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仿生人的自我
“嗯，你的信息系统出了问题，我需要观察一下。”
男人表情困惑，但依旧抬腿朝模拟舱走去，
“它能帮我想起来？”
“不一定。”江雾没再多解释。
男人坐进模拟舱，他的身体恰好被舱体包裹，精瘦的腰身和舱背完美贴合。
仿佛是为他而设计。
“是头部受创吗？为什么我没有任何记忆。”男人的声音隐约从舱门后传来。
江雾的动作一顿，抬起头，逐渐下落的舱门遮住男人的下颌。他完全没有因失忆而反抗，但总让人感觉哪里不对。
“主人，怎么感觉…01有点怪怪的。”小储滑到江雾的另一边。
“他的所有指标都是正常的。”江雾走到操作台，再次尝试干涉记忆信息，
“我原本输入的信息里包含了学术知识还有常识。但他现在看起来比白纸还干净。”
“再怎么不济，他也应该知道他并不是人类。”
“对哦…！”小储恍然大悟，
“他的反应像是刚从病房清醒过来的车祸病人，而不是刚激活的仿生人！”
江雾在操控台上传了最基本的常识，嗯了一声，
“但也无所谓，或者说恰好和我的想法一致。”她看向舱门升起后男人有些凌乱的头丝，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天生就能拥有自我意识的仿生人，我独一无二的作品。”
“或许特别一点才合理。”
男人退出舱室，和自己面前高挑的冷淡女人对视，红瞳中不再只有空白与冷漠。
“我是机器人？”01扶着舱门站起身，大量的数据灌输使得他稍显疲惫。
“严格来说，你是进化的人。”江雾缓缓走到他身边，
“你和人类相比没有任何不足，甚至智力和机能通通高于人类。最重要的是，”她拍了拍男人微躬的脊背，
“你的情绪并不是设定好的。”
“…完美的模拟情绪？”男人靠在舱门上撑着脸，表情变得懒散而好奇，
“答错了。”江雾瘪嘴，对他缺乏自知之明的表现感到郁闷，
“你拥有自主情绪和思维方式。无关什么对于人类的模拟。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不想称呼你为仿生人。”
“你是独立的个体，不是我，或者任何人的附属品。”
“…”01盯着江雾的脸，陷入莫名的沉默。
“？”江雾微微歪头，表示对他沉默的疑惑。
01突然伸出了手，轻轻捏了捏江雾的脸，
“…你的表情好丰富。”他笑了一下，动作生疏却自然。
“喂你这个仿生人！怎么掐我主人的脸啊！”小储气的围着俩人打转，
“小心我！小心我送你去喂老鼠！主人你快去洗脸！”
“…”江雾拍开他的手，
“我不记得给你装过流氓系统。对任何人请保持合理的距离。”
“我忍不住。总觉得你的表情变换如此丰富让我很开心。”01撑着脸，红瞳中映着江雾的影子，
“该怎么称呼这种感觉，光荣感？成就感？”他似乎在认真思索分析着。
“…谢谢，但我们是不是角色互换了。”江雾第一次被人说表情丰富，不管算不算夸赞，她都有些无措。
01笑出了声，似乎被她的窘迫所感染。
“好了，别扯开话题。”她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下，
“我没有设定你的性格，没有给你起名字，没有在你的颈脖上装每个仿生人都有的芯片身份证，”
“连你的外貌，都是根据你浅意识中的需求设计的。”
“我对你的要求，就是找到自我。”
“也不算要求吧，这是我设计你的初衷。你想变成什么样子，都由你自己决定。”
男人的红瞳仿佛在海浪中翻涌颤动，他在努力消化目前的对话。
“…好。”他最终说，
“那我要怎么称呼你？”
“随便，别像那个储物的小鬼一样叫主人就行，搞得像什么阶级分化一样，还死不悔改。”
“嗯，江雾。”他笑了，笑的比一开始自然许多，像是阳光下柔软的细沙，被海浪冲得湿漉漉的。
一旁的小储气嘟嘟地看着俩人，恨自己长不出人的身体。
“…里面有人在吗！”
“管家还在吗！”
突然有大声的喊叫从门外传来。
“…似乎是救进来的几只小老鼠。”江雾侧头仔细听了一会儿，判断道。
“请问房子的主人在吗！”叫喊声还在持续，01看了看江雾，女人似乎没有要回复的意思。
“主人，不用出去吗？”小储问。
“不用。他们只是过路之人，没必要扯上太多关系。”
“…可是主人您还是帮了他们。”小储小声嘀咕道。
“…顺手而已。到此为止了。”江雾凝眉，内心有同样的困惑和无奈，
“现在管家走了，没人招待他们了。我有点后悔跟他把话挑明了。”江雾揉了揉太阳穴。
“那我去看看他们有什么事吧，主人！”小储自告奋勇地说，
“…麻烦你啦。”江雾拍了拍小储的脑袋，笑着说。
“他们是谁？”小储走后，01好奇地问。
“哦！你的信息库里应该还没有。”江雾一拍头，像是想起了重要的事，
“世界末日了，就在今早。他们是路过的亡命之徒。也可能是因为今早黑洪涌来前仓促把你启动，才导致你信息传输出问题。”
01挑眉，表情探究，
“现在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末日来临的样子。”
“那只是因为研究室没有窗户，你看不见外面到底如何。”江雾靠在操作台边，打开了大门的监控，
“你看————”
01看向全息屏。
天是血红的，又或者雾气是血红的。保护罩已然破碎不堪，像是被涨破的气球。
“其实除了我们这栋房子以外，基本没有完好的建筑了。”
有高大的建筑被拦腰折断，歪倒的上半部分却像蠕虫一样在地上爬动。大部分大楼的门窗全部破碎，连墙面也变成未施工时的土灰色。建筑里什么都没有，偶尔爬出几只嚼着东西的老鼠，脸被撑得鼓鼓的。
“咚咚。”01的模拟心脏像是有意识了似的，重重跳了两下。
“…这是什么没记录过的灾难形式？”01摸了摸心口，欲言又止，最终归为平静。他翘起二郎腿，手指轻轻拍打着座椅扶手。
“我不理解。”江雾摇了摇头，
“这已经超出了科学的范畴。听说过渡区已经被黑洪彻底淹没了，基本无人生还。但黑色的洪水是什么，从哪来，根本无从研究。它就像突然从天上淹下来，类似没有源头的瀑布。”
“相比之下，中心城只受到了变异的建筑和老鼠的影响。但我们逃命的路上，建筑里突然抖出了很多奇形怪状的蛋，是那种充血的蛋。”江雾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眉头紧皱，
“那蛋我仔细看过了，里面似乎是人体器官，我猜是有什么力量让他们以这样的形态死亡。”
“实在是…惨不忍睹。难以想象里面如果是动物，会怎么样。”
“…为什么是动物？”01向前俯身，手肘搭在腿上，轻声问。
“…可能动物更脆弱吧。”江雾似乎在发呆，又或者陷入了那个场景中。
一只手抚上她的眉眼，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眉头，
“连走神都在皱眉。以后再碰到这种场景我会把你的眼睛蒙上的，不用害怕。”
江雾回过神，看着咫尺之间的红瞳，
“蒙住我？那我们早就被老鼠吃了。我当时背着一个你，一边得躲避砸下来的血蛋，一边还得和老鼠缠斗。”江雾一脸无奈，似乎在嫌弃他这个一直不醒的拖油瓶。
“是我的问题，让江雾受累了。”01表情诚恳道歉，
“但我现在醒了，以后会尽力帮你的。”
“不需要你帮我，管好你自己就好。”江雾正视着她仿生人完美的脸，
“再重复一次。我创造你不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帮手或者保镖。”
“…悉听尊便。”
···
“主人！！！你快来看！”
突然，上去打探消息的小储突然在研究室外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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