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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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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间,伊莎贝尔即将迎来第五年的圣诞夜。比起往年,男孩儿们回来得更早、提前了整三天。但她后来才意识到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因为阿不思没有回来,阿不福思一个人不能代表“男孩儿们”。

        这是最后一个值得详细叙述的圣诞夜、在戈德里克山谷度过的圣诞夜。它的特殊之处不仅在于老朋友的缺席,更在于伊莎贝尔和阿不福思几乎是刚见面就吵了一架。阿不福思竟然也舍得跟她吵架吗?我必须澄清一下,首先丢出导火索的正是伊莎贝尔。

        那时已经下过雪了,山谷又是白茫茫一片。

        伊莎贝尔结束下午的学习,走进邓布利多家,才发现阿不福思犹如初雪,已经属于过去时而非将来时。客厅就他一个人,正往箱里胡乱地塞着什么。窗外冷蓝色的光线投入火炉里融化,她只看得清那身黑压压的长袍。

        伊莎贝尔脱下外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也关心这个吗?”阿不福思看都不看她一眼。

        这反问真怪,伊莎贝尔下意识地想。

        她不禁多了个心眼:“你在收拾什么呢?”

        阿不福思沉默了会儿。

        然后他说:“不关你的事。”

        伊莎贝尔瞪大眼睛:“阿不、你怎么了?”

        她一下猜到他应该是遇上不好的事情,生气了。

        这很好猜。阿不福思一生气就不喜欢好好讲话、给人脸色看。而且他还经常生气,活像个河豚。本来平时就带着尖尖的刺,暴躁起来更是不得了。不过,伊莎贝尔倒是没见过他快要爆炸的模样,所以尚且担心他是否遭遇不公,换作是阿不思的话,他早提前站得远远地、不排除以无心之举而火上浇油的可能。

        果然、他没有好好讲话,只说:“没怎么。”

        伊莎贝尔的心底顿时生出和小孩儿扯皮的无力感。

        她希望接下来的对话不是这样的死循环:

        “你怎么啦?”

        “没怎么。”

        “那到底是怎么了嘛?”

        “不关你的事。”

        “拜托、我真的想知道。你怎么啦?”

        “没怎么。”

        “那到底是怎么了嘛?”

        ……

        梅林啊、算了吧。如果他正在气头上,她还要去说些大家都懂得的假大空的道理,岂不是太糟了吗?深知自己的嘴巴并不厉害,伊莎贝尔决定先等这头小狮子下下火,然后再给他顺顺毛。

        “好吧,”她换了个话题,“阿不思呢?你们俩不是一起的吗?”

        “你——”

        话说一半,阿不福思砰地一声合上皮箱,回房间了。

        伊莎贝尔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前去敲响房门。

        “阿不、你还好吗?”

        “不好!”里面的人大叫:“一点都不好!”

        伊莎贝尔犹豫道:“那、你想和我聊聊天吗?”

        隔着门,对面没声儿了。

        紧接着是持续的、长时间的无声。

        他要是骂骂人还好,但他什么也不说,伊莎贝尔吓坏了。

        “阿不,”她拍了拍门,“让我进来吧!”

        “别管我,反正也没人在意我,你们只关心阿不思!”

        “怎么会呢?”伊莎贝尔停止拍门,用所能喊出的最大声音、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似的说:“想想阿莉安娜,她最在意你了,不是吗?”

        “那你呢?伊莎贝尔——你在意我吗?”

        “当然,”伊莎贝尔说,“我当然在意你!”

        “你撒谎!”

        传来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应该是阿不福思把什么东西打碎了。

        之后,她听见他哭了,哭到难受的地方、被呛得连连咳嗽。

        他什么时候哭过?

        伊莎贝尔的指尖被掐得惨白。

        “阿不……”

        阿不福思的声音像只乌鸦的嘶鸣:

        “你根本不在意我。不然你为什么不给我寄信?”

        “信?”伊莎贝尔来不及疑惑,连忙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我、我怕打扰你啊。”

        因为这男孩儿的信件来得没个定数,有时隔半个月,有时甚至隔一个半月。伊莎贝尔想他是贪玩儿,没心思写信,所以除了按时回信以外便没有额外寄信过去。但话说回来,秋天的时候,她不是把那封关于风筝的信寄给他了吗?

        她正纳闷儿,欸、门开了。

        阿不福思正对着她冒出半个身体,差不多是真正意义上的蹬鼻子上脸:“哦、你怕打扰我,就不怕打扰了阿不思?猜猜看、伊莎贝尔,是哪个人隔三差五的就给他寄信?”他哼了一声,“借口、都是借口!”

        这话顶的伊莎贝尔一连往后退了两步才拉开距离。

        两人同样是睁大了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伊莎贝尔头一次感到生气。

        她涨红了脸,也只憋出个指责性的:“你……”

        门一开,她就闻到了熟悉的、魔药的味道。那是一种具有轻微刺激性的药水,一般是用来治疗咽喉肿痛,如果正常人误喝就会被辣得流泪、声音嘶哑。再看看这男孩儿,除了那双泛红的眼睛,脸上哪里有半点难过的样子?只要她当场推门而入,准能找见装药水的瓶子。

        把她骗得团团转、让她担心,还好意思贼喊捉贼?

        伊莎贝尔忍着:“阿不福思·邓布利多,你该去当演员的。”

        “你叫我什么?”阿不福思提高音调。这是两人认识到现在,她第一次叫他全名。阿不福思以牙还牙:“伊莎贝尔·卡特,别想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不给我寄信?”

        “关于风筝那封信,你没有收到吗?”伊莎贝尔质问他。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自己语气太重了。

        ——这算是吵架吗?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你还好意思提那封信?”阿不福思嚷嚷,“收信人写的是我,那正常来说是不是应该只给我一个人看?我多天真啊,以为是你特意给我的。结果,你开头居然还写、要和阿不思一起看?那还不如别让我知道呢,你以后的信全寄给他算了!”

        伊莎贝尔却毫无征兆地笑了。

        她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儿呢,结果就因为这个。

        看着男孩儿那副别扭模样,她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第二个称呼比全名稍显亲昵,但也就那样、毕竟她还气着:“阿不福思,你幼不幼稚?”

        “哦、你十六、快十七了,你不幼稚,就我幼稚,行了吧?”男孩儿撇撇嘴,“我不就比你小两岁吗,你说我幼不幼稚?”

        “幼稚,”伊莎贝尔强调,“特别幼稚。”

        “幼稚就幼稚。”仗打完了,没意思,阿不福思缩回去,准备关门。

        “等等——”伊莎贝尔抓住门把手。

        阿不福思一脸堤防:“干什么?”

        “圣诞礼物、只给你一个人的,还要吗?”

        阿不福思想了想,把张开的手伸给她,意思是“拿来吧你”。

        伊莎贝尔却转身走了。坎德拉夫人和阿莉安娜散步回来,她到厨房帮忙准备晚餐。正洗着菜,她听见坎德拉夫人说阿不思今年圣诞夜要在霍格沃茨过。

        “为什么?”

        “因为要准备owls考试、这对他们非常重要。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好像、几乎所有五年级的学生都会主动留下来备考。”

        伊莎贝尔点点头:“看来确实是非常重要……”

        她专注于案板上的蔬菜,没注意到背后逐渐靠过来的人。

        “阿不,晚餐还得等半个多小时。”坎德拉夫人说,“你想帮忙吗?”

        阿不福思猛地摇头。

        伊莎贝尔扭回头看他。

        阿不福思的眼神上下游移,没话找话似的:“你好像、变矮了啊。”

        真会说话。伊莎贝尔又转回去:“是你长高了。”

        她听见他嘟囔了声:“我好像也没那么高……”

        而后,左右肩头上各多了一只手,带着似乎要把她按入地下的力气。

        阿不福思踮起脚尖,下巴靠在伊莎贝尔的头顶。

        他故意弄粗声音,恶龙咆哮似的:“呜——我的礼物!”

        坎德拉夫人的汤勺都拿不稳了。

        阿莉安娜闻声而来,冲向阿不福思,学他吼:“呜——我知道你的礼物!”

        “呜——请放过我!”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的伊莎贝尔说。

        “伊莎,你再不告诉他、他一会儿就要变异了。”

        “好吧、看在坎德拉夫人的份上。”伊莎贝尔甩了甩手上的水,“阿不,跟我来。”

        房间里,阿莉安娜歪着脑袋看自己的二哥跟毛衣斗智斗勇。

        那是一条藏青色的毛衣,但是、领口好像太窄了。

        阿不福思像一头有勇无谋的狮子,试图把脑袋硬拱出来。伊莎贝尔在一旁急得要上手,他却靠蛮力穿上了:“怎么样?”

        阿莉安娜尤其捧场:“太漂亮啦!”

        “是英俊。”阿不福思纠正。阿莉安娜只会夸他、她的话没有参考价值,男孩儿挺胸抬头,又问伊莎贝尔:“怎么样?”

        “等一下。”伊莎贝尔伸手,把长到他嘴巴那儿的高衣领往下折、整理好。她的指尖轻快地拂过他的面颊,阿不福思忽然喘不上气来:“救、救命……”

        这件毛衣的领口也太、窄、了!

        勒得他喘不上气来。

        “这里还得改几针。”伊莎贝尔说,“阿不,脱下来吧。”

        她准备明天再改,但阿不福思拉着她不让她回厨房:“伊莎、你现在就改呗。”

        他力气太大,拽着她的手腕就像拽住一只猫的尾巴,说不让走就不让走。

        伊莎贝尔拗不过他:“好吧。”

        她便坐在椅子上,做着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才有耐心做的活儿。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练习,伊莎贝尔的手上功夫进步飞快,一针一线有生命般地互相穿插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用了魔法。

        阿不福思坐在一边,右手托着下巴,乖乖等她完工。

        这会儿,他已经开始想象如何穿着这件毛衣去自己哥哥那儿炫耀了。

        ——要么说他幼稚呢。这男孩儿在大脑剧场里设计完台词,想象着对方掺杂了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别提有多神清气爽了。但是、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问题!

        “伊莎,”他的心在悬崖边反复横跳,“阿不思不会也有一件毛衣吧?”

        完蛋、如果是真的,他的绝美计划岂不是要泡汤?

        伊莎贝尔破天荒地:“你猜?”

        阿不福思拧起眉毛,垮着一张脸瞪她。

        女孩儿故意不说话。

        两人对峙着,阿不福思转向另一边、不看她了。

        他说:“我就知道你不在意我。”

        阿莉安娜着急地:“才不是呢!伊莎只给阿不织了毛衣!”

        一听这话,阿不福思绷住嘴角:“真的?”

        仿佛能看见这头小狮子身后晃来晃去的尾巴。

        但他要伊莎贝尔亲口承认,索性握住她的手、叫她不得不把注意力从毛衣转移到他身上。直愣愣地瞄准那双蓝色眼睛,他说:“你快说嘛、是不是只给我一个人的?”

        伊莎贝尔投降:“是。只给你一个人、千真万确。”

        阿不福思差点要高举双臂大声欢呼。心满意足了,他这才想起自己那远在霍格沃茨忙着复习连觉都睡不好又见不到家人说不定还收不到礼物的可怜虫哥哥。他咳嗽两声,问:“只是好奇,你给阿不思准备了什么礼物?”

        “书。”伊莎贝尔又织起了毛衣。

        “哦。”

        ——嗐、没意思没意思,书哪能比得上伊莎贝尔亲手织的毛衣?这么想着,阿不福思更开心了,脸上的肉都笑僵了也不觉得累。他现在连圣诞夜都不想过,恨不得明天天不亮就飞到霍格沃茨,好穿着自己崭新的藏青色毛衣“恭喜”阿不思又得到一本书!

        但他不知道那本书并非普通的书,而是威利出版社发行的《诗翁彼豆故事集》二十周年纪念精装本。里面每一个故事都配有艺术家绘制的立体插图,还像他给校刊照的照片一样、是动态的。不仅如此,关于传说类的故事、比如死神与三兄弟,还编有相关的考察资料与分析手札。伊莎贝尔用四分之三的稿费预定了这本书,得等到春天才能收到实物——她本想当面告诉阿不思文章通过初审这个好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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