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头疼（二）
第二天，德善带着小六子先去把娘娘们的节礼送到了，这才去了万寿宫。
进殿后，正遇上太后头疼，太医又还没有赶到，万寿宫急成一团，小六子提着的节礼也没人来接，只好和德善总管一起站在门口。
德善见站在殿门口等太医的端嬷嬷急得满头是汗，几次张口又吞下，最后连小六子都觉得他有些奇怪的时候，他才上前期期艾艾地对端嬷嬷说到，“奴才进宫以前在医馆里当学徒，学了些按摩的手法，若是太后不嫌弃，能不能让奴才试一试？”
端嬷嬷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太后可是千金之体，你可有把握？”
德善见端嬷嬷将信将疑，忙打消她的疑虑，说到，“纵然缓解不了头痛，但是对太后贵体也不会有任何损害，这一点奴才可以保证。”
端嬷嬷又朝殿门外看了看，见太医还没来，跺了跺脚，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到，“姑且让你试试。不过可得说好，若按出个好歹来，你可承担不了！”
“那是，那是。奴才心里有数。”德善边应着便跟着端嬷嬷进了东厢房，小六子想跟上去，被端嬷嬷一个眼色吓住，停在了原地。
一刻钟之后，太医到了，求见太后，端嬷嬷喜气洋洋地带着德善从房里出来，对太医说到，“这可不是奇了，德善大总管只按了一会，太后竟慢慢地睡着了，这会也没醒。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太医看了看德善，疑惑地问道，“可是按压的天柱、太冲两穴？”
德善微微摇头，汗颜笑笑，“奴才可不懂什么穴位，不过是进宫前在医馆里看大夫给人按得多了，就记住了位置，刚才看太后实在痛得难受，才冒险一试。”
太医摸了摸灰白的胡子，沉吟道，“医道博大精深，民间亦有高手，本官还要多多学习啊。”
“那请教太医，既然这次德善大总管治好了太后，往后还能请来吗？”红晴雀跃地问到。
太医尚未开口，德善连忙推辞道，“不敢不敢，今日已是唐突了太后，太后千金贵体，往后还是请太医对症下药吧。”说完边作揖边带着小六子退出去了，活怕被留在了万寿宫似的。
小六子回去后，自然一字不漏地禀报了王桂。
从此以后，只要是太后派人来请皇上，皇上就差使德善过去。说来也奇怪，每每德善过去，太后头疼就缓解很多，不再去寻皇上了。
王桂早就不满德善一直站着大总管的位置，赶紧去坤宁宫求了皇后，希望借此机会让德善去万寿宫，把位置让给他。皇后巴不得自己人可以上位，自然满口应下，只要寻着机会就给皇上吹风。
皇上听得多了，也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他也想换掉德善，只是将德善送去太后宫里，无疑是给太后添了助力，他又实在有些不愿。
这日下了朝，皇上本应该去坤宁宫，可一想到皇后又要提德善的事，他心中也有些烦闷，遂在御花园中走了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林贵妃宫里，他心念一转，干脆去林贵妃宫中坐一坐。
林贵妃全然不知道皇上要来，正坐在窗子底下弹琴，她琴技上佳，以前与瑞王恩爱时，也时常弹琴与他听。只是后来感情淡了，她也没心思去逢迎他了。所以皇上已经很多年没听过林贵妃弹琴了，他舍不得打断这美好的一幕，用眼神制止住要去通报的小太监，站在廊下静静听了许久。
一曲毕，林贵妃抬头看见了皇上，忙起身行礼，皇上笑着扶起她，“许久没听你弹琴了，竟想起当年你弹琴的模样。”
“皇上来了很久了吗？怎的没有通报？”林贵妃不去接皇上的话，反而对芍药问道。
皇上牵起她往里走，说到，“朕不忍打扰如此美好的画面。没让人通报。”
林贵妃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亲自给皇上奉茶后，才问到，“今儿是十五，皇上怎么没去坤宁宫？”
皇上抿了一口茶，说到，“朕心里想着事，走着走着竟走到你这里了，就想进来看看你。”
“臣妾谢皇上记挂。”林贵妃又福了一礼，这才坐下，坐下后也没有主动说话，只贴心地给皇上递点心，递茶。
皇上享受了这片刻的安宁，十分惬意，心里也松泛了，主动说到，“近日可有去给太后请安？”
林贵妃有些不好意思，微笑道，“太后喜欢安静，吩咐臣妾等每月初一去请安即可，臣妾平日里也就没去打扰了。”
“太后近来头疼发作频繁，你也听说了，朕去了才管用。可朕事忙，也不得常去看望。”皇上探究地看了一眼林贵妃，发现她只是静静听着，就进一步说到，“好在听说德善有治头疼的法子，太后头疼竟好转了很多。”
林贵妃面色露出欣喜，“那可真是太好了，往后皇上也不必在孝心和勤政上左右为难了，只要多指派德善公公去万寿宫就行了。”
皇上见林贵妃似乎只是为太后欣喜，他卸下防备，叹道，“如今王桂已经熟悉了宫中各项事务，德善功成身退也是时候了，只是放他出宫也就罢了，若是让他去伺候太后。”皇上顿了一下，看着林贵妃的表情说到，“就怕让人生出别的心思来。”
林贵妃眼神毫无闪躲，微笑着看着皇上，说到，“德善公公掌管宫廷多年，大权在握，突然离开这位置，只怕去哪对他来说都是心如死灰。他是宫里的老人了，继续留在宫中，还能替皇上尽尽孝心。若说别的心思，许是臣妾依靠皇上惯了，总觉着有皇上在，别人生不出别的心思。”
林贵妃一向端庄自持，偶然说出这么一句示弱的话来，皇上心里听得无比地舒服，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明珠只管依靠朕，朕定护着你。”
林贵妃配合地眉目含情，皇上在这柔情中下了决心。
第二日，皇上寻了个空闲，将德善召来，问道，“太后近来头疼好些了吗？”
德善诚惶诚恐地伏地答到，“回禀皇上，好多了。”
“甚好。朕要嘉奖你。”皇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德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
德善头都不敢抬，仍伏在地上，“能伺候太后是奴才的福气，不敢要皇上赏。”
皇上轻笑了几声，说到，“确实是你的福气，朕打算将你调到万寿宫去，往后你就是万寿宫首领太监，好好伺候太后吧。”
听得这话，德善猛地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接着就重重地不停地磕头，顶着血淋淋的头，眼神凄凉，声音颤抖，“皇上，奴才可是犯了什么错？自打您登基，奴才一直在御前伺候，看着您勤政为民、英明神武，奴才就想着往后一心一意地伺候着您，也瞧瞧皇上开创的盛世光景。皇上，奴才求您了，您就是让我当个端茶送水的，我也甘愿，只求您还让我在御前伺候。”
皇上见德善果然也是个凡人，留恋权势。他看都不再看德善一眼，摆了摆手，让德善退下，“朕意已决，你明日就去万寿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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