”她认真解释：“我宗的是‘老李派’路子，没有全部《金龟记》这种演法。就算是现有的《钓金龟》和《行路训子哭灵》，李多奎先生也从不连演，因为两段戏各有繁重唱段，情境又相差很大，连演的话不仅是考验唱功的问题，更主要的是难以突出各自的亮点精华，容易演成‘一道汤’。我想先要打好基础，把每折戏演好演正，不急于考虑连演的事。”提到老旦行“老李派”和“新李派”的区别，小姑娘如数家珍：“《李逵探母》就是新李派作品，唱腔更加婉转，花腔多，老李派更具古朴韵味，突出苍劲之美，金少山评价‘多爷’的唱腔是：中锋嗓子亮堂音，蜂蜜滋味秋凉韵……就算同一出戏，两派也有差别，比如《行路训子哭灵》，本子都不尽相同，这次我还加上了老本子里现已不常演的‘坐窑’……”

        我特别爱听京剧演员讲戏，虽然有时根本听不大懂，但是喜欢看他们的样子，那种全心投入的精气神。平时也是柴米油盐的普通男女，穿着五花八门的时髦衣裳，一说起戏来，随手拉个姿态，就像是半空中打了个霹雳闪，头顶上冒出了聚光灯，霎时间变成了跨越千古的英雄好汉才子佳人，那种专业之美，难描难画。当然也特别喜欢看他们在舞台上的样子，惊叹于他们的华丽转身，作为一个陪伴成长的戏迷，不仅是京剧本身的美好让人陶醉，那点点滴滴的进步也让我们感动和自豪。2014年第一个周末，继续青年演员献艺，用心研习排演的两出经典传统戏《小商河》、《行路训子哭灵》，带我们迎接大连京剧舞台又一个锦绣之年。

        （宏济大舞台本周京剧演出：1月12日（周日）15：00《小商河》符鹏；《金龟记（行路训子哭灵）》韩亚男）

        （配图：《行路训子》韩亚男饰康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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