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第二天清晨。
兰缨醒来时，宋维乔还未醒，静静地躺在床的另一边。
在他的警告下，宋维乔似乎还带着小心翼翼，没有任何逾矩。
想起今天的计划，兰缨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卧室门口时，却又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睡着的宋维乔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恬静乖巧，偶尔的翻身也透着慵懒。
兰缨想起宋维乔那天生的嗜睡体质，便没了打扰宋维乔的意思，想让他睡得更久些。
于是等自己洗漱完毕，简单吃了点东西后，兰缨就准备直接出门。
不想却在临出门时，与从卧室走出来的宋维乔撞了个正着。
“兰缨哥这是要出去？”
宋维乔穿着睡衣，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但意识到兰缨要离开，宋维乔已努力打起精神，走到了兰缨的身边。
“我想趁周末去看看我老师。”兰缨老实回道。
宋维乔想了想，便脱口而出：“闻从周？”
兰缨点头。
能让兰缨如此崇敬的，自然是兰缨大学时的忘年交，恩师闻从周教授。
闻教授著作等身，是学界德高望重的人物，在兰缨毕业后不久就正式退了休。
兰缨出国留学的那封推荐信，正是闻教授写的。
而兰缨学成后决定回国，也是在与闻教授深谈后才打定了主意。
“他家很远吧，你打算一个人去？”宋维乔抬了抬眉。
“确实远。”兰缨应了一声后，不禁有些疑惑，“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a大本就远离市中心，而闻从周的家比a大更偏远，算得上真正的郊区。
闻从周还在a大任教时，多半时间都住在教师公寓，假期时才会回自己的家。
也因此，学生们没有几个知道闻从周的住处，只有兰缨单独去过几次。
“你以前跟我说过。”宋维乔面不改色。
宋维乔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卧室拿起自己的衬衫，又慢悠悠走出来。
兰缨回忆起从前，想起自己确实在宋维乔面前谈论过，也就点了点头。
“所以我陪你一起去。”宋维乔温声哄诱道，“我们还可以直接去超市买些东西，有车也方便些。”
有理有据，兰缨一步步被宋维乔说服。
“好吧。”兰缨低头看了眼时间，而后轻声催促宋维乔，“那你稍微快一点，我们……”
话说到一半时，兰缨抬起了头，刚巧与宋维乔四目相对。
宋维乔对他毫不避讳，竟当着他的面换起衣服，此时正将敞开的衬衫慢慢扣上扣子。
“你注意点……”
兰缨咳嗽了一声，很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这里只有兰缨哥在，我要注意什么？”
宋维乔已经穿好了衣裳，无辜地看着兰缨。
这样的眼神只会让兰缨感到羞惭。
好像产生无端遐想的人，只有兰缨自己。
“没什么……我们出发吧。”
在宋维乔的注视下，兰缨慌着想要逃离。
宋维乔却叫住了他，唤着他的名字。
“兰缨哥。”
兰缨回头望去，看到宋维乔指着翻折的衣领，有些懊恼：“能帮我整理一下后面吗？”
几乎是顺手可为的小事，兰缨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抬手帮宋维乔整理好。
而宋维乔很快就得寸进尺起来：“见兰缨哥的老师，是不是该正式些？”
没等兰缨回答，他的手指便轻轻牵住了兰缨的领带：“兰缨哥借我一条？”
“你缺这个？”兰缨反问。
“我的不好看啊。”宋维乔理所当然地道，“想要戴兰缨哥的。”
兰缨实在不觉得自己的领带有什么特别，但宋维乔提了，他又无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去衣柜里取。
在几条之中，兰缨为宋维乔选了和自己同款式不同颜色的一条。
兰缨将领带递了过去，宋维乔虽接过了领带，但却没彻底松开他的手。
“还是兰缨哥帮我戴吧。”宋维乔握着他的手腕，一点点抬到自己的颈侧。
“我第一次系领带时，也是兰缨哥帮我的。”宋维乔低声补道。
兰缨也跟着想起宋维乔高中时的成人礼。
宋维乔第一次穿西装，把脖颈间的领带弄得皱成一团。
那时，兰缨温和而耐心，最终给宋维乔借去了自己的领带，又主动帮着宋维乔系好。
出于对过往的怀念，兰缨对此刻的宋维乔无法拒绝。
于是他抬手为宋维乔系了领带，打好了温莎结。
“兰缨哥猜猜，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宋维乔笑着问道。
“想什么？”
兰缨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宋维乔深深望着兰缨，将声音拖得悠长：“我在想，我好像终于沾染上了独属于兰缨哥的味道。”
是兰缨喜欢的，清幽的铃兰香。又或者根本不是什么具体可言明的气息。
归根结底，他只是在贪恋兰缨。
在镜子前，宋维乔打量了下兰缨亲手帮忙系好的领带。
端正雅致，实在像极了兰缨。
而后他重新凑近过去，在兰缨的耳边低语：“舍不得取掉，除非兰缨哥晚上亲手解开。”
兰缨只觉得宋维乔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勾引。
而他竟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随后可耻地发觉自己有点口干舌燥。
察觉这一点后，兰缨立刻站远了些，皱着眉催促：“我要早点去见老师。”
宋维乔轻笑了下，终于放过了他，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走。
在超市买完适合老年人的礼品，宋维乔就驾车开往闻从周的住处。
兰缨对位置很熟悉，一路上都在指路，提醒宋维乔何时该转弯。
谁知进了小区，下车之后，兰缨却在几栋楼之间犹豫起来。
“我真不是个合格的学生。”兰缨自语道。
他兴冲冲就跑了过来，想给老师一个惊喜。
可是旧小区的楼已经看不清标志，兰缨虽记得楼层数，却认不出是具体的哪一栋。
“六年没来过了，记不清地方不是很正常？”宋维乔语气随意，隐约间透出些安慰。
见兰缨情绪失落，宋维乔状似随意地指了指：“或许是右边这栋楼呢？我们先上去看看？”
闻从周就住在二楼，即使是每栋都上去瞧一瞧，好像也不费多大功夫和力气。
想到这里，兰缨点了点头，跟着宋维乔往楼上走。
在门前站定后，兰缨看到门边贴着的那副半新不旧的春联，一时终于有了笑意。
兰缨认出了春联上的字，是出自恩师之手。
“宋维乔，你猜得没错，这就是我老师的家。”兰缨笃定地道。
宋维乔默默看了兰缨一眼，并未说话，只是帮忙按了门铃。
没过多久，屋里的闻从周听到了动静，打开了房门。
“呦，你这是……”闻从周看到前面的宋维乔，显然微微愣了下，但脸上很快有了笑意。
而下一秒，随着宋维乔一声咳嗽，闻从周的余光才看到了稍微靠后些的兰缨。
于是闻从周的话语也跟着转了弯：“你这是……走错门了吗？”
兰缨连忙走上前去，搀住了闻从周：“老师，是我。”
“是兰缨来了啊。”闻从周热络地回握住兰缨的手，眼神却看向宋维乔，“这位是？”
“我的朋友。”兰缨简单地介绍道。
闻从周没有多问，只微微颔首，将两人迎进房间坐下。
师生重聚，仿佛有聊不完的话。
宋维乔并不强行地加入进去，而是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聊着聊着，兰缨竟汇报起这些年的学术成果，内容逐渐偏离原本的闲聊。
宋维乔却不觉得无聊，只目不转睛地望着兰缨。
最终反而是闻从周先开了口：“兰缨，帮我泡杯茶，我都忘了好好招待下你的朋友。”
看了眼宋维乔后，闻从周又是补道：“放茶叶的地方你知道，不过水好像没有现成的了。”
“好。”兰缨一口应下，便站起了身。
等兰缨慢慢烧开了水，将茶泡好端上来时，闻从周与宋维乔正在聊着天。
兰缨刚走近过去，他们便像是聊得差不多了，声音渐渐低下去。
“在聊什么？”兰缨不禁生出好奇。
“在聊你大学时的事情。”闻从周给宋维乔和兰缨分别倒了杯茶，“小宋他好像很好奇。”
听着闻从周的称呼，兰缨很是佩服宋维乔的社交能力，竟能在短短一个钟头里，和闻从周相谈甚欢。
见兰缨坐下，话题便重新围绕着兰缨。
闻从周问起文学院的近况，又提点兰缨尽量周全圆滑些，和同事搞好关系。
兰缨不断点着头，却更关心老师的身体：“您的腰好些了吗？”
闻从周从教四十多年，因为久站缘故，也得了不少职业病。
“好多了。”
或许是退休后轻松了下来，闻从周看上去精神矍铄，双目有神。
甚至还反问起兰缨来：“你呢？年纪轻轻，看着气色却不太好。”
“闻老，您快劝劝他吧。”
没等兰缨开口，一旁安静的宋维乔就抱怨起来。
“这些年好像只顾着搞学术，体质已经差到风一吹就倒。我已经建议他很多次……”
“宋维乔，你说得太夸张了。”
兰缨皱着眉，听到宋维乔的言语，忍不住想打断。
不想闻从周却是向着宋维乔的，朝着兰缨摆了摆手。
“人家小宋是关心你，打断他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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