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世间美味萝卜头
阿树掐着季小晴平时起床的时间在房门外等候。若是平时，她或许会一脚踹进房中，但今日不同，外面居然还站了只傻鸟。
婴勺手里端着个盛满水的木盆，呵欠连天地在老远处站着，看见阿树五官不整地走过来，他干瞪一眼理都不想理会。
阿树：“傻鸟杵这干啥呢？”
“你管我！还有，再叫一句傻鸟，爷爷把你吊起来打。”
阿树歪着嘴“切”了一声，凭借着人物记忆抽出一段背诵道：“‘婴勺，傀灵中的异类，支离山的圣鸟，后因得罪了季演而被严厉惩处。’只可惜啊，一夜之间竟由‘圣鸟’进化成为‘傻鸟’。哎对了，你会看时间吗？知道今天是第几天了吗？”
“你这个疯子！”婴勺气得龇牙咧嘴，将盆里的水一股脑地往她身上泼，可还是被她轻巧躲过。
“好哇傻鸟，敢往姑奶奶身上泼脏水，看我不在你那命格上减个十几、二十几的寿命！”
“有本事别跑，”婴勺一手夹着木盆、另一手指着她的鼻子边追边喊，“老妖婆给爷爷滚过来！”
二人夺命似的跑过刚冒出头的草地，旁边杨树梢上正搭窝的两只喜鹊惊得扑棱飞走。婴勺追得乏了就撑着树干喘气，冷不防却被上头掉落的枯枝砸了满头。
阿树幸灾乐祸道他不愧是傻鸟，兴奋间发现对面的房门已开，却见季小晴阴着脸看都不看一眼就直冲冲走了。
阿树前一阵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只能不明所以地傻笑着眼睁睁看她离开，“嘿怎么回事这？”
正惊诧时，发现房门居然又被打开，季演从里面走了出来，快步朝季小晴追了过去……
阿树神情复杂，一句话梗在嗓子里吐出不来又咽不进去：“怎、怎怎么回事？？”
婴勺朝她斜了一眼，“什么怎么回事？”
“你家主子怎么回事？怎么会在她房间里！”
“问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推人进去的！还好意思问？你家主子就知道勾引我们尊主，害他这几天什么事都没做成，女人就是祸水、祸水！”
阿树气得下巴直哆嗦，索性捡起来地上一根细长的树枝追着他跑，“什么鸟话都说的出口啊，看姑奶奶今天不煮烂了你！”
婴勺将剩余在盆里的几滴水全都泼了出去，随后展开羽翅高高飞了起来，量这疯子也不敢跟自己比试。
他到灶房外停下，将木盆搁下后顺便瞅了里边两眼，那二人并排站着，看起来好生……腻歪。
算了算了，失去理智的尊主如似泼出去的烫水。
季小晴在灶房里闷声切着萝卜，落刀声一下比一下狠厉，抬头撞见季演那张春风得意的脸，差点没把砧板给削了。
可恶，昨晚又被他上了一课。
季演倒不客气，拿起筷子很自然地夹起一块就吃，吃完之后更是春上加春连连夸赞，活生生将萝卜吃出了嫩肉的感觉。
“这东西吃了得长寿吧？”他就着自己的筷子又夹了一块递到季小晴嘴边，“尝尝。”
季小晴白他一眼：滚蛋。
“我手上有刀。”她轻微挑眉提醒。
“怎的，还能杀我不成？”
“再挨过来一步试试？”
季演听话地挨上了一大步，举着筷子的那只手丝毫未动，身子却已跨到了她身后，他偏出半个头朝向季小晴的脸，“尝一口。”
季小晴“咚！”一下将刀锋狠狠扎进了砧板上，眉目凶狠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季演被她的举动吓得脖子往后一缩，连忙换了另一边重新伸过去，道：“想娶你回家呢。”
“季演，就这么喜欢我在你面前抬不起头的样子？”
“头抬不抬的无所谓，但喜欢你是真的。”
那双冷峻深邃的眼神，狡黠中又闪着些许明光，而这感觉在季小晴被他欺负时曾多次出现，令她分不清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心实意。
她冷眼斜视，语气随意：“行啊，把奉门的人全都放了，我就跟你好。”
季演盯着她的双眸，什么话都没说。
四目相对迟早出事，季小晴立即将他推开，继续切菜。
出门后的季演往盆里倒满了热水，在高台晾了片刻后伸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差不多合适，便唤她出来盥洗。
季小晴也不知在他方才离开时都想了些什么，回过神时发现萝卜都快被剁成酱泥了。
“怎么还不出来，要我亲手帮你洗么？”季演进门提醒。
“咚！”
无辜的砧板二次受伤。
季演在她盥洗时，进去将萝卜的碎末盛进了盘里，又趁机拿出新鲜的显摆了几刀，等季小晴整理完毕回来时，砧板上的“成果”正好乱七八糟地呈现了出来。
他得意洋洋请她欣赏。
“以后我们家小晴，可以吃上我做的饭了。”
季小晴拧着眉走了过去，也不知为何，第一反应就是试试他有没有下毒，便夹了一块自己尝了尝。
“如何？”季演两眼放光，“是不是我切的味道更好些？”
季小晴没有回应他，自顾自小心翼翼地嚼着，没有察觉出毒物后才松了口气。
这会她便也知道了，原来自己在季演身边时可以暂时恢复傀灵的五识，这可能是自己曾喝过“魔子血”的缘故，亦或是与他之前传过来的傀火有关。
早膳做好之后，季演像几辈子没得饭吃一样先自己盛了两碗，吃着还不忘妄想一番：“若是每日都能尝到这么美味的东西，便是做鬼也满足。”
季小晴懂了：原来他娶媳妇就是为了给自己洗衣做饭的。
季小晴：“出去。”
“还没吃完呢，坐下来一起？”
“你若闲得慌，可以把它们端去奉书楼，一碗一碗盛给大家。”
季演搁下筷子，一本正经道：“那怎么行，本座身为魔界尊主，颜面可不能丢。”
“还知道要脸呢。”
季小晴一句话给他打回原形，那魔界尊主当即就赔了个笑，伸出手指着自己的脸，“好看吗？”
“……”
速溜。
婴勺见尊主今日格外开心，当然其实他也知道其中缘由。
古往今来只要主子心情好，随侍身侧的丫鬟难免都会多嘴奉承几句，婴勺对此也掌握得淋漓尽致——他刚喝完奉书楼那边剩过来的粥，先夸赞几句季长老手艺真好铺个垫，最后再伸长脖子讨好地说道：“对了尊主，阿树那天跟我说‘七日后’会有只傀灵要来杀你，那傀叫‘不周’。”
他看尊主沉着脸没声音，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彻底，便又再悄咪咪加了一句：“那不周，是奉聿的徒弟。”
“多久告诉你的？”
“好像是…嘶…你和季长老定好条约那天！”
季演淡定地吹了吹杯中的茶水，“那今日又是第几日了？”
婴勺头歪朝一边，认认真真地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等终于差不多数过来时，却埋下了头不敢说了。
季演：“出去吧。”
“噢。”婴勺垂丧着身子往外走。
“站住。”季演轻声叫住他，突然问道，“那天上的黑傀，可还有别的法子？”
“尊主，只有等傀族的人过来之后，以鲜活的傀心融成傀铃，阵法才有可能解除。”
“鲜活的傀心……”
“是啊，可每回您带来的傀心都——”婴勺及时地收了口气，“所以那支离山下的死人，您、您就别救了。”
季演缓慢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婴勺身上的寒毛都被看得立了起来，连忙摇头摆手求饶道：“不不不！别别别！尊主别看我！”
“慌什么，”季演被这反应逗得不禁一笑，“等他们来。”
“那…您是？”
“傀阵要解，人也要救。”
“可傀心不够啊，哎…倒不如用季——”
后来，两座楼里的人都不知是出了什么情况，竟看到婴勺那傻鸟从高处一路哭喊着扑到了地上。
奉书楼的人拍手直赞：好厉害的一只鸟。
另一座的人满头大汗：快去给他收个尸。
阿树路过时顺脚踹了踹他膀子，“呀，没死呢？”
婴勺趴在地上流着泪，“滚。”
“唉，季演公子怎么都不懂得爱惜动物呢，看来得放出不周小傀灵来咬他两口了。等着，姑奶奶这就帮你出气。”
她跨过婴勺的身子直直走进奉书楼。
但不进不知道，一进吓一跳——阿音蹲在奉诀的房门外悄声哭泣，竟是话都讲不清楚。
她回去之后就立马扯着季小晴查看二人的状态——
系统显示，阿音感情值由80％降低至了70％，而奉诀更离谱，感情值虽然不增不减，但仙力值却由原先的80％降低至了60％。
阿树：“你这男主真他娘的是神仙啊！”
季小晴看着屏幕整个人都惊呆了。
之前为了攒够剧情豆，她咬着牙去跟奉聿见面，为此回来时还被某人上了一课，可谓是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就只为兑换一颗仙丹。
那仙丹可是季小晴亲手交到奉诀手上的，莫不是他……压根就没吃？
没吃就算了，还不听嘱咐，既不好好照顾阿音，也没好好修习仙法，究竟是几个意思？
季小晴二话不说气冲冲地来到奉书楼，将蹲在十二层的阿音带了进去，关上门说教了奉诀整整两个时辰，楼中的其余弟子听到后都吓得跑去了底层。
她难得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上一回这么生气时，还是面对的季演，季演诈死欺骗她，实则是为了屠戮奉门，而今奉诀更不争气，竟也学了那骗人的本事。这奉门上下包括后来的魔族，所有人都知道季小晴每日少眠少休，刚做完上顿就要开始计划下顿，为此已心力交瘁。
她感觉虽是身在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努力维护立意，而其余的所有，皆是在朝着相反的方向悖逆着。
季演卖弄感情狠心欺骗……
奉诀意志消沉不思进取……
奉聿把“苍生”交给她却又置身事外……
她来到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又无法因她的努力而转变。
“算了。”季小晴轻轻叹了一声，将最新兑换的仙丹扔在地上，转身离去。
阿树连忙追出去问：“什…什么算了？”
“我不管了，该来的都来吧。”
“季小晴！正义如果被邪恶战胜，这里的每个人都会被吞噬啊！”
“这里的人本来就是虚假的！”季小晴推开了故意挡路的阿树，红着眼说道，“整个世界都是假的！玄季门…支离山…奉门的弟子…奉诀和阿音…还有季演……”
说话间，被她所提到的所有事物均是忽然变成了蓝色的半透明状态，提及的人物身上纷纷散出异光停滞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随时都在准备消失。
“季小晴、季小晴你在说些什么？！”阿树抓着她冰冷的肩膀不停摇晃，“别再说下去了！”
然而季小晴却像是失了魂魄般任她摇晃，嘴里继续念叨着：“还有你…都是……”
话音刚落，阿树的身上也跟着发出了同样的异光，与别人一样逐渐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
“季小晴，若是这个世界连你自己都不相信，那我们就……你、你快醒醒！”
这时，一身黑影突然飞掠而来，以风驰电掣之速将季小晴夺走数步后，背对着一切，将她紧紧抱进了怀里。
季小晴全身受力靠在了他的身上，眼神迷离地凝望着他，张着口正要继续往下说，却见对方轻轻地摇了摇头。
“嘘，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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