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兰缨以为宋维乔再也不会打来了。
他卸载掉了所有的软件，让那个旧手机最终只保留着通讯功能，就那样安静地躺在角落里。
可兰缨不愿它关机。
于是兰缨每日看着它的电量一点点被自然耗掉，然后又执拗地充满电，仿佛它还在正常使用。
电量流逝的感觉就像时间，可时间不复回。
后来又过了几个月后，兰缨开始写一篇论文。
导师的要求极高，开会越来越频繁，课题组的其他人都叫苦不迭，唯有兰缨欣然接受。
兰缨喜欢有事做的感觉。
在他喜欢的事情上耗费掉足够多的精力，他才不会有闲暇去想些其他的事。
又是一个不眠不休赶论文的日子。
等兰缨完成计划好的部分时，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凌晨。
因为熬过了某个时间截点，兰缨不但不觉得困倦，而且还异常清醒。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兰缨本能地抬手拿起，拿在手里后，才意识到是那个旧手机。
是宋维乔打开的电话。
他自然不该去接，可又忍不住想听一听宋维乔的声音。
于是兰缨自己对着自己约法三章，哪怕宋维乔再努力追问，他也不会出声回答。
可兰缨实在是想错了。
电话另一端的宋维乔，显然喝醉了酒，有些神志不清。
“兰缨，兰缨，兰缨……”
他听到宋维乔一直重复地念着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轻，却在他的心上一声比一声重。
“你真是个负心汉。”
醉酒的宋维乔低声说道。
称得上是义正词严的指责，说出后却显得无可奈何。
兰缨不敢出声，听着宋维乔“控诉”自己。
最后宋维乔像是说累了，安静了好久后，才跟着软了语气。
“兰缨哥……我好想你，你呢？”
好像一切都不想追究，只想倾诉思念。
“我也想你，阿乔。”
兰缨的嗓音带着沙哑，脱口而出时，什么也没有多想。
意识到自己真的出了声，他顿时慌乱起来。
可对面没有传来预料之中的质问，只有宋维乔浅浅的呼吸声。
宋维乔睡着了。
兰缨本该如释重负，心里却又跟着一空。
兰缨关了电脑，和衣躺在床上，慢慢戴上了耳机。
只是呼吸声而已，他却想长久地听下去。
但又怕被次日的宋维乔察觉异常，于是手忙脚乱地点了结束通话。
兰缨最庆幸的是，旧手机有自动录音功能。
那天的通话录音被保留下来，成了他失眠时的唯一慰藉。
卧室内。
兰缨低头看着两部手机，又抬眸看着外面突然又阴沉下去的天色。
风雨欲来，宋维乔急匆匆就出了门，也不知有没有带伞。
想到这里，兰缨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静静等了一分钟，对方却一直没有接。
兰缨愣了一下，再次打过去，很快变成了已关机。
他终于算是感同身受，一时体会到当年宋维乔一遍遍打电话时的心情。
兰缨不知道宋维乔会去哪里，最终只能等在房中。
眼看着外面真的下起雨来，而雨连绵不绝，越下越大。
不知过了多久，在轰隆的雷声里，兰缨才隐约听到了开门声。
兰缨焦急地走出卧室，便看到全身湿透了的宋维乔，正慢慢从外面走进来。
鞋底裹挟的雨水不断淌下，很快就弄湿了地板。
兰缨伸手扶住宋维乔时，发觉他的手很凉很凉。
“宋维乔，你去哪儿了？”兰缨着急地问道，“怎么手机也关机了？”
宋维乔看了兰缨两秒，见兰缨将干毛巾披在他的身上，才小声嘟囔着：“我手机没电了。”
“你怎么回来的？”
兰缨看向宋维乔的那件衬衫，此时沾了雨水后，紧紧地贴在身上，很是狼狈。
“走回来的。”宋维乔随口道。
冒雨走回家，多少有点赌气的成分在。
兰缨深深望了宋维乔一眼，就听到宋维乔的声音抬高了些，委屈地说着：“手机没法付款，兰缨哥又不会接我，还能怎么回来？”
“谁说不会的？”兰缨皱着眉。
“那就是会了？”宋维乔轻笑，像是得了莫大的安慰，慢慢得出一个结论，“原来兰缨哥还是在意我的。”
兰缨闻言，张了张口，没有反驳。
他们都很默契，对旧手机的事绝口不提。
兰缨只催着宋维乔赶紧去洗澡，宋维乔却不愿这么早进去，索性直接抱住了兰缨，将身上的雨水蹭到了兰缨干净的衣服上。
“干什么？”兰缨无奈。
“兰缨哥的衣服也湿了，要不要进来跟我一起洗？”宋维乔问道。
兰缨实在佩服宋维乔，能够将暧昧的话语说得那么坦荡。
而他自己光是听到，就已经觉得羞耻，一时面红耳赤。
“兰缨哥？”宋维乔又问。
“不要！”
兰缨毫不犹豫地拒绝，把宋维乔推了进去，又关上了浴室的门。
二十分钟后。
宋维乔走了出来，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直往下滴水，显然没有认真去擦。
兰缨看了晃眼，连声催促：“你先把头发吹干。”
宋维乔却是随性至极地轻叹一声：“懒得管。”
“过来……”兰缨半是强硬地将宋维乔往床上按。
兰缨只觉得风水轮流转，为了让宋维乔不感冒，他成了追着宋维乔吹头发的那个人。
所幸宋维乔没再抗拒，由着他慢慢把头发吹干。
大功告成后，兰缨总算是舒了口气，便要回自己的房间去。
宋维乔却突然打了个很重的喷嚏，而后猛烈地咳嗽起来，将兰缨吓了一跳。
“你要不要去煮点姜汤？”兰缨回头看着宋维乔，格外不放心。
眼前的人显然受了风寒，精神也远不如之前。
“太辣了，我不喜欢，也懒得做。”躺在床上的宋维乔背过身去，隐隐有点不耐烦。
总归还是任性惯了，稍有不合心意，宋维乔都是忍不了的。
兰缨想起从前宋维乔也最讨厌姜，小时候感冒时，家里人熬来驱寒的姜汤，每每都被他偷偷倒掉。
兰缨是因此说过他的，可宋维乔的好恶太过鲜明，总是“屡教不改”。
也难怪宋维乔今天直接回绝了，半点余地也没有留。
但兰缨还是去了厨房，先是翻出了昨天新买的葱姜，又从柜子里找到了一袋红糖。
只需要一人份的，兰缨用小锅熬出了两碗姜汤，除去应有的料，又在里面放了很多红糖。
最后他小心地把碗端了出来，放在了宋维乔的床头柜上。
从兰缨进入卧室开始，宋维乔就一直在看着他，像是意外于他的举动。
兰缨朝他看过去，他才垂眸低声道：“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兰缨将碗端了起来。
“专门给我熬的？”宋维乔指了指那个小碗。
“嗯。”兰缨看着他点了点头。
于是宋维乔的眼神都跟着变得复杂起来，却被兰缨错会了意思。
兰缨停了几秒，生怕宋维乔不愿去喝，便又急着补道：“真的不辣了，我加了很多糖。”
活脱脱像是在哄人，语气是从前的兰缨带有的那种宠溺。
宋维乔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了碗，想了想后，皱着眉小口小口地将姜汤喝了下去。
到了第二碗时，宋维乔显得有些勉强，却没有犹豫，同样将讨厌的姜汤喝得一干二净。
“不辣吧？”兰缨看着面前的人，小心翼翼地道，“我没骗你。”
“确实不太辣了。”宋维乔咳嗽了两声，诚实道，“但还是挺难喝的。”
兰缨：“……”
“还有吗？”宋维乔又问。
“你不是觉得难喝吗？”兰缨不禁一愣。
“但只要是兰缨哥做的，我什么都喜欢。”宋维乔认真道。
无论过去多少年，兰缨都能感觉到面前人的那份赤子之心。
好像从前与现在，兰缨都在羡慕着宋维乔，羡慕他如此直白地表露感情，肆意而热情。
“a市的雨真多啊，兰缨哥。”宋维乔突然道。
夏秋交际，a市的雨好像怎么也下不完。
“我来a市后，刚开始不习惯。”宋维乔看着窗外的雨，“但后来想到你了。”
是兰缨生活过的城市，所以是特别的。
住在a市，能够经历兰缨曾经经历的春夏秋冬，雨雪风霜。
于是每条路都可能是兰缨曾经走过的，每条街都惹人眷恋，更不提兰缨的母校。
听着宋维乔的话，兰缨却有些待不下去。
“你早点休息吧，盖好被子，晚上别开空调了。”
兰缨嘱咐了句，就急着想离开。
宋维乔却拉住了他的手臂，低声挽留。
“能不走吗？兰缨哥。”
最多只是轻感冒，宋维乔却装出一副病得很重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兰缨。
“好难受，今晚留下来照顾我，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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