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冬至
挨过胶合材料学，还有一门木材干燥——一门专业必修，任课老师上课极其认真，大家也就跟着格外重视这门课，接下来一周，清沅基本都被期末复习扣在学校里。
连续一周外卖叫到宿舍楼下。
四个人猜拳掷骰子，每顿一个人下楼，把四个人外卖一块儿拎上楼。
周四晚鬼哭狼嚎熬了一整晚，周五上午考完试，白日高悬之下，宿舍里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四个人困到没饿感，一觉睡到晚上七点。
“食堂里有汤圆吗，我好饿啊。”巫文希在窗帘里问。
薛雯雯嫌弃说：“明天才是冬至，明天才有，姐姐。”
温雅在清沅头顶动了动，“我看到有人在群里发食堂明天的菜单，饺子一份8块钱，汤圆5块。”
巫文希闻言叹声：“好贵，吃不起……”
“冬至有饺子？谁家冬至吃饺子？”
清沅拿手机看了眼时间，懒懒应声：“广东人真诚发问。”
薛雯雯解释：“闻所未闻。沅儿，你们福建吃饺子？”
“没吧，反正我们吃汤圆。”
“我们粤北也吃汤圆，婆婆，你们潮汕怎么说？”
“汤圆。”
“雅妹？”
“汤圆。”
话题结束后，房间里沉寂了许久，一直到巫文希再次叹声，“好饿啊，你们谁起个床，去食堂打包回来？”
“你他妈自己不去？”薛雯雯骂到，翻了个身，想起什么，“诶，明天冬至怎么过，姐妹？”
“有约。”
“男朋友？”
“对。”
“沅儿？我们去海底捞么？”
清沅张了张眼皮，确认聊天框里晏择跟自己约的时间是明天下午到晚上，恹恹地将手机扣在枕头边上。
“捞不动。”
“我喂你，去不去？”
“有约。”
“男朋友？不会吧？施清沅你神速啊。”
“兵贵神速。”清沅困到意识模糊，喃喃自语。等再醒来时，已经是夜里十点，温雅出门约会，巫文希和薛雯雯在地下学化妆。
她顶着乱七八糟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手机里是顾顾打来的两个未接来电，和温港关切的慰问。
温港：【清沅，温鹤宁跟我说了，真是对不起啊，你哪天有空来一趟，我们把合同处理一下？】
清沅跟她定了第二天上午。
创业中心离清沅的宿舍只有两百米不到的距离，过了宿舍区的铁门，过一条马路就到。
清沅先到门口外卖柜取了外卖，才往创业中心走，温港告诉她办公室搬到了三楼，二楼是vr展厅。
整个创业中心只有四层楼，没电梯，为方便管理，学生们一般只走后门，而后门只有一把不算明亮的楼梯。
她走上二楼，尚未转弯，楼上传来一阵刺耳碰撞声，刺啦啦的，像是有什么人撞上了锈迹斑斑的陈年铁门上。
“何孟钦！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学校！你以为你能为所欲为吗！”怒吼的女声很容易听出来是什么人，怒吼之后是咬牙切齿，“还是说，你准备再去牢里待三年？”
清沅停下脚步，皱了皱眉。
紧接着又是一阵呼啦啦的声音。
沙哑的男声响起——
“一万块，你给了我，我就走，真的没有？”
听起来那人起码三十岁上。
“没有！”
四周静默几秒，男人又开了口。
“没有？温港，你当我不知道你一个月能赚多少是吗？你给不给？不给我回去找你妈要！再不行，”男人的声音不仅沙哑，还刺耳，威胁说：“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妹妹……”
“你别碰她！你要敢碰她，我一定杀了你！何孟钦！你听见没？你不准碰她！”
几句话，从撕心裂肺到苦苦哀求。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变化，但清沅已经听不下去。
她往上走了几步，将手机放在耳边，一面走一面说：“保安叔叔，我刚刚看见有陌生人上来了，您要不要来……”
她脚步定在三楼的楼梯口，眉头蹙了蹙，看向温港，“同学你在这里干什么？这人你认识吗？我刚刚看见他在底下鬼鬼祟祟的，已经叫了保安……”
她话没说完，那看着足有四十多的高壮男人冷着脸，恶狠狠地盯一眼她这个闯入者，啐一声，飞奔下楼。
温港背靠着通往四楼的铁门，一点点往下滑，最后跌坐在地上，只剩下一起一伏的呼吸。
她连忙跑过去。
“刚刚谢谢你。”
温港盛一只一次性水杯的水放在她面前，很快恢复原来的状态，笑意拿捏得恰到好处。
让她觉得刚刚的事情根本是她臆想的那种恰到好处。
也把她想要追根究底的欲望掐灭在摇篮里。她接过水杯，双手握着，暖了暖手，温港坐在办公桌后面，翻着文件。
“举手之劳。如果你撑不住，就报警吧，我们好像，还没有解决一切困难的能力。”她想了想说。
温港往椅背上靠，抬眼看她，“那是我继父。”清沅没想到是这样一层关系，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回，她有抓起笔，在文件上写下一行改变合同期限的说明，一面说：“我那个不辨是非的妈，在遇到家暴男以后苦苦寻找的另一个……软饭男。”
“为什么不离婚？”
她把文件推到清沅面前，语气轻松，“签个字就好了，下次有合适的我联系你。”清沅接过笔，埋首签字，她说：“你知道他在我妈跟前多体贴吗？他可以跪下来给她舔鞋。”
她说完，在清沅难以置信的呆滞目光下，哼笑了声。
清沅还想问问，他为什么找你要钱，但她已经拿出另一份文件叫她签字，动作熟练地将复写纸下方的另一张抽出给她。
于是她缄默无言，一直到即将离开，才想起来自己拎了咖啡来。
“美式？你知道我喜欢？”
“可惜凉了。”
温港笑说：“我都喜欢。”
从温港那儿出来，清沅一直闷闷不乐，甚至连温港最后那句话——“我把你微信推给温鹤宁了”，还是这个同学院师兄的好友申请显示时，她才恍然想起有那么回事。
温师兄的招呼很热情，热情到她以为两个人也许是手牵手投的胎。
但他聊着聊着消失了。
清沅松了口气，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爹妈一阵汇报以后，又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堂叔舅舅、表哥表姐……凡事她通讯录里有号码的，挨个叨扰。
最后到一些社交软件列表里的好友，她没多想，一概群发消一句“冬至快乐”。
选择好友点击发送的三秒以后，屏幕上方出现一条消息提示：【您有一条消息发送失败，点击查看】
她的好友很多，很大一部分是工作原因加的，工作处理完对方往往也会把她当做没必要的联系人删掉，她习以为常。
但这会儿在等和晏择约定的四点，她没什么事做，点进去看看是什么人又毫不留情地将她踢出好友列表。
哦。
费植渊。
她忙起来的时候也不太想起他，可忙过以后，现在想起自己被辞退这件事，她不得不耿耿于怀，错的是给了那两枚充饥的巧克力？
还是他看出她眼底那点情意——额不，痴心妄想？要及时扼制？
晏择的消息提前十分钟进来，问她能不能按时出发：【你们女生出门不是都要收拾很久的吗？如果你来不及，我可以等。】
一半一半。
薛雯雯和巫文希大一的时候出门必化妆，化妆必迟到，不过随着化妆技术逐渐成熟，现在已经可以控制时间。
她回复：【我们女生？】
晏择：【啊，听说的。】
清沅：【我们按时出发。】
清沅刚收好包准备出门，自称同学院博士生的新好友温师兄在蒸发了两个小时以后突然出现，邀请她参加他小酒馆的开业趴。
九十八斤不多不少：【不是时候。】
温鹤宁：【什么不是时候？】
九十八斤不多不少：【我前一天就回平城啦。】
温鹤宁：【那我挪到今晚上来？今晚就开业？】
九十八斤不多不少：【不挪是小狗！】
温鹤宁：【汪汪汪】
九十八斤不多不少：【就知道！不过我今晚也有约了】
温鹤宁：【真的假的？】
九十八斤不多不少：【真的。】
温鹤宁：【开花儿了？在哪儿？我去给你看看，配不配得上咱温柔可爱善良聪慧的沅沅妹妹？】
九十八斤不多不少：【嘿嘿嘿不告诉你】
温鹤宁盯着手机屏幕，笑了下，文婧凑过来看了眼，啧了声，“施清什么？你又换了一个，又是学妹么？”
温鹤宁嗖的一声把电源键给摁了，“管那么宽呢，管你家男人去。”
“你害我又输钱，我还不能管了？”
“你们拿我逗乐，不准我逗逗你们？”
说罢，他站起身，“我去看看妹妹的男朋友长什么样，把把关。”
付言熙嘁了声，“去搞破坏的吧？”
温鹤宁已经拉开门走出去。
没多久，费植渊姗姗来迟，进门时却不见那个十几个电话狂轰滥炸，逼得他愣是把三个小时的会议压缩到两个小时开完的复读机，“人呢？”
付言熙盯着屏幕哼唱了两句，笑嘻嘻地说：“一个叫施清什么的妹妹谈了男朋友，他搞破坏去了。”
他脸上仿佛写着“八卦”二字。
施清沅。
谈了男朋友。
他这话信息量够大。
费植渊没吭声，倒一杯酒，喝了小半杯，侧头，问文婧：“你过完年再回去？我年末休息两天，想去拜访一下叔叔阿姨。”
“jack生日我得回去参加party，没那么快回来，再说了，我不还没答应跟你谈呢吗，着什么急？”
费植渊盯她两秒，她一派不以为意，他败下阵来，温声：“随你，别往家里领男人就行。”
“哥哥管这么宽？”
清沅怎么也没想到温鹤宁会探听自己约会的地方在哪儿，但聊天框里极限拉扯一阵过后，她有了心理准备。
温港打电话来问时，她编了个老远的位置，“你说他怎么回事？老缠着我问。”
“没准是瞧上你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答应跟他谈他过阵子腻了甩了我，好玩儿是吧？你可别助纣为虐了。”
“哈哈哈哈哈笑死，他就是看你好玩儿，逗你呢，说起来，我也跟他谈过。”
清沅愣住。
她确实不知道温鹤宁是温港前男友这事。不过想想学院论坛上这位温师兄无人能出其右的风流史，倒也正常。
她好奇——
“亲过？”
“哪能啊！他可纯了，手都不敢随便牵。”
“少来，温老板，你就糊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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