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长大

这时小翠大舅母也栓好牛车进了堂屋来，何氏看见满屋的侄儿侄女，赶快让小翠把带的糖果和路上买的点心拿出来，然后一一分给屋子里的孩子们，点心味道很好，还有余热，留了一半给小翠外祖，吃过点心，都说味道好极了。

        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小翠的舅舅舅母也只能简单偿个味道，人太多，也实在分不过来。本是大过年的，应该每个人都是穿着自己最新最好的衣服，可是转眼望去，一大家子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有补丁，年龄最小的孩子，衣服显得很旧，看来大多是长姐长兄穿小的衣服改小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多庄稼人的衣服都是有补丁的，放眼前几十年，庄稼人所求也只是期望能吃饱饭而已，不饿肚子，就是在村里算是过得好的了，如果能置办一身没有补丁的衣服，那也算是村里的富户了。

        小翠的三个舅舅在村里也是没有分家的，整个房屋最南面是大厨房，地方很大，一般吃饭就在厨房里，屋里排着大饭桌，一侧是柴房，还有放置粮食和农具的屋子。屋子北边经过大院子就是堂屋，堂屋东侧一间大房，是小翠外祖夫和外祖母住的，往西边有三间房，三个儿子每人一间，堂屋的最北边也是一排的屋子，住着家里的小辈，屋子相对也是够住的，就是稍微有点挤，不过人丁兴旺可是大好事。

        众人聊着天，说了几年家里的近况，这次看见何氏一家三口的气色穿戴也有不同，难免问起田家现在的日子，就说了家里现在买了牛，不仅自家耕田不用四处借牛了，也方便在村里开荒，同时家里各房凑了银子在年前买了几台织机，现在一大家子一有时间，都会上手纺线织布，村里村外买布的也都会上门，卖的比县里便宜，所以生意也不错。

        何家众人听后，有真心高兴的，也有些心里泛酸的，小翠大舅母脸色有点不好，她心里忍不住想，本来两家家里情况也都差不多，这才几年时间，田家一下子甩了何家众人一大截，本是应该高兴有门有事可以依靠的亲戚，但是也难免有些不舒服，有嫉妒，这一出手就是几尺厚棉布，一看就能给两老做好几身衣服的，这么多年，还没见谁家嫁出去的女儿这么大方的，这田家一样没有分家，这小姑子却也能在家当家做主。看来日子过得是真不错呢。

        此时小翠外祖母听后说道：“现在日子过得都不容易，你们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牛，买了织机，手上的银钱基本上也没啥剩了，辛苦织布就直接拿去卖了换银子多好，不用带给我和老头子这些布料，这些年也就这么过来了，不需要穿多好多新的衣裳，你们要先顾着你们自己，你们这日子过好了，我和老头子心里比穿新衣服都高兴。”

        小翠爹回道：“岳母可别这么说，孩子娘和我一起吃了不少苦，不能常回来看看二老，本就有愧，现在日子眼看要好过了，对长辈尽孝也是应该的。以后有空，我和孩子她娘一定常回来看看的。以后家里有事，也尽管吩咐，千万别和小婿客气才是。”

        众人聊的热火朝天，一番客气之后，众人各自说了日子里的各种趣事，气氛很是和谐，时辰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直到厨房里的饭菜香味飘了半天，有人喊了吃饭，众人这才一起往厨房走去。

        何氏一家子坐在两老跟前，桌上的饭菜很香，份量也很足，分成两大块，等两老动了筷子后，众人才开吃，中途两老不停的给何氏一家三人夹鸡鸭肉，小翠爹娘也一直推拒着，人太多，谁也不好意思多吃，就连小翠也只夹盆里的素菜吃。

        等大人这边的荤菜还剩一半的时候，小辈那边的荤菜早已见底，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在何家，能让家里众人吃饱，那就不是简单的事，想要留有余财几乎不可能，除非家里老少都能挣银子，这更难，在这里，连成年男子都要在农闲时背着包袱到处找短工，饥餐露宿的，家里老少想挣银子就更难了。真是越穷越生，越生越穷，财富得不到积累，想改变现状太难。

        饭后，大人们还在屋里唠着家常，说些贴心的话，小翠在一边是坐不住了，然后和一群小伙伴来到大河边，现在天冷是不用赶鸭子下水的，鸭子直接会在草丛里找虫吃，众人在河边草丛里，四处寻找鸭蛋，鸭蛋如果不及时捡回家，很容易就被别人捡走了，一般自家的鸭子都会在固定的地方下蛋，所以捡鸭蛋不是特别难，还挺有意思，小翠和众人一起，玩的很是开心，很快，何氏的呼唤声就响了起来，小翠知道，现在到了回家的时候了。然后和众人一起把鸭子赶回了家，回到何家，小翠把从家里带来的香包分给众多表哥表弟和表姐妹们。大家都很惊喜，小翠也很高兴。也收到好几份红包，红包里的铜板不多，但小翠就是很开心。

        回去的路上，何氏一脸的满足，看来今天和家人短暂的相聚，说话唠嗑就很高兴了。小翠靠在何氏身上说道：“阿娘，现在家里出行方便很多，你什么时候想来外祖母家，我就架着牛车带你来，路上也不会累，还很方便，以后肯定能经常来的。”

        何氏笑笑没说话，小翠爹也在一旁说道“是啊，两家离的本身也不是很远，以后想来就随时回来看看，娘那里到时候我会去说的。”

        “嗯，好。”何氏笑着回道。

        夕阳将马车的影子拉的远远的，长长的，前面专心赶着马车，后车的两人躲在被子里闭目养神，难得的闲暇快乐时光。

        很快田家村就到了，小翠是被何氏一阵摇晃摇醒的，何氏怎么也没想到，摇晃的马车上，小翠居然也能睡得这么熟，真是个心大的丫头。然后小翠爹牵着马走向牛棚，给牛喂了草和温水。何氏将马车上小翠外祖家给的鸭蛋小心的拿下来，放在厨房里，和婆婆打了招呼就回房了。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小翠家里一天比一天的忙碌，年后家里人过了几天串门唠嗑的短暂闲暇时光，然后很快就进入了忙碌的纺线织布状态，所有人一起动手，各忙各的，又连成一片，布料也在很短的时间织出了一匹又一匹布料。

        这段时间正处于农闲阶段，春耕还没开始，这段时间来家里买大红布料，准备办喜事的人家也不少，因为布料是很容易存放的，所以田家一家人把各种颜色的布料都备的齐齐的，有人上门买布，哪种布料卖的快，缺哪种就赶快织哪一种，填充补缺，每到月底分银子时，看着口袋银子慢慢的变多，田家一家人，可真是越干越有劲。

        天气慢慢开始变暖，农人身上的衣服也一件件换成薄衣，路边的柳树开始发芽，大树也抽出了新叶，路边的小草也开始从土里冒出了头，看见小牛吃的津津有味，小翠也有种想要尝尝这鲜美可口的小草的冲动。

        最近的小翠很是苦闷，她十五岁了，身体某些部位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小翠很是不能适应，害怕惊讶又羞涩。似乎感觉自己瞬间就长大了，完全没有准备的，小翠大大咧咧的性子，常让她忽略自己的性别，但岁月很是无情，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你。

        也在这个时候，就连身边最亲的人也在小翠背着竹篓准备出门找小伙伴一起去采药时，告诉自己，你现在是不能出门的，你是一个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哪怕小翠努力的学习草药知识，也改变不了世俗对女人的偏见，可以饿死，但不能挑战世俗对女人立的规矩。

        很多庄稼人会选择在这个年龄给家里的姑娘相看婆家，如果有合适的，在十五岁时定亲的也大有人在，所以一般的农家姑娘到了这个年龄，是不能轻易出门的。

        看来今年上山采草药的事情，小翠和小桃肯定是不能去了，小翠也终于明白自己是真的长大了，以后很可能是江平一个人上山去采药了。

        小翠的心里很是失落，不明白为什么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却不能去做，女人为啥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那么多的不可以，生活本就艰难，还在女人身上加了这么多无情的绳索。

        小翠很是不能理解，很多心里话说不出口，也没有可以诉说的地方，小翠也常常想，就算说出口了，可能也会被当成是傻子的胡言乱语，会被认为是没有家教，小翠也一度怀疑一切是不是自己的无事生非，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的。为什么自己要特殊呢。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心底的那份不甘心嘛。

        可是当所有人都认为是对的事情，那一定是对的吗？

        当心声没有人能倾听，情绪被漠视，小翠活成所有人心目中的小翠，那还是小翠吗？不然呢，能怎么做呢，小翠知道自己不能背着背篓和以前一样，去山上采药，以前可以做的事情，现在不可以，那会受到无数双眼睛的注视和满村的闲言碎语。小翠退却了，害怕了，她也似乎终于懂了，有些事情根本没有对错，只有应该和不应该，能做和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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