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愚蠢

　　太后将剩下的食饵递给端嬷嬷，一边往殿里走一边说到，“咱们这个皇上，总是以己度人，以为人人贪恋权势，却不知他处心积虑想要谋求的东西，别人也许根本不想要。这不，想着法子想让父亲辞官，先封个爵位，下一步估摸着就该发明旨，让有爵在身的人不得在朝廷任职，逼迫父亲离开，一步一步地算计。可他却不知道父亲早就想走了，两下里，他那些后招倒没地方使了。”

　　“太傅之事在主子意料之中，早晚都无碍，只是大公子，皇上该防备着谢家才是，怎的还给升迁了？”端嬷嬷不解地问到。

　　“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为了不让百官寒心，总得安抚安抚。再者说，大哥在京里鸿胪寺任职，官阶不高但位置重要，如今外放个巡抚，离开了父亲经营的京城，皇上岂不是更放心。”太后净了手，拿着帕子擦水，哂笑道，“哀家这眼力还是不行，瑞王小时候，哀家实在没看出那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如今倒是越来越出息了，算盘打得好着呢。”

　　“到底还是主子棋高一着，不然江山易主，岂有不流血的道理，如今咱们自己人毫发未损，已经是极为不易了。”端嬷嬷感叹道。

　　“你看得明白，只要人在就好。今儿中秋节，你去跟红晴说，多做几道好菜，咱们主仆几个好好地吃顿团圆饭。”太后吩咐道。

　　“是，奴才这就去跟红晴说，那小妮子知道了还不得把压箱底的功夫拿出来。”端嬷嬷笑着去找红晴去了。

　　谢太傅辞官在朝廷里还是引起了很大的波澜，太傅是百官之首，几十年来都被谢家占着，骤然空出，很多人蠢蠢欲动。

　　又到了月初，皇上去了坤宁宫，坤宁宫里早已备好了佳肴候着，皇上落座后，看见皇后殷勤地站着布菜，心情愉悦，笑颜道，“皇后也坐下吧。”

　　“是。”皇后又盛了一碗八珍鱼肚羹，捧到皇上面前，“皇上尝尝，这是臣妾父亲让人从鄱阳湖里运来的鱼蟹，臣妾又让人将肥美的蟹黄挑出来，熬成了这碗羹，鲜香爽口，您定会喜欢的。”

　　皇上接过品了一口，“嗯，确实鲜美，正是吃蟹的季节，李尚书有心了。”

　　“父亲对皇上太好，连我这个女儿看着都吃醋呢。”皇后娇媚一笑，撒娇道。

　　皇上心神一动，有些宠溺地说到，“你有朕对你好，用不着吃这个醋。”

　　皇后心里浸了蜜似的，甜丝丝的，娇嗔道，“皇上，您总是笑话臣妾。”

　　皇上笑眯眯地尝起了鱼羹，不再多说。

　　皇后趁着皇上高兴，进言道，“皇上近来辛苦，臣妾瞧着都心疼，这谢太傅说辞官就辞官了，也不等皇上寻着得用的人再走，做的着实不妥。”

　　皇上拿着白瓷勺舀起一勺鱼羹送进口中，淡淡地开口，“朕尚能应付，你无需担心。”

　　皇后岂能这样就放弃，她走到皇上身后，酥手搭在皇上肩头，轻轻按揉，声音放得更为柔媚，说到，“臣妾哪有不担心的，大夏疆域辽阔，大大小小的事情多如牛毛，臣妾听王桂说，您桌上折子堆成了小山，政事如此繁忙，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总得有人给您分担分担。”

　　皇上放下了羹汤，垂手道，“皇后说得在理。皇后心中可有人选了？”

　　“那自然是臣妾父亲了。”皇后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有些尴尬，但想一想，索性干脆些，为自家父亲当起说客来，“皇上您想，父亲对您忠心不二，除了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皇上不再说话，皇后有些心焦，轻声询问道，“皇上？”

　　皇上狠狠一拍桌子，皇后吓得赶紧收回了正在按肩的手，以为是自己力道不对，正要自责，谁知皇上沉声道，“皇后可还记得，后宫不得干政。”

　　“皇上，臣妾不敢。”皇后赶紧跪下，但还没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娇声嘟囔道，“这是臣妾父亲，皇上，这不也是家事吗？”

　　皇上气得脸都白了，也不想跟她再废话，起身吩咐，“传朕旨意，皇后无知，君臣不分，纲常不明，着禁足思过，无朕旨意，不得出宫门半步。”

　　皇后见皇上动了真怒，急得上前抱住他的腿，求道，“皇上，皇上，臣妾知错了。”

　　皇上气极，话语更重了些，“你没错，是朕错了。朕太过纵容，让你不知天高地厚，难堪皇后大任。”

　　皇后听到“难堪皇后大任”几个字之后，颓然地松开抱住皇上的手，瘫倒在地。皇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坤宁宫。

　　皇后被禁足的消息传到宫外，兵部尚书李群等不到天明，连夜求见皇上，皇上只说歇息了避而不见，任由李尚书急得团团转。

　　钟粹宫里，芍药难掩喜色，进门将皇后被禁足一事告诉了林贵妃，林贵妃露出一丝不屑，嘲道，“她那点心机，禁足是迟早的事。”

　　芍药听见皇后被罚，心中难掩高兴，眉飞色舞向自家主子描述起来，“听闻皇上震怒，从坤宁宫出来的时候脸都是青的，不知道皇后怎么惹皇上生这么大的气？”

　　林贵妃放下手上的书，说道，“这也不难猜，皇后平时那么就会哄皇上开心，不会无缘无故惹皇上生气。若皇上在坤宁宫动怒，只能是皇后干涉朝政了。”

　　芍药吸了一口凉气，“后宫不能干政，皇后为何要犯险呢？”

　　林贵妃嘲讽道，“李家见太傅之位空出，就沉不住气了。可笑的是，李家居然不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德性，哄人高兴在行，这等大事也放心让她来办，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是自找的。”

　　“您是说李尚书想当太傅？”芍药有些不可置信，李家胃口也太大了，刚刚连跳几级当了兵部尚书，屁股都没坐热呢，就想肖想太傅之位，想到这里忍不住埋汰道，“咱们家老爷户部尚书当了十几年了，都没来争，他们也配！”

　　“芍药。”林贵妃呵住她，“这是在宫里，说话要注意些，仔细给你主子招祸。”

　　“主子，您人品、才干、样貌哪样不如皇后，她不过凭着会哄皇上，事事占了上风，奴婢都替您抱冤。还有那李群，哪里能跟老爷相比？”

　　“再冤她也已经是皇后了。”林贵妃厉声道，“往后不许说这样的话了。”

　　芍药低下了头，林贵妃见了又有些心软，软声道，“你是知道的，这些年本宫的心已经死了。本以为找到了两情相悦的郎君，逆了父亲母亲的意也执意要嫁，如今已经把父母拖进了这不能回转的境地，若是咱们再不谨慎些，如何能护他们周全。”

　　芍药愧意难当，跪地道，“主子，奴婢知错了，以后定当谨言慎行。”

　　“嗯。这就好。”林贵妃上前扶起芍药，说到，“太傅之位皇上早已心有所属，李家不自量力，咱们在一旁瞧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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