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7章
商屿丞见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索性在神庙内转了一圈，找了一些可以用来生火的干木柴。
火架起来，屋内顿时暖和了不少。商屿丞和丹枢坐在一侧，留出另一侧给那位过路人。
只是那人的目光越过跳动的火苗，落在商屿丞脸上。
下一瞬，一道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
“九离师兄？”
商屿丞一顿，会这么叫他的人只有一个，但他不该出现在东丹才对。
商屿丞抬头，细看面前人。面容清秀，背着竹筐，身上一身天蓝色布衣。看过来的目光从带有几分不确定，到变为欣喜。
商屿丞唤他，“常乐。”
常乐忙不迭点头，快步到了他近前，看到一侧的丹枢时脚步一顿，垂首长揖一礼，说道：“这位想来是宴公前辈了。多年不见，前辈风采更胜从前。”
丹枢：“……”
商屿丞：“……他不是，我师父他云游去了，不在东丹。”
常乐闹了个大红脸，腼腆的挠挠头，连连致歉：“实在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常乐只在幼时远远见过宴公一次，他记忆中对方便是个风姿绰约的男子，具体样貌早已模糊。他此番能认出商屿丞来，还是因为五年前，他曾去常家借过药。
丹枢淡声道：“无碍。”
商屿丞问：“常乐，你怎么会到东丹来？”
难不成现在商丘的生意不好做，要不然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往东丹跑？
常乐坦白回答，“我此番是去祁林方家拜访的，与他们探讨一下医毒药理。结果刚到边境就听闻了东丹蝗灾，便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防治之法，也好让百信免于苦难。”
这倒是常乐能干出来的事。此人痴迷医书药理，一心想用医药救世人于水火。当年宴公还夸赞他是不世之材，于药理医术一脉的造诣将不可限量。当时的常家家主，也是常乐的爷爷，还曾想让小孙子拜入宴公门下，与其学习医术。虽最终没能如愿，但是常乐得了宴公的一本针法典籍，算是有半师的情义。常乐也没辜负众人的期望，十三岁便能开堂坐诊，仅凭一根银针便救活数条人命。
二人闲话一番，主要是商屿丞问，常乐答。以致于两人聊了半晌，常乐竟还不知道商屿丞的真实身份。
再提到如何根治蝗灾时，常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拿过之前背着的竹篓，里面有些不知名的叶子，还有竹子做成的竹筒，还有几包土，甚至连石头都有好几块。
常乐道：“我这几日在麓江附近走了走，发现并非所有植物都被蝗虫吃光了，这是麓江岸边长的一种草，蝗虫过境后它们依旧郁郁葱葱。还有这石头，我发现附着在上面的虫卵并未孵化。还有······”
商屿丞打断他滔滔不绝的后续，“这些东西还需要一点一点去测试，这些远远不够。你带我们去你找到它们的地方，我们多弄一些回来。”
常乐的身份不便同博贤学子一块，且商屿丞会医术的事情也需要保密，因此他们三人并未回城内，而是在麓江边上的一个村子落脚。
丹鸣一整日都没见到这两人，问过沈初，他也说不知道。凭着商屿丞的身手，到时不会有什么危险。麓江现在因蝗灾致使流民四散，地方的治安岌岌可危，若不是庄文雍提前整肃了麓江城的防御，他们只怕不能在城中出入自如。
蝗虫尚未解决，又迎来了一个新的难题，他们带来的粮食不够了。
粮食数量有限，这样有出无进的消耗下去，迟早会有用完的那一日。再者，一场蝗灾，今秋颗粒无收，他们要如何过冬，来年又拿什么做种子耕种。如此这些算下来，便是把粟州粮仓搬空也是枉然。
粮食告急，本以为施粥一事会暂缓，不想第二天白司业照旧让博贤所有人去街上帮忙派粥送药。
既然是历练，就没有干看着的道理。丹鸣他们白日跟着府衙官差在城内四处施粥，上街维护治安，傍晚还要到处张网，再将抓到的蝗虫焚烧干净。
等他再想起商屿丞时，已经是两天后。就在丹鸣脑补出有人挟持两国皇子，意图不轨的大戏前，接到了丹枢传回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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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敞着，院中摆着数十个竹篓，里面是各种花草树叶，还有颜色不一的粉末。墙角那里放着一个膝盖高的竹编笼子，里面有大大小小数百只蝗虫。
商屿丞看了看满院子的竹筐，不由失笑，“若是让旁人看见，还以为我们在养蝗虫呢！”
丹枢笑问：“难道不是？”
商屿丞一想，还真是！
他们到此已经三天，常乐就没出过屋子，每日的饭食都是商屿丞送进去的。洛河村里的人对于这三位相貌不凡的公子表现出了难得的热情，三人自称游医，村里人却不会真把他们当乡野郎中看。哪有郎中这样年轻的，且衣着不俗，只怕是哪家官老爷的公子。
灾年温饱都是问题，这群不止疾苦又出手阔绰的公子哥愿意花钱，他们自然十分高兴。可渐渐发现他们不是早出晚归，就是闷在屋子不出门。有一些胆大的孩子去爬墙头意图能拿些值钱的东西出来，结果钱没见到，倒是被马蜂蜇了满脸的包。
洛河村的人对于他们的身份生出诸多猜测，就在村长犹豫着要不要去麓江城报官的时候，三人总算是露面了。
门被拉开，中午的日光有些刺眼，常乐眯着眼眸抬手遮挡。他眼下一片青黑，面容憔悴，唯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商屿丞也不遑多让，神情疲惫，头发也乱糟糟的。
商屿丞将一个纸包和一张纸递给丹枢，“成了，给你。”
丹枢没接，看向商屿丞的目光复杂。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是他们二人熬了三日才得出的防治蝗灾的药和方子。
常乐也不阻拦，对于这个他为之熬成熊猫的药方，并没有很在乎。打了个哈欠，冲两人摆摆手，一头扎进另一个房间睡觉去了。
薄薄的一页纸和一小包药粉比黄金更贵重。
蝗虫一直是困扰各国的天灾之一，若是此法当真行之有效，便是彪炳春秋，流芳百世的功勋。再者，商屿丞手握这样一份救灾良策，他完全可以用它去和曜文帝谈条件，即便是放他回国，按照曜文帝的性格也定会答应。
“你该自己拿着。”丹枢定定看着面前人。
“放在你那也是一样的。”商屿丞浑不在意，语气轻飘，好似手中的并不是解救万民的良方，只是一张废纸而已。
丹枢缓缓伸手，把药方连同对方的手一起握住。八年过去了，记忆里那个顽皮的稚童长大了，可是他还如从前一般耀眼而张扬，像太阳温暖他早已冷透了的心肺。
商屿丞，这样的你让我忍不住去倾慕，我怕我会贪心的想要更多。
商屿丞和常乐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三人离开村子前，为洛河村的百姓留下了一包药粉，以及一些银两。
商屿丞看丹枢的目光带上几分打量，身为东丹五皇子，丹枢的月俸也就百两，且他没有封地，哪来这么多银子的？
丹枢笑而不语，对此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出了村子，三人就此分开，丹枢和商屿丞要回麓江城，常乐则是一路向南去祁林。
商屿丞甩着随手折的树枝赶着牛车，两人晃晃悠悠的进了城。自他们进城起，便处于神武卫监视下，随即有人将消息禀告给白司业。
这边，商屿丞他们刚踏进院门，就被白司业叫了过去。
等二人离开后，白司业让人去请了庄文雍，将药方和药粉一并交给他，同时还有丹枢对于这张药方来历的解释。
白司业点到为止，庄文雍了然，连忙召集麓江府大小官吏，亲自验证此法有用后，便让城中所有的药铺和医馆赶制药粉。
博贤学子闻讯后，也都赶来探望。
屋内坐不下，一行人便直接坐到院子里，七嘴八舌的问着商屿丞状况，其中以沈初为最。
自他们莫名失踪后，沈初便担忧不已，即便得知他们在外平安的消息，也依旧不能安心。此时他口中还在碎碎念个不停，说的无非是不可冒险，再出门定要带他一起云云。
第二日天还没亮，一阵铜锣声打破了寂静，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锣声，响彻麓江的每一条街道。
“麓江府所有百姓速去各家药铺医馆门前领取防治蝗虫的药物。”
官差敲锣沿街叫喊，各大药铺医馆门口排起了长龙，一车一车的药粉发下去，店门口更有小二专门给众人讲解如何使用。
“这药粉用法十分简单，只需将药粉撒到水中，再将水泼到家中各处，还有田间地头即可。”
立刻有人追问，“是不是用了这药，蝗虫就不来了？”
“大夫说了，这药要早晚泼洒，一日两次。”小二站在最高的台阶上，先伸出两根手指，再变成三根，“连续用上三天，蝗虫便会减少。”
又有人问，“不知这药是咱们哪位大夫研究出来的？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是呀是呀，难得的是人家竟不藏私，肯将这药方拿出来。”
立刻便有人跟着问。
“听我家掌柜的说，那人是个云游四海的神医，好像叫······什么丽公子？”小二挠挠头，努力回想。
“笨死了，刚说过你又不记得。”掌柜的拍了他脑袋一下，朝排队的百姓解释，“诸位听我慢慢说，有两位云游的神医，途径我麓江见到蝗虫过境，寸草不生，起了恻隐之心，留下这篇药方，解救万民于水火。只是这两位神医淡泊名利，未曾留姓名。”
后来，有位洛河村的村民，提起他们村子曾来过三个怪人，便该是那两位神医了。那位村民想了想，记起其中一位公子好似名叫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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