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39章
神武卫指挥使穆柏楠正陪着另一位从三品武官打扮的中年男子喝茶，他面上带笑，开口道：“孟指挥使，您这······”
孟骞肃着脸更正道：“是副指挥使。”
“是是是。”穆柏楠嘴上说着是，心里却明白这‘副指挥使’是万万叫不得的。
禁军现任指挥使到了该卸任的年纪，原本两位副指挥都是世族出身，可是孟家较林家比起来就逊色太多，这个指挥使的位置已经板上钉钉会是林庭的。谁承想，太子案把整个林家拉下水，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如今孟骞成了禁军的新贵，所有人都忙着上去巴结。
穆柏楠朝外看了看，凑近几分，低声道：“孟兄，你跟老弟透个底，这江家的事究竟如何了？”
孟骞抿了口茶，目露嫌弃之色，放下茶杯道：“不该打听的别乱打听，陛下公正严明，自有决断。”
一名禁军快步进来，禀报道：“副指挥使，外面有几个少年，被兄弟们拦下了。”
孟骞闻言点点头，起身快步朝外面走去。
他接连来了两天，等的就是江家那条漏网之鱼。
孟骞出了营帐，远远看到门口围了一群人，以至于各家的马车都没办法掉头，进退不得的堵在那里。
他眯眼打量马上几人，跟前的一位男子低声回禀道：“孟副使，您要找的人就在其中。”
谭飞抓着缰绳的手不由一紧。
马上的几人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依旧将马车护在正中。
学子们见状纷纷停下脚步。商屿丞他们擅自逃学的事，除了上舍几人以及三位监事外，其他人尚未知晓。倒是他们此番三休日回家，听说了江家的事。
故此见到神武卫将人围住，一众学子都不由停下，关注事情发展。
孟骞来到近前，目光在护着马车的几人脸上一一扫过，将人认了个七七八八，知道要找的人就在其中。
“堂哥，你怎么在这？”孟淳没走多远就被门口的动静吸引回来，此时更是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家堂哥，忍不住问了一句。
孟骞瞪了一眼自家堂弟，眼神示意他快回学院，别问也别掺和。
奈何，孟淳完全没看懂，还以为堂哥是在叫自己，想要挤上前去。
孟骞不再理会他，看向马车上的江瑜。
丹鸣甩着马鞭，问道：“孟副指挥使！你不在皇宫保护父皇，到博贤学院来做什么？”
“参见四殿下，五殿下。”孟骞朝两人方向拱手行礼，“卑职奉命捉拿姚州罪将江辙之子江瑜。”
他心中暗暗叫苦，护着江瑜这几人各个出身显赫，轻易得罪不得。再看那边还在人群中挤呀挤的堂弟，越发嫌弃起来。
楚元宥掀开车帘，下车前安抚的拍了拍江瑜的手臂，示意他静观其变，不要冲动。
他来到众人之前，问道，“不知孟将军奉谁之命？可有陛下旨意？又因何拿人？”
孟骞语气没了面对穆柏楠时的高高在上，却依旧带着威势，“江辙伪造兵籍册，贪墨军饷高达数十万两，陛下震怒，命刑部彻查，大理寺监察。我等前来缉拿江家嫌犯。”
此话一出，人群中不少人发出惊讶的声音，他们听家里人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禁军来博贤学院拿人是另一回事。
这岂不是证明了，江家罪名坐实，勋贵一党将要受到重创！
丹鸣手腕用力，马鞭在空中甩出一声脆响，尾端又回到他手中。
他朝孟骞摊开手，“证据呢！你说嫌犯便是嫌犯，总得拿出证据来让人信服。”
丹鸣强硬的态度，摆明了要管这事。
孟骞偷瞄谭飞，见对方一副“我站这边，你小心说话”的样子，心下不由疑惑起来，朝中两党还争的火热，博贤学院的两派这就握手言和了？
学院的其他学子心里也在纳闷，江瑜和谭飞这两人是人尽皆知的死对头，怎么身为谭飞好友的丹鸣却在帮江瑜说话。
有不少人看到，他们几人是一块来的，此时不由小声议论起来。
“断案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卑职只负责拿人。”孟骞不顾其他，朝身后禁军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上前抓人。
楚元宥语气凉凉道：“孟副使好威风，博贤学院建立百年，你是第一个胆敢直接带兵抓人的。”
禁军闻言不由停下步子，回看自家副指挥使。
禁军内部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对孟骞这个未来指挥使也格外敬重。便是去姚州办差，那边的大小官员哪个不是笑脸相迎，不成想在这碰了钉子。
孟骞脸色肃穆，若他今日把事办砸了，魏侯那边要如何交代。
孟骞强势道：“此案事关重大，江瑜身为江辙亲子怎会毫不知情！”
江瑜从马车上下来，其他几人也跟着下马。
他欲要上前，却被楚元宥死死按住。
江瑜：“元宥，你让我出去。”
一旁的丹鸣听到这话，压着声音斥他，“你当刑部大牢是你家后花园呀，真要是进去了，你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吗！”
楚元宥将江瑜拉到身后，上前冷声道：“博贤学院只有学子江瑜，没有嫌犯。东丹律明令，除谋反、叛国、弑君外，罪不及全族。你有什么要问的，在这问便是，现场诸位都是人证。”
“卑职职责在身，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孟骞心一横，对禁军下令，“将人带走。”
禁军听令拔刀围拢过来，拨开围观人群，目标直指中间的江瑜。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士兵手还没碰到人，便觉得肩膀一阵剧痛，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倒了后面的一片人。
商屿丞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副指挥使，你一没证据，二没旨意，凭着空口白牙一句话便要将人带走。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我身为博贤学子，江瑜的同窗，拒绝你将人带走。”
丹鸣接口道：“商丘太子说得对，既入了博贤学院便是博贤学子，决不能无端让旁人欺负了去。”
元帆：“你若是执意将人带走，我们便请了院首大人，一同去陛下面前分辨分辨？”
楚元宥：“博贤学院乃□□所建，博贤二字，取‘博文约礼，贤能通达’之意。博贤学子皆以此为德行之本，百年来，从不曾出过枉顾法纪，悖逆纲常之徒。今日你不妨当着博贤一众学子的面说说，你前往姚州查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谭飞：“博贤学子虽是白衣之身，可我们学的是仁义礼智，有的是赤胆忠心。不屑与蝇营狗苟之辈相交，也绝不容许一个忠臣良将蒙冤。”
“我也不同意禁军带走江瑜。”
人群中，有一个清秀文雅的少年开口，声音不大，还带着些紧张。
然而这话就像是一个开关，接着几个、十几个、几十个人跟着开口。
声音由微弱变得坚定，由零星变为声海。
他们不同派系，不同立场，甚至不同国家，却为了同一个目标，站到同一阵线。
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博贤学子。
孟骞：“······”
他也不禁有些后悔，万万没想到局势会变成现在这样，这让他如何收场？
此时，一支不足百人的小队从营内出来。贺岁寒听了学子报信，片刻不敢耽搁，匆匆赶下山来。
孟骞脸色阴翳，压低声音道：“贺岁寒，你们指挥使尚且不敢拦我，劝你别趟这趟浑水。”
贺岁寒手扶着腰间长剑的剑柄，面容肃穆，字字铿锵，“驻守扶桑山是神武卫使命，保卫博贤学院是吾等职责。”
孟骞朝东边拱了拱手，“禁军奉命协助办案。贺岁寒，你阻止本将是想抗旨吗？”
“末将不敢。”贺岁寒握剑的手微微出鞘，肃着脸回答。
一直站在后面的穆柏楠突然出声，“叔父，您来了。”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穆监事、宋监事以及周监事正朝这边过来。
穆监事在路过穆柏楠的时候，目光淡淡扫过自家侄子，未作停留直接来到众人面前。
丹鸣拉了拉谭飞衣袖，用口型说：坏了。
楚元宥神色凝重，欲要开口，被穆监事抬手拦住。
其他几人的心瞬间坠到谷底。
孟骞见来人，心下松了口气，这群热血上头的少年不知轻重，学院的监事总是会审时度势的。
孟骞朝穆监事等人施施然开口：“本将奉······”
穆监事看也不看对方，朝着门口的谭飞几人严声道：“未经允许，擅离学院，你们几个去千金楼面壁半月，每人抄书十册。”
被罚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下狐疑。
这个开场不太对呀！
“还不回去，等人请你们呢！”穆监事冷着脸。
孟骞见势不对，再次开口，“本将前来······”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穆监事对他一摆手，便要带人回去。
孟骞没想到来的是个老顽固，咬牙道：“我奉旨查案，尔等想要抗旨不成。”
“博贤学院闲杂人等免进，这是□□圣训。”穆监事分毫不惧，且掷地有声，“你奉的旨意上有哪条写明要将江氏一族下狱，还是陛下允你在博贤横行了？”
孟骞沉着脸不语。
“既然都没有，就请回去吧！”穆监事抬手做了个请回的手势。
穆柏楠有些犹豫，可在自家叔父严肃的脸色中，示意神武卫放人进来，同时站到禁军对面。
孟骞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忌惮于博贤学院超然的地位，不敢公然与之对抗，终是气得拂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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