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谈话
雪下了整夜，第二日竟放晴了。深山古刹，瑞雪初晴，如仙境一般。
太后很早就起了，端嬷嬷伺候着洗漱完，太后就让她去请明灯大师过来说话。
明灯大师是苦修之人，此时正在院中打坐，闻得太后来请，就与端嬷嬷一道到了太后处。
太后笑道，“大早上的，是哀家扰了大师清修了。”
“阿弥陀佛。”明灯大师与太后很早前就相熟，回道，“太后言重了。”
太后亲自请他入了座，又让人沏了清茶来，说道，“哀家知道你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就直说了。昨儿夜里，哀家瞧着，你看那沈家小公子的眼神不对，是有什么缘故？”
明灯大师骤然被问，并没有显出惊讶之色，只是淡淡笑道，“贫僧终是修炼不够，让太后看出了端倪。”
太后笑着看向他，等他回答。
明灯大师起身行了佛礼，“既然太后想知道，还望遣散左右。”
太后微微抬头示意，端嬷嬷已明白，她将伺候的宫女们都打发了出去，自己也准备掩门告退。
“你留下来添茶吧。”太后的话止住了她的脚步，她将跨出门外的脚收回，掩上了门，回到太后身边伺候着。
明灯大师见已经可以说话了，直接就将昨日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昨日贫僧细看那孩子的面相，那孩子竟有帝王之相。”
太后不意外，他的孙子有帝王之相才对。但明灯大师是得道高僧，得他首肯，就像是盖了章一般。太后心中竟有些安慰，她的孙儿虽不得已送出了皇宫，暂不能正了名分，但是皇室正统就是皇室正统。
明灯大师见太后如此平和，以为她对面相之说不相信，笑道，“太后是不信面相之说？当年贫僧说您是母仪天下之相，结果如何？”
说起这件事，就想起太后小时候来护国寺的趣事了。
她那时是跟着谢太傅陪高祖皇帝来护国寺祭天，遇见了当时护国寺住持的徒弟，也就是现在的明灯大师。
明灯大师打小有慧根，见着太后就说她是母仪天下之相。这句话还被高祖皇帝听了去。
太后听他提起旧事，笑道，“殊不知是不是因了你那句话，高祖皇帝才定了让我嫁给太子的？谁是因谁是果还不知道呢，所以那次是做不得数的。”
太后这么说也确实说得过去，明灯大师也无从证明，他坐下道，“太后说得是。只是太后问起，贫僧就实话实说，至于太后信与不信，都由着太后您。”
太后知道他不是无事生非的人，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沈启明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嘱咐道，“大师的话是有分量的，不只是哀家，普天之下对大师的话都是深信不疑的。只是孩子无辜，若是凭着大师一句话，就让这孩子成了靶子，怕也会伤大师慈悲功德。不如由着他去吧，若是命里定了，就由着命吧。”
明灯大师并不知道太后护着沈启明不是因为慈悲而是因为这是她的亲孙子。但是他仍然相信太后会放过那孩子，即便皇室最忌讳这些，若换了别人，定会将潜在的威胁扼杀在摇篮里，怎么肯让他长成气候？但太后他是自小就认识的，是个豁达的人，想到这里他感叹道，“太后慈悲，关于那孩子面相的事，贫僧只跟您说这一次，往后谁人问起，也不会再说。”
“那哀家就替沈家、替镇国将军和世子、替沈小公子谢大师了。”见太后说得慎重，明灯大师站起来应道，“太后折煞贫僧了。沈将军是忠心护国之人，想来他的子孙品性定然是信得过的，贫僧妄言，太后且不要放在心上。”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明灯大师言尽于此，也就退下去了。
此时屋里没有其他人，端嬷嬷难掩喜色，笑道，“奴才就知道，皇上的孩子定是人中龙凤，明灯大师是得道高僧，他自然比不得其他凡人，这不就看出来了吗？”
太后半是高兴半是隐忧，“启明得大师断言，哀家心中也高兴，往后为他父皇报仇的成算也要大些。只是，哀家尚在踌躇，是为着天下人安定重要些，还是为着报哀家这失去子孙的仇重要些？”
端嬷嬷走到太后身后，为她细细地捶着肩颈，叹道，“太后慈悲，可您在通城不是见着了，这天下放在他手里，怕是会折腾得不成样子。”
“且看看吧。真挑起了战事，哀家也是无颜去见祖宗的。”太后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那边，亏得沈启明从小练武，底子好，加上云舒出的法子确实管用，不过两三天，沈启明腿脚就能活动了。只是外皮还是冻伤了些，明灯大师拿了些秘制冻伤药膏来，正涂抹着，让他不得动弹。
二皇子心中有愧，整日也不去玩了，就陪在沈启明身边，沈启明笑他道，“也幸亏您是位皇子，若是位公主，您这副要以身相许的模样会把我吓走了。”
云舒陪着太后从外头进来时，正巧就听到了这句。
太后气笑了，“什么浑话都敢说！”
沈启明见太后进来，强撑着上半身，虚虚行了个礼。太后瞧着又心疼又好笑，“行了，别行这些虚礼了，仔细动了伤处，一会又要喊疼了。”
沈启明深切地感受得到太后的善意和爱护，也不害怕，笑着应道，“太后娘娘什么时候见过我喊疼了？”
“瞧瞧。”太后朝云舒笑道，“这都敢跟哀家耍嘴皮子了。”
云舒扶着她坐下，随意说道，“这可怨不得他，谁叫您这么疼他呢？”
太后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疼沈启明已经被许多人瞧出来了，突然有些不知如何说下去。
云舒见太后神色，明白自己一句话让谨慎的老人家忐忑了，不着痕迹圆话道，“说起来，您也应该疼他。瞧瞧他，进宫后不是救我这个公主，就是救二哥哥这个皇子，您的孙子孙女全欠了他天大的恩情，您说说，您可不得好好疼他吗？”
太后听了这话，才藏下微微的不安，露出笑意，接着她的话茬道，“你说这话，还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丫头。”
云舒继续将话题引开，“论知恩图报，二哥哥说第二，我不敢说第一。平日里最爱玩的，今日雪景这样的好，他竟也坐得住，巴巴在这守了一天。”
太后瞧着蔫蔫的二皇子，知道他是个心善的，劝慰道，“承煌你就不要自责了，你不知山中情形，玩性起了也是有的。再说，哀家瞧着沈小公子没有大碍，你心里放宽泛些。好不容易跟着哀家出来一趟，好好玩一玩吧。明日就是正式祈福了，你是皇子，也得赶紧去准备准备。”
“是。”二皇子乖巧回应，又看向沈启明，“可惜明日启明不能参加了。”
“他要参加。”太后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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