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两人从三楼下来的时候，鹿水正坐在地上给星星扎小辫儿，男孩子手法生疏，揪得星星直喊：“小舅舅疼。”
“疼吗？那我轻点。”
鹿水一边拽头发一边歪着身子看膝盖上的手机，教程上说要把头发分成两半，然后高高扎起，他分开，可中间的分界线总是能粘到另一面的发丝，一边皱眉一边往下进行。
三股辫在他手里就好像打了死结，皮筋儿不要钱似的往头发上套，终于能固定在头顶，鹿水擦擦虚汗，拍拍星星的背，让她站起来给自己看看。
和图片完全不是一个东西，图片干净整洁，两个可可爱爱的羊角包立在脑瓜顶，到他这里就是左边又高又散，右边又低又紧。
鹿水苦着脸对着厨房喊道：“姐！我不会！”
“我可算知道这孩子头发稀少的原因了，感情是你薅没的。”裴霈在沙发后面盯着看，对着小姑娘招招手，看着她又羞涩又紧张的样子，询问道：“叔叔会扎头发，需要帮忙吗？”
星星看着不说话的小舅舅，似乎在征求意见。
鹿水看裴霈一眼也不搭他的话，倒是对星星点头示意可以。
看着鹿水应声走去厨房的背影，裴霈倍感荒唐：“哈！这一会功夫他怎么了？”
“不开心。”
“小舅舅不高兴啦。”
两道不同的声音说着相似的话，裴霈看看小孩子，把视线着重放到路亭知身上，他有些不信，怀疑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说了他不愿意听的。”
裴霈哼一声，歪头问星星：“星星他说得对吗？”
小孩子的视线在两个陌生大男人身上转，然后捂着嘴笑：“嗯嗯，小舅舅超级记仇哒，上次，上次我给舅舅剥鸡蛋，没剥好，舅舅他，他就把我的鸡蛋黄吃了。”
“舅舅，舅舅不爱吃鸡蛋黄的。”
小孩子虽然才四岁，但吐字清晰条理分明，真是让裴霈羡慕到了极点，羡慕完了又开始震惊星星的话。
星星今年才四岁吧，鹿水二十四了吧！！到底谁才是小孩儿啊！！！
“我说了什么吗？他记什么仇？”
“你把哥哥带走啦，舅舅很不开心，舅舅喜欢和哥哥玩儿，才会帮他盛饭。”
童言无忌的话震得裴霈眼发懵，他惊讶着看玩皮筋儿的星星：“你怎么知道鹿水喜欢他？你这么早熟吗？”
星星到底才四岁，对裴霈的话非常不理解，但看见他略微‘凶狠’的目光，恐惧油然而生，嘴一扁，眼里激起一层泪珠，摆着手就要跑，被裴霈捞了回来，他刚想问怎么回事，就看见小孩儿泪崩一样大哭。
听到哭声，在厨房的鹿水风一样刮过来，从不知所措的人手里抢过孩子，抱着走远了，阴冷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横，瞬间有种跌进冰窖的感觉。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我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李布艺也从厨房走出来，她潮湿的手在围裙上抹了抹，也是一脸的迷茫，寻着哭声去了，还不忘对客厅这两人摆手：“没事没事估摸着是困了。”
这说辞裴霈自然是不信的，他虽然不喜欢他哥，但是他哥的孩子大部分时间都跟着他玩，那哭声充满了恐慌，尤其是鹿水的眼神，让他感觉后背阴风阵阵。
后院里孩子的哭声一直在，扯着嗓子在嚎，声音尖锐刺耳，任凭两个大人怎么哄都哄不住。
裴霈也想跟过去看看，却被路亭知拉住，只见好友摇着头，说道：“你去了事情只会更糟，你刚才吓到她了。”
这话说得裴霈一愣，他检索着刚才自己说过的话，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问题出在哪里，路亭知向后院看一眼，突然想到什么：“眼神。”
啊？
“小孩子可能被和你差不多年纪的人伤害过，你无意中的眼神吓到她了。”
“那那怎么办？”裴霈万万没想到他无意中办了件错事，有些无助地推好友的背，躲在他身后往后院探：“你过去看看，你不是最擅长拿捏小孩儿了么。”
星星哭得嗓子都哑了，搂着舅舅的脖子不撒手，鼻涕眼泪全然蹭到他的肩头，她妈妈红着眼圈，可除了拍她的后背也不知道还要做些什么。
鹿水皱着眉头安慰着孩子，隔一会就将孩子向上提一提，余光注意到路亭知走过来也没心情搭理他。
“星星。”
路亭知只是喊了下小孩子的名字，她的声音就小了些许，被眼泪糊住的眼睛勉强睁开条缝隙，她还在哭，可眼神却清明许多。
“抱抱你可以吗？你舅舅很累了。”
星星不理，还是哭，可声音总归是弱了些。
或许是长大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嚎有些丢面子，又或许看见这个哥哥看向他的目光很真诚，她抽噎两声，朝着路亭知张开双手要抱。
鹿水见过他哄孩子，也没有不好意思，直接把孩子塞到路亭知怀里，看见站后门口偷窥的裴霈，冷着眼就要去找人算账，刚要走被人拉住袖子，路亭知看着鹿水，目光诚挚：“裴霈不是故意的。”
躲在门后的人似乎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疯狂点头，裴霈甚至小声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其实鹿水心里当然清楚裴霈不是故意的，也明确知道他没做什么，但是他一想到裴霈把路亭知带上去说一些有的没的，从而吓到李星萝，他就非常不爽。
他身边的人从不会对他的感情插手，就连他哥再怎么生气都不会管教他身边的关系。
目光微偏注意到自己被拉着的衣袖，挣脱开，没理他，但也停在了原地。
李星萝自从换了个肩头，哭声小多了，缓慢地抽噎着，泪眼婆娑看看舅舅又看看妈妈，把头埋在了路亭知肩头，深吐两口气，闭上了眼。
当妈的人看着眼前的情况比孩子还要不知所措，她看看鹿水又看看路亭知，也没有想过事情会有这么个发展，鹿水把她推走：“星星没事了你别担心。”
李布艺知道鹿水有话要说，走之前对着路亭知道：“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后院没了孩子的哭声，空气逐渐安静下来，鹿水摒弃心里的不愉快，好奇的眼神扒住路亭知的脸。
抱孩子的人被看得面皮发红，他拍拍睡着孩子的后背，迎上鹿水视线，说话还是紧张：“有事么。”
鹿水摇头，他像是好奇又像是不在意，用鞋尖碾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子，小声道：“裴霈和你说了什么吗？”
知道他会问，也预想到了他的直接，路亭知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想知道吗？”
我想知道吗？
听到路亭知疑问的语气，鹿水果断摇头：“我不想知道。”
他大概能猜到，是好是坏对他来说意义并不大，因为，他是自由的，而他的感情更是如此。
“她睡着了，让她休息吧。”
“二楼有她和我姐的房间，麻烦你抱上去吧，我请你吃糖。”
又是糖。
路亭知对上鹿水看过来的眼睛，微微笑着，点点头。
鹿水这才注意到他没戴眼镜，他看向自己时眼睛很亮，眼里也有了一些他从未见过的情绪，他攥住路亭知要走的手腕，贴他一步，认真道：“我喜欢看你笑，喜欢抓你的微表情。”
太过直白的话让路亭知有些羞涩，感受到这人的手指头不老实地在他手腕上搔弄，又是一声嗯。
在客厅同李布艺讲话的裴霈看到这两个贴在一起，深感这个世界没救了，路亭知的转变他都看在眼里，只能在心里祈求着鹿水，他们之间能有一个不会两败俱伤的结果。
路亭知抱着孩子往楼上走，李布艺看见了赶紧跟上去，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冷眼的鹿水和微微尴尬的裴霈。
裴霈站起来，很坦然地对鹿水道歉：“抱歉，没想过吓到小孩子。”
鹿水摇摇头，坐到他旁边：“你该道歉的不是我，是星星。”
他们之间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鹿水自然地拿起茶几上洗好的西红柿往嘴里塞，连吞了几个，突然问道：“你喜欢路亭知吗？”
“啊？！”裴霈嘴里正嚼着东西，听见鹿水的话险些被口水呛死，旁边的人无奈地叹一口气，手在他后背嫌弃地拍着，“反应这么大？猜中你心事了？”
裴霈缓了好一会，咳嗽声终于歇了下来，他沉默着，啧了一声：“喜欢。”
但当鹿水看过来时他又摇头说道：“不是情侣间那种，更像是亲人，就像尹算子喜欢你那样。”
鹿水点点头，表示理解。
“你喜欢路亭知吧。”
听见裴霈问，鹿水大方承认：“一点吧。”
“也是，路亭知这么好，是个人都会喜欢他。”
对于这句话，鹿水并不会认同。
他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喜欢和爱都是一种很廉价的东西，可很多人都会为了这三个字争得头破血流，除了我。”
“我对人的喜欢永远只有一点，剩下的九十九点需要那个人去努力。”
“我们也需要时间，或长或短，或好或坏，充满不确定性，所以顺其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看着坦然的鹿水，裴霈终于理解到路亭知话里的意思，干净纯粹毫无杂质，犹如世界上最璀璨的星，最明亮的水，最纯洁的鹿。
脑海中飘过一道抓不住的思绪，他绞着脑汁突然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鹿水突然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俏皮地一眨眼：“真聪明，竟然被你猜到了。”
“星星那里，我真的很抱歉，她被人伤害了吗？”
鹿水轻叹一口：“她会害怕你，而她的事，有机会她会自己告诉你。”
—
裴霈走的时候，鹿水破天荒出来送他，两个人边走边聊，全然忘了后面抱孩子的路亭知。
星星好像是黏上了他，睁开眼就要找路亭知要抱抱，看着哄得一手孩子的人，鹿水捅了捅裴霈的胳膊：“他怎么这么招小孩子喜欢。”
裴霈哼了一声，说出口的话发酸：“周六你来鹤园签合同，让你看看他不光招小孩子喜欢，更招老头老太太喜欢。”
鹿水一听签合同，往后面看一眼，想起以前的话：“他带我去吗？”
裴霈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不然呢。”
也没想着让气氛陷入尴尬的境地，裴霈把手机打开，指着一条信息给鹿水看：“幼儿园的事找人帮你办了，你别担心，插班都能上。”
“麻烦你了。”
鹿水真心道谢，新到南区这个陌生的地方，大小事因为有了裴霈的关系，变得格外容易。
“害，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指不定找你办事呢。”
裴霈不在意地挥手，继续道：“幼儿园离你店铺不远那个就不错，双语的也不算贵，最主要离你店铺近，楼上给你找了两家离得近的房子，先租个三年，再考虑后面的事。”
“行，改天请你吃饭。”
客套的话鹿水也没再说，但旁边的人一听吃饭，笑着摇头：“免了，你刚住进来时带路亭知吃火锅我还说请你吃饭，结果没吃上，这么一来一回就两清。”
他说完又笑，神秘兮兮地对鹿水道：“你知道这两天，我和你哥一起玩么。”
看着当即傻在原地的鹿水，裴霈哈哈大笑，打开后座，方便路亭知把孩子放到安全座椅上，又走到鹿水身边：“你拐我朋友我拐你哥，总得公平些。”
鹿水：！！
在内心抉择一番哥哥和理想型的重要性，双手合十：“千万别对我哥说！”
他分个手，他万年孤寡的哥受刺激比他还深。
裴霈看他样子特别好笑：“想什么呢，八字撇还没写呢，捺就让你画完了？我有事到他附近一起吃了几次饭。”
目送着裴霈送人离开，站在路边的两人好似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气氛，只不过，这次的气氛中，多了一些暧昧。
鹿水歪过头看路亭知一眼，看他又把眼镜带上了，朝他伸出了手：“拿来。”
“嗯？”
路亭知看他一眼，又看看他伸出来的手，不理解他的意思。
鹿水偏偏不说，还要笑着看他，又把手向上举举，眼看着快要碰到他的脸，路亭知有些紧张着后退一小步。
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中指勾住眼镜摘下，放到他手里。
“好聪明。”
鹿水把他眼镜拿到自己脸上戴着，他脸和眼睛偏圆，不适合戴这种方形的大框眼镜，会有一种可爱的滑稽感。
“从我们现在这个地方，到家门口，你要向我问三个问题。”
戴眼镜的小男生跳到路亭知面前，装作非常聪明的样子推了推滑下脸庞的镜框，眼神雀跃着对路亭知笑。
路亭知还是沉默着，鹿水一边倒退一边看他垂下的眸子，同样在思考着他会问些什么问题。
看着深思熟虑的人微微吸气，小学生赶紧点头。
“你的头发，黑了。”
“新陈代谢。”鹿水翻了个白眼，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一晃：“完整的提问。”
“你的头发怎么染黑了。”
提到这个，鹿水有一肚子说不完的气话。
“啊！提这个我就来气，郑阑也的鬼话就不能信，什么好的理发店，我回来洗第二次颜色就掉没了！”说话的人语速颇快，连带着眼睛也挑起三分。
可惜路亭知只是嗯了一声，并不感兴趣，又去绞尽脑汁想下个问题，鹿水咧了咧嘴，内心啧了一声。
“我怎么睡到沙发上。”
“你自己跌上面的，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鹿水有问必答：“不过，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怎么一连半个月都不见身影，刚开始发消息还会回，后来人就不见了。”
“要不是裴霈说这是正常现象，我都要报警了。”
提到工作，路亭知显然不愿意多说，他看着神采奕奕的人，不忍撒谎，只是拖延道：“遇到合适机会再告诉你，可以吗？”
虽然好奇，但也不想勉强他，鹿水嗯一声，变成和他并排的姿势前行：“最后一个问题了，可得想好了再问。”
路亭知轻轻一笑，眼睛微微弯起，他转过头看鹿水，不假思索地问道：“桂花糕，好吃吗？”
见到他笑容的鹿眼看着前面的路变成了河流，而它正在里面扑腾，动作激起层层水花，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自己的身体。
终于听见最想听，可鹿水却摇摇头：“不好吃。”
见到路亭知惊讶的脸，又补道：“你走的时候电话还没挂断，只来得及把吃的塞给我，连句留言都没有，当然不好吃了。”
路亭知被撩拨得耳朵尖泛红，鹿水目的得逞向前跑了两步，推着门：“骗你的，因为是你带回来，非常好吃。”
被他的俏皮逼停在原地，路亭知揉着自己发热的耳朵，看着扒在门框上对他招手的半颗头，向前走。
艳羡的眼神直盯院子里披着黑布的摩托车，鹿水戳了戳路亭知的手腕：“你的车可以两个人坐么？”
摩托车主人先是看看自己被戳的地方，又看自己的车，想了想问他：“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头盔。”
陌生的问题让小学生喜笑颜开，他捂着脸，说了句：“红色。”
我最喜欢的，就是红色。
他这句说辞明显让人愣住了，联想到了那个他送过来的四件套，原来那不是他最讨厌的颜色，而是最喜欢的。
鹿水早在最开始就表露了自己的喜欢。
鹿水见他思考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问他：“过年的时候，你要回家吗？”
从思绪中抽回神，路亭知摇头：“不回。”
回家吗？其实，他自己就是家。
“那过年的时候一起去爬山吧。”鹿水高兴道，似乎是怕路亭知多想，又补一句：“你可以叫上裴霈，或者你其他朋友，我这边也有很多人。”
距离过年还有三个多月，一个合适的节点。
不忍拒绝，路亭知还是同意了。
两人前后脚进屋，路亭知看着沙发上还堆着的毯子，叠好想着还给鹿水，刚叠完还没张嘴就见鹿水指使他：“拿到我屋里，没事，隔了一间屋子留给她玩，你不用害怕。”
“做完了下来书房找我，就这间。”
他甚至都不用问路亭知同意不同意，因为他说什么，路亭知都会去做。
这种现象，这种认知，都会让鹿水的心情达到一种舒服的状态。
路亭知推门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人，先是见着了满屋的红木色书柜，最下排空落落的堆积几本书籍，这才见到躺在地毯上的人。
粉红色的地毯衬得穿衬衣的小男孩格外娇嫩，他脸上盖着一本书遮挡日光，举在空中的手对着门口的人摇啊摇的。
路亭知在地毯上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还没坐稳就听着鹿水的声音从书缝中飘出：“躺下啊，很舒服的。”
下午的风和阳光很温柔地透过窗户的缝隙与窗帘的遮挡，印在躺着的两人身上。
躺在地上的路亭知深深吐出一口气，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他以前也是这么过的，可照今天相比，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又多了些什么。
鹿水好像困了，声音又软又黏：“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嗯。”
“墙角有靠枕，你可以躺，算是，你的专属。”
专属这个词听起来就不再像是暧昧，而是宣告。
“路亭知，我困了。”鹿水动了动头，脑袋寻着他的位置慢慢贴了过去：“我想贴着你的胳膊，你不愿意的话，就躲开。”
头皮挨到皮肤的一瞬间，鹿水明显感觉胳膊僵硬的肌肉硌到了他的大脑，他没再动，想看看路亭知的反应。
好在，他虽然紧张，但也算默许了鹿水的动作。
“现在，该我问你三个问题了。”
路亭知沉默几秒，也闭上了眼，声音同样很轻：“好。”
他不知道鹿水会问出什么，更害怕鹿水问出什么，他甚至都搞不懂自己，是否要如实回答，只能忐忑着期待鹿水的问题。
“酒吧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其实都记不清，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你看我时震惊的眼睛，事后我还在想，怎么会有人有这么浅的瞳色啊。”
鹿水的问题更像是自言自语，他把话说的模棱两可，却又给了人无限猜想的空间。
“第二个问题吧，我能猜到你的交际链中，有一个对你很重要的第四人，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的故事，但我不会去给谁当替身。”
感觉到贴着的胳膊一动，鹿水嘘了一声，止住他要起身的动作。
“最后一个问题，我可以给你时间，但前提是，我要感受到你的真诚。”
鹿水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头顶重重贴到胳膊，书从脸上滑落，平缓的呼吸响在耳边，路亭知紧绷的身体终于得以松懈。
他不是问题的问题撼动着一颗畏缩的心，路亭知自己也明白，很多时候他都在默默承受鹿水对他的热情，他说自己便做，他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结果，结果，却不是吗？
微微偏头看着熟睡的人，平静的睡颜让人安心，胳膊上微微贴着的发丝随着他呼吸的起伏，让他心头微微发痒，他挠一挠，那种痒意却丝毫没有缓解。
小心着将距离他脸很近的心拿到一边，他以最放松的姿势躺好，追随着鹿水的呼吸，闭紧了眼。
夜幕披着零散的星，星光朦胧，照在熟睡的两人身上。
鹿水早就醒了，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过三轮，但是看着脑袋触碰的胳膊依旧保持着他睡觉前的姿势，多少有些不愿离开，贪恋这份隐晦的时光。
“咕噜——”
巨大咕噜声响彻当前静谧的空间，鹿水没憋住笑，咯咯咯地把头转到一边。他笑声爽朗，一声赛过一声，最后身体弯成一只虾米才有渐渐停歇的趋势。
路亭知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可能是因为夜晚太黑，他自己并不知道，现在的他看起来有多像普通人。
“我饿了，我想吃铁锅炖。”
笑够了，鹿水开始点菜，手机的强光刚打在脸上，就被站起来的路亭知按开了灯。
鹿水眯着湿润的眼睛朝他看去，看见他脸上并不常见的轻松，低下眼，什么都没说。
等饭的时间里，路亭知被鹿水扣压整理地上的书籍，他左手拿着一本《菜谱大全》，右手是一本《养猪指南》，不得不佩服书籍管理员的伟大志向。
“把书递给我，最底下一层放动物相关的书，知不知道。”
这些书是他前几天整理干净，晾晒过后的书，拿起来又硬又厚，纸张不平整地翘起。
递给路亭知一本，叮嘱道：“别放错了，弄乱了我要惩罚你的。”
路亭知坐在地上，小心地点点头，打起十二分精神，老实而又听话地往书架上放，这种情况一直到鹿水递给他一本《入殓师》。
这本书年份还新，出自一位日本作家，书名正好和他的职业一样，早几年刚入行时他听说过，但一直没有机会看，没想到竟会在鹿水这里发现。
图书馆管理员抬眼瞥他一眼，淡淡道：“借书可以，需要客人拿点值钱的东西换。”
路亭知把书放到自己腿上，开始在身上摸手机。
“最后一次告诉你哦，我不缺钱，相反很有钱，用钱在我这里行不通。”
看着傻在眼前的人，鹿水感到好笑，琢磨着他也思考不出来什么东西，计上心头。
把电脑屏幕压低，坐着往路亭知的方向蹭了蹭，把头伸过去：“我喜欢被喜欢的人摸头。”
“”
路亭知没反应，红着脸也不接鹿水的话茬，手紧紧崩在背后更不敢有动作，鹿水等了一会，犹豫着是逼他一把还是不能操之过急，遗憾道：“那算”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一条白花花的胳膊擦过眼角，手背在他头发上一顺，做完了，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走。
仅仅一下也能让心机得逞的人笑弯了眼睛，他把旁边震动的手机拿起来对着脸皮通红的人晃一晃，特地给他找了个台阶下：“外卖到了。”
视线停留在路亭知还未拿走的书上，拿过来读着书名，心头隐隐有了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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