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很久都没人说话。
豆铭在这空旷而寂寥的环境之中缓慢呼吸，自己身体中细微的声音在脑海中徘徊。
怒火挡住了他的前路，滚烫了他的血肉，可并没有弄瞎他的眼睛。他看得见自己眼前的乔木。而只要看见了她，火也就不是火了。
她看起来不可置信，双眼中潜藏着无法控制的气焰。
她生气了。
“我……”豆铭垂下头，始终也没能吐出一两句话。
正在这时，一把沾了血骨的菜刀自豆铭头顶而下。
豆铭还未反应过来就遭一股拉力拉得几步踉跄，背后像是被一盆烫猪皮的热水浇下烫得厉害。
“你干什么!”乔木一声怒吼，而豆铭也已看清事实真相。
本该去拿药的老妇人此时却拿着把菜刀凶神恶煞地站在刚才豆铭所立之地。
真相一眼即明。
“你!”乔木的眼神犹如一盆冰水浇灭了他满脑的火焰，于是他躲在乔木身后可怜地抱怨，“乔乔!老婆!救我啊！救救我啊！我好怕啊！”
“……”乔木看起来心力交瘁，“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此时是那老妇人拿着菜刀要砍他，而且已经得了半手，却为何乔木眼中没有半分担心，或者怒气？
原来那盆冷水浇灭的不止是豆铭脑中的怒火，还有他心里的热情。
“你这话什么意思？”见乔木没回应，豆铭便像是登上了百米冲刺的赛场上，“你搞没搞清楚？现在是她!那个老太婆!她拿着菜刀要砍我!”
豆铭把自己的后背给乔木看:“你看!你看见没!你睁开眼睛你看清楚!我背上还在流血，这么长的一道伤深入骨髓疼死了!你看不见吗你瞎吗？”
“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意，所以选择性地瞎了？是不是？”
乔木紧皱眉头，但面色一如刚才，没有丝毫变化。莫说是豆铭心想的那些愧疚难过担忧，连怒气也没有。
豆铭心头啐骂一声，当即摆出比乔木更气人的表情。
只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心里要爆发的火山:“你不在意!你不在意那你刚才干嘛要拉我？你让我在那个老太婆刀下就好了!那样……”
“那样你就开心了……那样你就一个人没有我只有你一个人……”
一个人，没有他。
他的心脏要离家出走了，他的心脏了为了离家出走甚至要谋害他……
豆铭只觉一把□□自后穿心而过，好大的窟窿，他的心不再跳了……
突然时光倒流，□□自前而回，带回了他的心，补上了他的窟窿。心再次跳起，仿佛从未停过。
乔木离开了他的唇，走到了老妇人的面前，冷声逼问:“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想杀人？还是只想坐牢？还是想去陪你的老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可以帮你。你不是说我是你女儿嘛，那么女儿帮妈去陪她老伴是很正常的事。想还是不想。”
老妇人只提着菜刀默默流泪默默摇头，什么话也不说。
乔木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时间:“说啊！想还是不想!”
她的声音如震天雷一般劈中了老妇人的心房，菜刀应声而落。她空着双手，不知该往何处摆放。
于是乔木捡起菜刀，逼近老妇人:“是啊，我不该问你的，你肯定是想!你那么喜欢你的老伴，为了他连他亲生的唯一的女儿都下得去手，所以现在你老伴一个人在地底下孤苦无依，你肯定很想很想去陪他!那么你还怕什么呢？”
老妇人步步后退，双手慌乱地诉说着什么话，只是显然不成语言。
乔木嗤笑说:“你现在肯定开心极了吧！毕竟，你的老伴儿那么那么地爱你，他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为了你连他亲生的女儿都可以当做不要的衣服一样随意裁剪随处丢落!他那么爱你呀，如果他知道你要下去陪他了肯定开心得要死啊！”
“你退什么？你退什么!你身后没有人了不会再有人给你撑腰了!”
“再也不会有人帮着你护着你了……”
直至墙前，乔木也没有真正下手。
她忽然眼神涣散，似掉入了一片似真似空的幻境。
“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豆铭听这话情况不对，拔腿就跑了过去。
而这时，老妇人却不顾她面前的那把菜刀，双手朝乔木拥了过去。
菜刀落下去了。
乔木用力推倒了老妇人:“你不要命啦！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不听人话!明明叫你不要轻举妄动的你偏偏要动!你明明知道他有病控制不了为什么还要自寻死路!以前是那样刚才是那样现在还是那样!你到底想要怎样!”
豆铭听出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小声问:“谁有病啊？”
“谁有病啊！”
自然没人理他。
老妇人坐在冰凉的地上，心头却温热地用手诉说着她心里的温暖。
她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可是她看起来很幸福，纵然有来自心底伤心的泪水，她还是很幸福。
因为脑袋上花白的头发，每一根头发都是乔木。
乔木很认真地再看老妇人在诉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喊了一句:“哎呀你别摆了!我看不懂!有嘴巴就说话嘛干什么装个哑巴!”
她随意摆弄了一下自己，之所以随意是因为她的心自始至终就在老妇人身上。
豆铭忽然感觉到了，感觉到乔木的害怕，害怕自己的某个举动某句话会导致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而那后果，是老妇人。
豆铭心里不舒服当场就说出来了:“为什么你从来就不关心我会多想些什么？你是不是不在意我？你是不是不关心我？你是不是心里没我？你是不是不爱我？”
乔木无语了:“你又凑什么热闹？”
豆铭认真地说:“我没凑热闹!我感觉得到你的心里有那个老太婆，你关心老太婆。你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是你每次发泄完就会后悔，还会注意老太婆的表情的动作，你生怕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老太婆会想不开会难过会做出什么无法预料的事!”
乔木无言以对，豆铭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知道猜对了，也就更嫉妒了。
转眼一看那老太婆，显然她也明白了，开心得无法自拔，一瞬间所有的不愉快都没了。
豆铭突然很后悔捅破这件事情，但他还是想问清楚:“那么我呢？你心里有过我吗？你会在意我吗？你会因为你的一时冲动说出不好的话导致我多想我难过我做出无法控制的事情吗？”
“我”
“你还想说什么？”豆铭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语气也暴躁得一发不可收拾，“你想说你关心我你在意我还是说你爱我？你觉得我会信吗？”
“乔木!我是人!我不是傻子!我感受得到你对我所有的不关心不在意和不爱!”
乔木看起来确实像是不在意，只像是在面对顽皮的孩子。
这样的表情，更加刺激了豆铭。
他朝墙打了一拳头:“你说生气就生气!说打人就打人从来不想想我疼不疼我难不难过!”
“你冷静一点!”
“我没法冷静!你知不知道你打人很疼的!但是我不喊，因为我怕你会愧疚会自责!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多余的!你根本就不会愧疚不会自责!你……”
乔木实在听不下去了，说:“又不是我完全吊打你，你搞这么委屈给谁看？你打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我也没喊啊，因为我也怕你会愧疚会自责啊！呵!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多余的，你根本就不会愧疚不会自责!你根本就不会把我放在你心上!”
豆铭还是讲点道理的，但他不讲道歉。
“你瞧你这么会说，黑的都能说出白的死了都能能说活了，你这么能说我还能怎么样!”跟刚才话比起来很明显中气不足，“好啊！你不是爱我吗？你要真爱我你现在就扇我!你要不扇就证明你不爱我，但是你如果爱我就肯定舍不得扇我，但你扇我就肯定不爱我!你自己选吧！”
“你理智一点!”
“我很理智，你选吧啊！”豆铭捏住乔木的双肩，“你选啊！证明你爱我!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证明你爱我!”
“你理智一点!”
“你选啊！你爱我啊！”
“啪!”“你理智一点!”
脸颊上鲜红的手指印仿佛是爱情的象征。豆铭那幸福的嘴角都要飘到外太空了。
他亲昵地挽住乔木的胳膊，撒娇说:“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
乔木无语撇头，可能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可是心情也莫名地好了起来，仿佛有开心豆在心里生根发芽，正要长成参天大树。
可这时，老妇人却出现在她面前，说:“我是你的妈妈，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你，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就算我死。”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心灵是最好表达感情的方式。
在这样浓厚的情感衬托下，豆铭不由得要笑几声。很自然地将全场的目光聚集到他处。
“嘿嘿……”豆铭趁机深情地说，“乔乔，虽然我可能是脾气不太好，但我会尽我的最大努力改变我的脾气用我心来对你好。我会用我的身体来保护你。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我的心，只要你在，我的心就会跳动，因为你而跳动。乔乔，希望你能给我多一点宽容，我会成为你心底最好的丈夫，只是你的丈夫。”
乔木双眸微红，却嗤笑出声，仰头望着天花板说:“这么好听的话，怎么不多说几句？多说几句，我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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