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夜话之其实是顾星南的妹妹
“妈，我好久没回家了，不想睡客房，晚上我想跟你睡。”
对于儿女的这句话，其他家庭里的父母可能觉得没什么，即使孩子太长时间不在家，但想必都是父母眼中习以为常的撒娇，可是顾母不这么觉得。
顾星北从六岁进这个家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主动要跟她睡在一起。
听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顾母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以前她护着顾星北，爱着顾星北，尽量不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外来人，但是前多少年，从不轻易在她面前说起跟身世有关的话题。
对顾星北而言，她妈是个小心翼翼的母亲，爱她也从来不敢亲近她，而是以母亲的名义默默支持着她的成长，看着她一步步走远，当她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长大飞远之后，顾母也从来没机会，也从来不敢有过这样亲近的请求和举动。
收拾东西的同时顾母也想了半天，笃定这孩子可能是有什么话想说，可能是关于那件她和顾父都不舍得轻易表态的事情。
再三思忖之后，选择了欣然接受，毕竟她也想在扶养了她那么多年之后，能体会一下，像她哄小星南睡觉时的那种感受，性质虽然一样，但是面对顾星北的感觉绝对不一样。
这也是顾母多年来的一个小遗憾。
“那让你爸今晚睡客房。”
“嗯。”
顾母自知从她的不寻常里感知到了什么，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被红色格子布层层包裹的衣服。
等到顾星北洗完澡到房间里的时候，顾母已经拿出里面的衣服，坐在床上等她。
“小北啊，我等着一天等了好久了，这是你回我们顾家第一天穿的那件衣服，哦呦，那小脸儿，黑黢黢的，你姐问你几岁啦，你伸出手，像是六的意思，六岁的娃还没星南个头大，我们也不知道你到底几岁，也就当你六岁，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
顾母说着说着，眼睛就开始湿了起来，顾星北也很少这么近距离，直戳戳看着她。
“妈。”
顾星北俯身帮她抻了抻眼尾的皱纹，将那些将要淌出来的莹莹光泽，轻轻拂去。
“妈，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你奶奶临去之前交代过，等你大了，要成家的时候，得跟你说，该跟你说。”
“我记得，我姥姥也跟我说过，人要认祖归宗，找到自己的根系，但是我没想过，也没想过找，其实是真的不想找啊，我多多少记得一点，这么多年我在外面工作，自己也有能力了，可就是不想找，我有爸有妈有家，我不觉得跟其他人比，缺什么东西。”
“我们不是赶你走，但是人不能昧着良心，万一你有家人还在呢，我和你爸一直都说不出口，还是舍不得。”
“妈妈，不管我的家人还在不在，我都不想找，其实我这么多年不回来，除了工作忙，主要也是怕你和我爸看我大了，跟我说这事儿，你就让我觉得我是亲生的不行吗！”
“傻孩子，我跟你爸也一直把你当亲生的啊，可我们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我跟你爸实在没法将你你独占一辈子，良心过不去。”
“别提这个了，妈，我知道你和我爸心好，但是决定权还是在我，不是吗，以后别提了。”
顾母不语，顾星北将那衣服重新收好，又放进了柜子最深的位置里，然后便转过身，三步两步踏到床上，盘着腿坐在了她面前。
“快进来，被子里暖和，外面冷。”
顾星北乖巧地钻进了被窝，靠在了她肩膀上，顾母将脖子歪在她头上，距离近得两个人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顾星北调整了下坚持得太久，身体感到有些酸麻的姿势，问道“妈，我不记得我说过我六岁啊！我还一直纳闷为什么第一次过生日，就说我七岁。”
“想想也是，当时你看起来都没你星南大，说话还奶声奶气的，哪像是六岁的女娃娃，常理，都是女孩儿比男孩儿先长的快，现在想想倒也是，确实不像是六岁的孩子，都怪你爸手太快，我也没多想，直接户口本上就这么上了，说不准，你真的是妹妹呢，星南从小到大不一直嚷嚷着他是你哥吗，说不清，现在，谁知道呢！”
“那当时要是把我年龄写小一点，我现在就没这么大年纪了，嘻嘻，更年轻，我就能比孟青未更小了！”
“说什么傻话，不过，你在我和你爸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子，看你弟那淘气样，要是真认了你做妹妹，指不定要欺负到哪儿去呢！”
“也是，那你以后别在他面前说我比他小啊，我当他姐姐，有时候说话还是有点用的，我可不想当了这么多年姐姐，到头来，反被他经常教育。”
“反正你也习惯当姐姐了，对了，你弟出差的事你知道吗？”
“嗯，啊，知道知道。”顾星北反应快，很快就记起了张泽熙专门去医院交待的话。
“他因为另一件重要的工作可能暂时没精力管理公司的事务了，有消息会告诉我们的，他这段时间会有点忙，但你和我爸别担心。”
“我知道，你和你弟，我们都不担心，最让人操心的那个人是你大姐，偏偏她还就在身边，离得最近，眼皮子底下能见着，还能操什么心，昨天你弟还来电话，说让我和你爸注意身体，也说了最近会忙，不让我们担心。”
“啊？给你们打电话了啊！”
“怎么了，他一般隔一段时间都会跟家里来电话，一直都是这样啊。”
“没事没事，他其实跟以前一样，就对你和我爸上心，我不给他打，这小子都不怎么主动联系我，我是这个意思，妈，哈哈，我就是因为他忙，最近也没怎么和他联系。”
“反正你俩，都让人省心，干啥都会跟家里提前说一下，我和你爸也好有点谱。”
“妈，你刚才可能误会我了，其实我这次回家，真的不是因为身世的问题，我就是趁着工作暂时松点，回家看看，顺便想问我爸一件事，可是你知道我爸那个人，说话没个重点，话匣子要是打开了，几十年前的事情，无论大小，他只要记得，都能跟你从前往后顺一遍，太累了，有些话从小说到大，我都会复述了，我觉得还是问你更有重点。”
“啥啊，神神秘秘的，你连你亲生父母的事情都不关心，还能有啥让你这么上心。”
“妈，你以后不能这么说我，我有你和我爸了，我知足，可这不是因为我不孝，你和我爸的养育之恩，我专心致志地还都还不起，你们还一直催着我让我去找他们，不论是找得到还是找不到吧，那我不得分心吗，我不能专心对你和我爸，那才是不孝，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完，那嘴巴弯曲的弧度都快拉到耳根了，露出两排正齐光亮的门牙板。
“你还真别说，你身上淌的虽不是我们家的骨血，可你这一说起歪门邪道，一套一套的样子，跟你爸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是，我可是被我亲爱的老爸潜移默化熏陶了一二十年呢！能不像吗？”
“说吧，想问啥。”
“妈，我爸小时候是不是带我看过病。”
“那可不，那是你爸带你去看过病啊，你十岁那年半夜发高烧39度，你爸出差不在家，我不是半夜开车带你去的医院吗，还有你出水痘那一年……”
“我说的不是，不是指看这种病。”顾星北有些难为情地伸出手在自己脑袋上划拉一圈，顾母眼珠子使劲转了转，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爸后来跟我说可能是误诊啊，我就没在意了，小孩儿性格本来就在养成期，会有波动，反正这么多年，也没见人家外面人说我们家星北脑子不正常，你这一回来，问这个干嘛？”
“我就是闲嘛，有时候想起小时候的事儿，记得一点是一点，就想问问你和我爸。”
“我没觉得我女儿有毛病，有毛病还能干医生这一行吗，那肯定是不行的，你们大学不是还有各种体检吗，我反正是不担心的，你爸当年跟我说，我都不信，你看，时间证明一切，我孩子就是正常的，只能说当年咱国家心里医师这行业，确实鱼龙混杂，反正我跟你爸是这么说的。”
“那我知道了，谢谢妈妈，睡觉吧，你说我小时候那多撒娇的机会，怎么都被我自己浪费了呢，我还老笑同学长那么大还跟爸妈一起睡，原来，跟妈妈一起睡着，真的很有安全感。”
“又在说傻话，越长越回去，越长越幼稚，这都快成家的人了，一点都不稳重。”
“妈，我一个女孩子，要那么稳重干嘛，我要是足够稳重，一个人过不就得了，还结什么婚啊，你说是不是？”
“睡吧睡吧，白天肯定累着了，早点休息，我去把灯关了。”
“嗯嗯，谢谢妈妈，嘿嘿，真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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