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公子虞和沈珩出了孙二虎家。
孙主事后脚忙跟出去，赔笑道：“二位道长，这是要去哪里？”
公子虞回身，已恢复了惯常的笑容：“巷子后面今日起灵的那家。”
沈珩背着手，干脆回道：“对，就是女儿被糟蹋的那家。”
“那我带二位道长过去吧！”孙主事笑容一僵，又很快道：“我们镇子夹在这五龙山和林子中间，偏僻，加上这几年没多少人愿意来我们镇子，镇子里大多都是妇女，闲着没事就爱胡说，你们别往心里去。”
这孙主事看起来像是个明白人。
沈珩心里暗想。
“公子虞道长，刚才你见到二虎的尸体没？是不是看着怪瘆人的……”
“孙二虎暴毙而亡，与那妖物无关。”
公子虞温和回应。
“暴毙而亡？就是被人杀了？被谁？”孙主事一连串发发问，突然激动道：“是不是刘樵夫？”
“这次任务仅为镇子铲除妖人。请恕我无法相告。”
孙主事乍乍舌，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沈珩。
沈珩被这殷切的眼神盯得鸡皮疙瘩落一地，忙说道：“可别看我，我刚才和婶婶们聊天，可忙得很，没空去看孙二虎。”
公子虞瞥他一眼，对孙主事回道：“眼下我未见到刘樵夫，无法妄下定论。”
“那我们走快些吧！去他家等着，应该也埋人回来了！”孙主事急急前去，还不忘催促二人。
果然，被孙主事一番催促，三人很快来到后巷。
这里，一番萧条，房屋比刚才孙家不知破败多少，土墙倒了一半，巷子内看上去也就三五家住户。
可在这其中，竟有一家砖房瓦砌，尤为突兀。
孙主事似是见怪不怪，从那“豪门大宅”旁径直而过，直直踏入一间破败的土院内，那土院连门都没有，满院堆砌着柴火和未拆卸的白幔黑纱，冷清至极。
公子虞皱眉，这感觉…和刚才孙二虎家……
“哎呦！”突然一声惊叫从屋内传来
沈珩和公子虞对视一眼，冲入屋里，屋内漆黑无比，二人侧耳，却忽而听到隐隐的哭泣声。
沈珩从腰间掏出火器，屋内登时明亮了起来。
孙主事的声音突然响起：“老刘，你坐在这儿干什么？怎么不点灯？”
原来是孙主事摸黑进屋，不小心碰到颓然躺地的刘樵夫。
只见刘樵夫木然地坐在地上，炕边一妇女掩面抽泣，二人就浸在这暗屋内……
孙主事蹲下身子：“老刘，这孙二虎都已经死了，也算给你报了仇，你这样把自己糟蹋成这样子，也对不起咱家闺女啊！”
说完，又看了看伏在炕上的妇女：“大妹子，如今人也下葬了，你也要好好劝劝老刘，人嘛，总要向前看……这不，镇里请的道长今个到了，肯定能抓住那凶手。”
刘樵夫眼珠子朝上看了一眼，直勾勾看着公子虞，然后又木然地垂下。
那妇女头也没抬，只哭得更大声了……
孙主事还想说什么，被沈珩拦下：“我们走吧，二位、节哀。”
沈珩将屋内蜡点上，拉着二人走出屋子。
刚一出屋，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噗！”一声，屋内又陷入了无尽黑暗。
孙主事长吁短叹又开始絮絮叨叨。
公子虞打断道：“刚才所见，这两家所用的丧葬之物甚为相似，可这刘樵夫家境清寒，这殡葬品……”
“道长，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都是王大他娘的手艺，只要是镇子里死了人，这王大他娘就给做，做出来的东西很是巧手呢，也便宜，花不了几个钱！”
沈珩在一旁东瞅西看，指着斜对面那家“高门大户”道：“为何这家与别家不一样？”
“哦！这家啊！就是王大她娘家，我们镇子这几年收成不好，总是死人，这丧事也办得多，他家也就有点钱，把屋子盖了盖。”
说着，已经走到这家门口。
公子虞侧身停下，望着这院门，眸光晦暗。
他幽然开口：“今日你所提，你们祖爷爷同意的另一门亲就是这家？”
“对对对！”孙主事头如捣蒜，“既然来了，二位道长，要不要去看看？”
公子虞随手做出个“请”的姿势。
孙主事推开门高喊：“王大他娘、王大他娘、在着没！”
一进门，一褐色水井顿时映入眼帘。
那水井不似常人家在院中，而是正在那前门屋檐下，众人进院必然要绕过这井，甚为不便。
“这户倒是干净，没有我想的那般破败。”
沈珩心不在焉道。
公子虞蹙眉，目光依旧停在那水井上。
门内一素衣少妇听闻声响垂目望来，局促得站在一堆白物中，不知所措地看着孙主事和众人。
还未等孙主事解释，屋内突然冲出四个半大的孩子，其中年长的也有十岁有余，最小的一个看着也有五六岁的模样，手里拿着丧葬纸童…
公子虞朝院中望去，满院的丧品，纸元宝、挽吊花、引魂幡、铜钱纸币、纸人纸牲、红布、瓦盆……
大大小小，一应俱全，堆满了院子……
孙主事揪过那年长的孩童，喝到：“王大，怎么跟你娘说话呢！”
“她不是我娘！我娘早死了！她就是个克星！是个狐狸精！！放开我！！”
王大一边对着那素衣少妇咒骂道，一边用力将自己的胳膊从孙主事手中抽出。
“你这小兔崽子，你长这么大，是靠你那死去的爹养的你吗？还不是你娘天天没日没夜干活！”孙主事毫不松手，朝着院中喊道：“王大他娘，你那相好的呢？”
素衣少妇一听这话，涨红了脸，声如蚊蝇回道：“孙主事，那不是我的相好…”
孙主事讪讪一笑，“哎哎哎！那借住在你家那个兵家呢？”
“那东西，让我们撵出去了！”旁边站着最小的一个孩童嚷道：“狐狸精！我爹要是还活着，非打死他！也要打死你！”
说完，那孩童将手中的纸人超那女人砸去，其余两个一哄而上，对着她拳打脚踢。
“对！打死她！克死了阿婆！惹来了坏人！打死她！”
王大喊还不过瘾，另一只手朝空中猛烈挥着，转头朝孙主事喊着：“你放开我！放开我！！她克死了阿婆！克死了镇里的男人！还要自己找男人！我要给大家报仇！”
王大他娘怯怯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忍受着这些孩童的欺辱。
公子虞看着这少妇，满面戚容，正要抬脚前去，肩头被一人按住。
他回望，是沈珩。
“且看。”沈珩蹙眉沉声道，也没有了平日的吊儿郎当。
公子虞默默摇头，也不顾及沈珩的劝告，径直朝院中走去，伸手按住扯着那少妇衣服的三个孩童。
那些孩子也没有见到过生的如此紧俏的大哥哥，一时竟也忘了自己在干什么，乖乖站在一旁。
公子虞望向她，她面容清秀，但却白如死灰，年龄看去也就二十五六岁，低着头耸拉着肩
他略一作揖，温声道：“打扰嫂嫂。”
说完，转身回到众人身边，“孙主事，我们先走吧，等改日再来拜访。”
那少妇突然垂着头应了一声，也不敢抬头看他们，等到这几人走远，才慢慢挪到院门边，躲在门后小心地望着。
孙主事出了门，不无叹息的解释道：
“这王大他娘是续弦，卖给了这王麻子家，孩子都是王麻子跟之前的老婆的。”
“她命也苦，之前有个情郎，来镇子里把她给破了，还差点打死了王麻子，幸好王麻子命大，把她那情郎报了兵家，她从此以后就疯疯癫癫，脑子受了刺激，可没一年王麻子也死了，哎，还好着王大她娘有点手艺，也勤快，养着王麻子的四个孩子，日子也能过得去。”
这一行人再回到草神庙，天色已微微见暗。
孙主事命人拿来被褥，尴尬笑道：“我们镇几乎家家都有未出嫁的女儿，只能委屈二位住在这草神庙了，这庙里有祖爷爷护着，比别家安全多了，嘿嘿。”
沈珩东瞅瞅西看看，在庙里又是大转一圈，一会看看那祖爷爷石像，一会又跑去灶火台。
公子虞看着那件客房，若有所思，
“孙主事，你还是准备两间房吧。”
孙主事尴尬笑笑：“道长，这庙里只有这一间…我们镇……”
沈珩刚巧从房内走出，听到孙主事这话，颇为理解应道：“无碍无碍，一间就一间，我俩大男人挤一挤就成，孙主事，你去忙吧！”
孙主事笑着应承道：“行嘞！我得赶紧回去了，一会天黑了，就麻烦了。”
庙内一时就剩下公子虞和沈珩二人，
沈珩不知道从哪摸出的茶具，用火器正悠然烧着水，看到公子虞还在院内石凳上坐着，走过来坐在旁边。
“公子虞，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沈珩递过一杯清茶，问道。
公子虞撑着额头，看着他不语。
沈珩：“看你这么艰难的份上，为兄实在不忍啊，好心给你个提示吧。”
他抿一口清茶，凑近低声说道：“你今日发现没？那孙二虎家和刘樵夫家，都有一股邪煞之气，这邪煞之气由尸腐而来，附在死物之上…”
公子虞眸色暗动，他在进入刘樵夫家时就已发现这股煞气，现今被沈珩说破，他也不打算隐瞒。
“就在那殡葬之物上。”
“哟！兄弟，你也看不出来了。”沈珩眉眼带笑，道：“下一步怎么做？”
说完，摊开折扇朝庙内唯一的一间客房走去。
公子虞忽而想到什么，不自在地咳了两身，也起身进了房。
他慢慢踱至沈珩身侧，“沈兄。”
“嗯？”沈珩早已躺在床铺上，无所事事地晃着扇子。
他总觉得难以启齿，毕竟没有碰到过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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